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绿野还乡 “列文,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不,不是一个,是两个……”地下世界,惑星人 的首府。一间整洁、安宁的小屋,一盏柔和、温暖的灯光,满怀喜悦的丽儿,在不 是黑夜的黑夜中,又开始了她的倾诉:“你知道吗,列文?我们又赢得了一场胜利。 但这并不是我首先要告诉你的,尽管它其中还有你的老情人安娜(开个玩笑?) 的消息……我要告诉你的,是在安娜到来的前一天,我又见到了杰卡瑞…… 是总统破例为我安排的这次见面,因为杰卡瑞现在正集合我们人类和惑星人几 乎所有的智慧头脑,在进行他的秘密研究,那就是你曾经半途而废的人体量子影身 的秘密。他们说他或许有可能,从中为我们找到一种神秘的力量,帮助我们度过这 场劫难……因而自从杰卡瑞来到这里,他们就再也不允许任何人打扰他…… 但是因为我的伤心,因为为了我们那可怜的孩子的命运,我已经……总统特意 为我安排了这次见面。他说,或许杰卡瑞的超心灵感知能力,能够为我们排除…… 因此,我终于见到他了。 在地下世界的中心大厦深处,那巨大的核反应堆下面,一座辽阔的大厅里,我 见到了当时正在静坐的他。在他身边还有很多人,他们都是我们人类和惑星人当中 的思想精英。他们围着他静坐在那里,都在沉思,仿佛在感悟宇宙的奥秘。 在他们外围,几台巨型电脑联机的巨大荧光屏一直都在闪烁着奇异的图案。不 时还有人从静坐中起身,到电脑的控制台前输入一些奇特的信息,于是荧屏的闪烁 更加神秘、空幻。望着那里,我竟有一种生命飞腾的奇异感觉,仿佛灵魂都要脱体 而去…… 但是杰卡瑞已经得知我的来意,他坐在那里望着我,没有说话,只是凝注我的 目光看了一眼。我不由自主感到一种无声的召唤,要我走到他身边去。 我走上前,他握住我的双手,一种虚无飘渺的感觉刹那让我进入一种从未体验 的境界。那是一种无知无觉,但是极度轻松,连灵魂都感到无尽舒展的感觉。 感觉只是一瞬间,杰卡瑞已经放开我的双手:是个女孩儿。他说。我脱口而出 :她正常吗?杰卡瑞点点头:和我们一样,你放心,她有更加强大的生命力…… 无可言喻的巨大喜悦瞬间灌注我的灵魂和躯体,没有丝毫怀疑,我感到他一定 是对的,绝没有错!在那瞬间,仿佛你就在我的身边,列文! ──我还能见到他(她)吗?我又问,他点点头:只要你想,就能够! 够了,这已经足够!我没有再问什么,他已经低下头,开始沉思。我悄然退出 来,内心充满了喜悦和希望──只要你想,就能够!一定能够!我相信他的话!… … 第二天,安娜到来了。和利克不久前的归来一样,她也带来一个巨大的秘密, 令人振奋的秘密──我们又有了新的盟友,更加强大的盟友! 对于安娜,在属于你们的岁月,我相信,你还有利克,你们和她之间,青春初 潮的涌动更胜于彼此真正的了解。因而包括至今对她痴情的利克在内,你们对于她 内心深处的秘密,从来都不了解……。 这是一些多么令人悲哀的往事和沉痛,但是从她淡然的陈述,冷漠的表情,我 仿佛也看到了你的影子。列文,在一些地方,你们竟是如此的相像:我知道那些原 本不为人知的秘密,渴望回到惑星故园的秘密伤痛和悲哀,也曾像折磨安娜的童年 一样折磨过你…… 但是现在的安娜,早已洞悉了关于她的往事所有的秘密,并且已经归来……但 是你呢?列文,你又在哪里? 后来,利克也回到了地下世界。但是安娜已经出发了,去实施他们的计划。他 们因此再次擦肩而过…… 见到利克,我问他是不是已经和安娜进行过联系──不知为什么,在内心深处, 对于此前从未谋面的安娜,我竟有一种莫名的歉疚。也许是因为在你的心中取代了 她的缘故吧,我真心的希望,利克的痴心也能给她带来真正的安慰,抚慰她那曾经 悲哀依然悲哀的心灵…… 她长的好美,人们都说我和她真的很像……但是在她面前,我感到自己仿佛透 明的小溪,而她却是清幽、深湛的寒水……,让人哀怜、心碎,但却难以亲近。