第二章 最近楼兰的气氛有些怪异,不过也是,大战在际,楼兰已经有千年未曾有过战 事了吧,而如今……那天带着沙加他们闯到国会去,楼兰的气氛就变了,不再有往 日那样的安详和安乐,变得浮躁加上兴奋,至于担心……我却看不出来,也许人们 对于普蓝外围的宇宙空间太有信心了吧,毕竟千百年来从未有外人能通过那个魔鬼 地段来到这里。 无论如何,备战工作还是在进行的,翰林院下面的各种学者现在都改行去研究 杀人的东西了,军工厂被建了起来,军队招募了人员,事实上,翰林院也已经不在 了,改作“魔法训练基地”了。 合上面前的魔法书,我懒洋洋的不想再看,这么麻烦的魔法……算了吧,虽然 知道这种态度不应该,但是我实在提不起劲,这种就叫不见棺材不落泪吧,没到兵 临城下的时候我就是没法积极的去准备。 “你又在偷懒!”背后传来指责声,我无可奈何的道,“伊丝,你怎么这么注 意我啊?” “谁让你总偷懒,轩——”伊丝的声音里也有着无奈,“你难道真要等人家打 上门来才肯用功?” “猜对了!”我故意提高了音调,笑嘻嘻的说,“真不愧是伊丝啊,这么了解 我。”不用回头我也想像的出伊丝那又气又好笑的表情,果然背后先是传来一阵哀 叹,“轩……”接着就变成一声怒吼,“你给我认真点!” 把玩着魔法书,心思却回到了那一天,带着沙加他们去国会的那一天……那天 国会召开了紧急会议,首先要确定的就是这个消息的可靠性,然而那两个人却不肯 说明消息的来源,只是很肯定的告诉我们德尔人已经进入戴尔蓝星系(普蓝所在的 星系,太阳系外,银河系内),现在直奔普蓝而来。所以会议就陷入了僵持,倍感 无聊的我就趁大家不注意时偷偷溜了出去,正在大口的呼吸着新鲜空气的时候听见 有人叫我:“院长——” 听到这个这么严肃的声音就知道是谁了,我回过头笑着打招呼,“谷雨。”谷 雨,全名谷雨清明,国会的议员之一,为人严谨而略显沉默。很难想像一个才二十 岁的女孩会是这样的性格,这本该是享受生命的年纪啊,而且还待在国会这么无聊 的地方,我待在翰林院都快被闷死了,真是比较难以理解,我耸耸肩,拒绝再想下 去,反正不理解也不会怎么样,何必自讨苦吃。 “这是你要我查的资料。” 我接过来,略一凝神,已经将所有内容了然于心,将文件还给她,“谢谢你。” 谷雨摇摇头,露出一个很淡的笑容,“不客气的。你不进去吗?” 听到这个问题我就头痛,“待会吧。” 谷雨没有再说什么,回去会场了。 我斜靠在墙上,看着碧蓝的天,暖暖的气息充斥在每个角落,心神竟有些恍惚 起来:让谷雨查的是沙加和穆的资料。 我看过了,没什么特别的地方,除了一处——四年前他们曾失踪过,一个星期 前才重新出现。 不过这也说明不了什么问题,因为在楼兰,地域相对人数而言太过辽阔,所以 有时候会有些修行的人躲进深山或者人迹稀少的地方就会被记载为失踪。然而总还 是有点不对劲的,那个时间……四年前……四年……四年?像是拨动了神经深处的 某一根弦,若有若无的似是想起来什么……好像该想起什么的,然而终究还是什么 都没有想起来…… 再踏进会场时我吓了一跳。 “我们应该马上建立军队,进行军事化的训练,所有年满十八岁的男子都必须 参军!从现在起,我们必须停止所有奢侈品……………………” 这样慷慨陈词的居然是谷雨清明! 整齐过肩的海蓝色发随着手势起伏跳动,冰银色的眼睛里仿佛也有火焰在跳。 我吃惊的看着她,这也不怪我惊讶,谷雨是不太喜欢发表意见的那种,可现在看起 来不仅态度激烈,与平时判若两人,而且……推行的居然是军事化的铁腕政策,太 反常了! 不过反常的不止这一件,整个会场现在就像是一锅煮沸的粥,谷雨的观点虽然 有人支持,可反对的声浪也是一阵盖过一阵——我没见过那次的会议有这么热闹的 时候——“别忘了我们国家的宗旨就是民主——” “公民应该有不参军的自由——” “我们要尊重人民的意志——” “…………” 一片嘈杂中,我看见了伊丝,伊丝的表情看起来很平静,但我看的出来,她实 际上是在焦虑的,她掩饰的很好,但瞒不过我,到底出了什么事情?怎么感觉我刚 出去了会,回来就什么都乱套了? 走回自己的位子,我问旁边的人,“你们为什么不再讨论那个消息是否可靠了?” 还没等到回答,我就听见伊丝的声音响起,压倒了所有人的动静,不过其实是她开 口说话后,大家就都静了下来,“楼兰是民主与自由的国家,这点不会变,无论是 现在还是将来。现在大敌当前,这是楼兰千百年来未曾有过的,所以,今后的日子 如果有什么改变,那也是理所当然的。军队要的是纪律,军人要求的是服从,我支 持谷雨议员的观点。” 伊丝说的很快,但很平稳,只是这样带着冷然与绝然的声音在我听来有点陌生, “根据楼兰宪法,当国家有外敌入侵时,国会解散,由国师、祭司、翰林院院长组 成军事委员会,组建军队,掌握楼兰内部一切军事、政治、经济……” 伊丝还在继续,我却觉得头痛起来,我怎么忘了,基本宪法中的这样一条,一 旦有战争,翰林院就不可能置身事外了,可是那样的位子,我能做的了吗? “……普蓝是蕴育魔法力量的星球,所以每个普蓝的子民都拥有成为魔法师的 潜质……我们要利用这一点,但更重要的是军队的建设……” 天,我都听到了什么?魔法?魔法师?这都是什么时候的词汇啊,可周围的人 怎么好像一点也不惊讶的样子,难道他们都知道这个吗? 晕晕忽忽中,我也不知道国会的人什么时候走的,然后就看见只剩下我,伊丝, 还有沙加。 我看着伊丝,等着她解释。 “普蓝人的魔法力是一个秘密,一直由祭司保存的秘密,不落文字,以心传心, 每一届祭司都会被告知如果预知到普蓝有血光之灾,就打开这个秘密,告知天下。 而现在,就是这个时候了。普蓝人中是可能出魔法师的,魔法分为风系、水系、光 系、火系、暗系五种,其中风系魔法是最普遍的,也是最容易修习的,而其他的魔 法就要看个人的资质了,其中光系的魔法是最难修习的,其次是暗系、火系、水系。 国师就是光系中的最高魔法师,祭司是水系中的最高魔法师,主掌恢复、疗伤的力 量,属于白魔法师,而你,颜轩,你将是楼兰最强的黑魔法师,掌握火系、暗系的 最高魔法,是毁灭的力量。” 我突然笑起来,很不合时宜的大笑,“伊丝——我是最强的黑魔法师?是吗? 拥有最强的毁灭力量?我怎么感觉不到啊,你感觉到了吗?感觉到我的力量了吗— —”我伸出手在伊丝面前乱晃,笑着问她,“感觉到力量了吗?” 伊丝握住我的手,“轩……魔法是要修习的,通过咒语和自身的魔法力配合, 你现在的力量还没有被引发出来而已。我知道你不喜欢卷到战争里面去,但是你真 的是楼兰注定的黑魔法师,翰林院的院长本来就是以能掌握黑暗系魔法的资质来挑 的,何况,” 伊丝的声音低了一些,“翰林院现在也不会存在了,它要改作魔法师的训练场。 你也不再是翰林院的院长了,你要做的,是楼兰的保护者,有史以来最强的魔法师。” 我收住笑,平静的看着她,我的手是冰冷的,握在伊丝温暖的手里,渐渐的暖了起 来,然后我说,“不错,战争要来的时候,谁也躲不过的。” 低下头,以耳语般的声音低低的说,“乌托邦……总是不会存在的。” 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我和伊丝都没有注意到沙加是什么时候走的。 那天以后,我再见到沙加时,他已经是国师了,我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又愿意 当国师,而且他睁开了眼睛,没有再闭上,我没有问原因,那双眼睛,比天空更深 邃比大海更纯粹,比宇宙更广漠比生命更自然,在那样的眼睛面前,任何问题都是 多余的,拥有那样安定的气质的人不需要解释。 沙加……低低的吟着这个名字……一种说不清的情怀慢慢萦绕在心头…… “轩!” “嗯?”我无意识的应了一声,恍惚的抬起头。 “你在想什么?”伊丝好奇的看着我。 “没什么。”我摇摇头,心思落回了实地,这才发现伊丝不知什么时候来到我 面前了,“怎么啦?