甚 至连一向达观的利克都并没有直接回答我的问题,最初只是满脸的苦笑…… 得知了他未被理睬的苦衷,见他情绪低落,我也没有再问什么。 他匆匆赶去了杰卡瑞那里,充实他们的研究力量……在内心深处,现在的我, 列文,你能懂吗? 我很害怕。我想她既然没有理会利克,那么在她深心,一定还在思念着你,或 许只有你,才是她的真爱!你会如何选择,列文?在现实中,和心灵里…… 我知道,以你的责任心,列文,如果此刻你就在我们身边,一定会毫不犹豫的 选择我。但那真的是出于真正的爱情吗?!为什么,在失去她的最初,你会选择我, 选择和她外表如此相像的我?你回答我! 是不是在内心深处,你也像利克一样,在始终如一地无时不在思念着她!是吗? 列文!如果有一天你真的归来,那么在内心深处和现实之中,你会不会做出这样的 抉择?而我,又该如何面对这一切?毕竟,曾经让你因为失去而选择我的她,已经 回来了。尽管,我曾经在你的眼中,看到只有自己的存在,但那是真的吗?列文! 你回答我──!“”你真的想知道?他对你那么重要?“一个奇异的声音,突然钻 进她的脑海。 丽儿悚然抬头,屋子里却没有一个人影。 “回答我──”再次响起的声音,已经令她感到恐惧。但是她不由地自主点点 头,瞪视着虚空的四壁,仿佛灵魂都在颤栗! “好吧,我带你去!但是有一个条件。”“什么条件?你是谁? 带我去哪里?“”去找列文──“声音只回答了她最后一个问题,便已经停止。 但是丽儿从那声音感到一种神奇的渴望,她随即感到一种奇异的感觉刹那笼罩了自 己,她失去了知觉…… 次日凌晨,地下世界像往常一样开始了它不是黎明的黎明,但是丽儿已经在地 下世界失踪……没有人知道她的去向,因为她的失踪,也让地下世界里一位母亲和 一位总统,陷入了深深的悲哀…… 但是,当母亲整理女儿的遗物,看到并打开了那封总统交给丽儿的密信,她一 下子惊呆了。摩迪克总统也在此时经过丽儿的房间,他不由自主走进房间,于是他 看到了正在拿着他的信笺发呆的丽儿的母亲──葛丽娅女士。 四目交投,时间和距离变成一片片虚无,刹那间,仿佛隔世相望的夙缘人,他 们…… 时光轮回,在列文的世界,在他登上飞船的起点…… 狠心背离了情人的眼泪,他登上那艘巨大的飞船。走上栈桥,走进舷舱,走入 飞船中枢。他看到昔日曾经伴他登临护星的属下早已就位,正静静地守候着他的到 来…… 望着窗外,丽儿哭泣着远去的背影,他的心也在颤抖──别了,爱人。也许我 们还能相见,也许……但是我永远爱你。你,只有你,才是我真正的唯一!曾经翠 湖的别离,那是为了我们的相逢,是宿命要让一段没有结果的因缘,带来我们的相 识和相爱……我爱你──丽儿! 在他无声的道别中,丽儿已经“走”出他的视线。于是在他内心的疼痛中,飞 船发动了…… 以第三宇宙速度计算的时间,悄然划过列文茫然的心灵。在离情的伤感和故园 的悲情相交织中,护星沉寂的地表,渐渐填充了他的视野。 因为在人间的孤独和悲哀,让他在渴望生命故园的同时,也无时不在渴望一个 灵魂的归宿。是第一眼看到安娜的触动,让他开始感受另一种情感的依托;是第一 次真正拥有丽儿的振颤,让他再次拥有了另外一重家园。 但是为了生命的故园,因为那从未体验过的爱的驱使,让他不得不离别家园, 奔向故园──那是一种无法自主的选择。曾经的摆脱意愿,都是一次次徒劳的尝试, 只有让他感受更深更深的悲哀…… 冥冥中,飞船在行驶,那不可抗拒的召唤已让他抵达护星的边缘。 飞船在沉寂的护星地表着陆。 列文凝视着太空显示屏上这方荒凉的土地,厚厚的尘土被飞船降落的气流激荡, 渐渐模糊了他的视野。不经意间,他心中掠过一丝异样的感觉,那感觉和他几年前 初到此地的感受毫不相干。 这里是护星最大的环形山底,飞船降落在辽阔的盆地边缘,高高的克里共和国 护星监测站就耸立在这一侧的环形山顶。 尘土渐渐消散,飞船巨大的碟缘形甲板缓缓张开,三艘舰栽飞碟滑出船体,斜 掠而上高空。 “舰长,要不要先通过监测站,与基地建立直接联系?”“不必了。等我们发 现线索,再和基地沟通。现在,还没有其他国家知道我们的行踪,过早暴露自己, 会招致不必要的怀疑。”飞碟在寂寥的盆地上空盘旋,那蔚蓝色的巨大行星远斜他 们头顶,那就是他们从来的地方──阿列克。