有什么事?” “轩你没事吧——”伊丝审视般的看我,有点担心。 “我很好,你不用担心。”我笑道,“你要跟我说什么事来着?” “哦,”伊丝咬咬唇,仿佛很难出口似的,我好奇的盯着她,“我刚才想起来 一件事。你还记得四年前——” “嗯?”我询问的看着她,“四年前怎么啦?” 伊丝的脸上有点困惑,“你不记得了吗?四年前,阿修罗——” 我的脑子里轰的一响,就像触电一样,我想我当时的样子一定很吓人,因为伊 丝马上就住口了,紧张的抓着我,“轩,轩你怎么了?你的脸色怎么那么吓人?” 我直直的盯着她,但却是无意识的。后来听伊丝说,我当时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卡白, 整个人都僵硬了,但当时我什么都没感觉到,所有的信息都在我脑海里轰炸——四 年前——阿修罗————信息的碎片终于全都拼起来了,前因后果一起展现,我明 白了伊丝要说的是什么了,我早该想到的…… 阿修罗……四年中被我渐渐忽视掉的名字…… 十一岁那年我偷偷跑出去玩的时候在外太空里捡回来的孩子,四年前却负气离 开了普蓝,如果他还活着,那么就是普蓝外唯一知道进入普蓝路途的人……如果他 现在和德尔人一起………… 可能吗?那个孩子…… 从我喉咙里发出一种似哭又似笑的声音,“啊哈——”,伊丝拍拍我,安慰的 说,“也不一定的事。我想他不会那样做的。 最初的震动过后,我已经渐渐平复下来,这是我的长处。 我的声音还算平静,就是干涩的连我自己都快听不出来了,“只要他还活着, 那么就一定是他。” 是的,我了解他,这个我一手抚养大的孩子,他会的………… 伊丝沉默了,她知道我了解阿修罗,我的判断不会错的。 过了一会我听见伊丝悠悠的声音,“那么,我们要赶快了。” 我平静的回答:“是的,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一时间,我们都没有再说话。 清楚的意识到,时间真的不多了。 然而到了战争真的来临那天,我们才发现,它比我预期的还要快的多,快的多 ……以至于我们无论在客观上还是主观上都没有准备好的时候,就匆促迎接了战争 的洗礼。 “你在干什么?” 虽然卡妙一向冷静,而且也很信任那个给他们领航的少年,但当他看到少年居 然带领舰队向黑洞飞去时还是忍不住斥责起来,那是自杀的行为啊!难道…… 少年抿着嘴,没有理会卡妙,专心盯着眼前的屏幕。 卡妙受到冷落,叹了口气,算了,看看形势再说吧,但他也知道自己这样想其 实不过是自欺欺人,如果少年真的是带他们入死地,那么他此刻的犹豫就会导致整 个舰队变成黑洞的晚餐。 自己是太纵容他了吧。 卡妙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但他知道,自己真的对这个少年有着超乎寻常的 关心,也许是感觉到他身上那种孤独的气息吧,那种桀骜的但又渴望着关怀但却又 远离关心自己的人……也许是因为这个感觉和某个人给他的感觉像吧,所以他才会 这样。舰队离黑洞的视界越来越近,已经可以感觉到黑洞的潮汐力产生的影响,卡 妙居然还在想这些,也真是够有闲情逸致的。 少年大约十五六岁的模样,尖尖的耳朵,金黄色的眼睛,这样的相貌很容易让 人联想到修罗族,卡妙不知道别人会不会这样联想,但他却是第一眼看到这少年的 时候就想到了修罗族,传说中的修罗族,真的存在吗?没有人知道答案,因为这少 年什么都不肯透露,年纪、姓名、出身什么都不肯说,他只是说自己可以领着他们 安全的到达普蓝,他是一年前来的,当时就求见了撒加——他们德尔人的领袖,声 称他可以带着他们来普蓝。他们当然都知道普蓝,那个被誉为天堂的星球,然而却 躲在错综复杂的宇宙空间后面,让人无法窥得真面目。现在有了这个机会,当然不 容错过,准备了一年之后,作为先遣部队,卡妙率领第一舰队在这个少年的导航下 来到戴尔蓝星系,卡妙知道撒加的安排,如果那个少年没有骗他们,那么在第一舰 队到达普蓝后,第二、第三、第四舰队也会相继前来,普蓝将会作为他们日后的基 地;若是他们失败了,那么就算是牺牲了吧,反正卡妙率领的这支舰队只有六千艘 舰艇,是寻常舰队编制的一半,对整个德尔族损失并不大,当然撒加是不会直接这 样说的,卡妙俊俏的脸上浮出一个嘲讽的笑容,他只会说因为是先遣部队,探路而 已,所以舰队多了只会添乱。所以撒加是他们整个军队的司令官他们的领袖,因为 他永远正确。 少年神情紧张的盯着屏幕,就在舰艇快要进入黑洞的绝对引力范围那一刻,少 年飞快的输入了新的航线指令,只见舰艇右边的推进器全功率工作起来,舰艇看上 去很笨拙的转向左边,堪堪躲过了黑洞的魔掌,卡妙没有提防,被突如其来的离心 力甩到地上,还来不及说什么就看见舰艇四周的空间变了,他们已经离开那个让他 们在里面绕了一个多星期,损失了将近一半舰艇的小行星带了吗? 少年回过头来,带着掩饰不住的兴奋,“我们快到了!” 卡妙一时还反应不过来,这么多天一直在原地打转,他都快麻木了。 “接下来的路程就没什么问题了,大概四天后我们就能到达普蓝上空。”卡妙 渐渐明白了,原来到普蓝的路径不仅是要避开那数不清的小行星和小型黑洞,最后 的关键在于在一颗黑洞附近进入新的航线,怪不得多少年来没有人能到达那里,要 不是有人带路,他想就算再多的舰队也只会葬身在这一片宇宙空间里。 少年对着屏幕,虽然要几天后才能到达,但心情却禁不住激动起来,四年了, 离开那个星球已经四年了,四年来他没有忘记过自己为什么而离开的,现在是他回 来的时候了,他要让那些当年斥责他什么也不懂的人明白他才是对的,他要证明一 颗没有军事防备的星球是没法幸存的……如果他能证明自己是对的,那个人……会 为他自豪吗?少年的心里由开始的激动转成淡淡的惆怅,回去的话,也能见到那个 人吧……他的恩师,他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他最重要的人……其实他只是想证明给 她看而已……这些年了,她还好吗?会为自己的离开伤心,再见到自己会高兴吗? 会说些什么……少年这样想的时候,在他年轻的心里,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带回去的 不止是一个证明,还包括血腥和杀戮。 卡妙看着那个少年脸上神色转为柔和,就知道他又在想那个人了,那个人对他 来说很重要吧,只有在他想念那个人的时候他才能看见他脸上稍微柔和的一点点神 色……当初这少年来提供去普蓝的航线时还附带了要求,一个就是不能将普蓝灭亡, 当时撒加一口就答应了,另一个条件就是,绝对不能伤害一个人,然后他说出了那 个人的名字,卡妙清楚的记得,那个少年在说这个名字的时候迟缓了一下,那个名 字很柔和的从他口里吐露出来,显得很小心,带着敬重,带着很深很深的感情,卡 妙记得当时那个少年眼中的亮色……绝对不能让她有任何伤害……那个少年又重复 了一句,撒加也答应了,甚至起了誓。 每个人都有自己重视的东西啊,卡妙当时就这样想,谁也不例外。 同一艘舰艇上,不同的两个人怀着不同的心思,接下来的几天就这样过去了。 “到了!” 这个消息像催化剂一样点燃了全队的士气。 已经能看到了,那个氤氲中若隐若现的星球,少年的眼睛在发亮,是那种真正 年轻的人才会有的——锐利而清亮的眼神。 卡妙平素就冷漠的脸上并没有什么变化,看不出情绪,但他发布命令的声音稍 稍泄露了一些——“全体在此休整一天,明天——发动攻击!” 舰队远道而来,都很疲惫了,贸然进攻于己不利,不如在这里先休整一下,反 正以相距的这个距离看,是不会被发现的才对。凝视着那颗在太空中还看不清楚的 星球,卡妙又发布了一条命令:“电告总司令官,第一舰队顺利到达。” -------- 自在中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