太空暗寂无边,那些淡淡的星芒在巨 大行星的映衬下,极其遥远。 说不清为什么,此时此刻,在列文的眼中,阿列克多少显得有些陌生。异样的 感觉笼罩着他的思维,仿佛有一丝不详的预感,让他又开始深深地挂念…… 飞碟缓缓降下高度,将环山密布的辽阔地表,留在高耸半空的环形山外。沿着 盆地边缘,在山脊巨大的阴影下,向着盆地中心,列文带领属下开始回旋搜索…… 终于,在盆地的中心,他们有了极其意外的发现。透过飞碟明亮灯光映衬的舷 窗,他们看到了一具轮廓模糊的形体。那似乎是一个人类的躯体… …! 留下一艘飞碟警戒天空,列文命令另一艘飞碟和他一起降落护星地表。 穿上厚厚的太空服,带着副手,列文和另一艘飞碟的属下一起走出了舷舱…… 那的确是一具人类的躯体。他的下半身插进厚厚的护星尘土,只留下双臂蜷曲 的上身,和一张凝固着无声呼啸的面孔和头颅。 那是一张漆黑的面孔,一具漆黑的头颅,在激光射灯强烈的照射下,衬着辽阔、 空寂的地表,和危崖高耸的远方以及黑暗太空,这景象诡异而又恐怖──面孔干枯, 头颅仰望,凝固的呼啸和瞪大的双眼,仿佛还在颤抖着毁灭中的灵魂…… 列文在漠然的注视中,心灵也在战栗。他知道,这一定是那个创造了奇迹般的 世界第一的失踪者。但是为什么,在闪光发生的瞬间,他竟超越时空毁灭在遥不可 及的护星大地?! 现实骤然带给他们的寒冷的深度,仿佛那死者曾经诡异穿越的,从阿列克行星 世界最高峰的山顶到达八十万公里之上的护星地表的距离! 茫然战栗在死者身旁,他们无法说出话语。在注视中,他们恐惧着……。列文 在恐惧中的思索让他不由自主踏上一步,伸出手…… 僵硬的躯体应手坍塌了,如慢放的镜头,似沙垒的溃散。他瘫倒、风化,而复 消散。于无风的风中。那风吹在他们寒冷的心头。他们的颤抖…… 光芒,无尽的光芒,似冷冷灵魂的聚散,如寒流肆意的弥漫。 有形的光流,光波,光的河流、湖泊和大海。从躯体消散的深处,充满质感的 光和能量,从护星大地的深处,涌上地表! 光流如水。飘浮在水中,在光的沼泽里,沉没……列文和他所有的视线都在刹 那的刹那,被湮灭…… “这是什么地方?列文在哪里?”丽儿醒来的困惑没有得到任何回答。她瞪大 双眼,茫然注视这奇异的所在。是那不能一见的声音带她无知无觉来到这里,但是 来到这里,那声音也从此消失。 明亮之极的光线柔和之至,从高远的苍穹拱顶,洒落神奇的世界。这是一个她 无法想象但却似曾相识的所在,她感到无比的轻松…… 不知是脚下的大地在旋转,还是辽远的苍穹在转动,丽儿感觉中的存在,也在 缓缓不停地漂移…… 在她立足的地方,是一片巨大的环形广场。广场之外是无尽的波涛,广场中心 有一座庞大的城堡。 城堡浑然一体的半球体造型,在明亮的光芒中闪烁着银灰色的光华,暗淡而富 于质感。遥远的水面不时有清风徐来,让丽儿在梦幻的感觉中,渐渐清晰着真实的 存在。 远涛微鸣,空间沉寂,仿佛一个巨大的梦中的世界,它的巨大和梦幻,已经包 容丽儿有生以来所有的想象力…… 良久过后的目光,丽儿让自己凝视在那庞大的城堡。城堡的庞大让她感到自己 无尽的渺小,她的目光最终滑向城堡高大的闸门。 仿佛感应了目光的凝视,闸门在无声之中洞开了,一种无声的召唤随即震撼她 的灵魂。她不由自主走上前去…… 那其实是一段遥远的距离。当城堡在她眼中渐渐高大无边,她终于看到了巨大 闸门深处的黑暗,就像一个无底的深渊! 丽儿恐惧了。她的脚步踌躇在闸门的边缘,那巨大的黑暗让她的灵魂感到无尽 的孤独。因为生命的孕育已经开始脆弱的心灵颤抖着,无依无靠的泪水和哭泣: “列文!你在这里吗?”她在呻吟中呐喊着──没有回答。但是黑暗随着声音的到 来,明亮了。在无形的驱使中,她走了进去。随着光明,黑暗展开她的面前,就像 利克最初的发现,她看到了自己熟悉的“地下世界”! 等她终于清醒,也发现了不同。这个“地下世界”和惑星人的地下都市,虽有 雷同的构造,其实并不相同:它更加庞大;它是合金铸就;它的空间没有清香而遍 布可以感知的神奇力场;它内部钢铁般的秩序井然但却空荡荡没有生命的迹象;它 的底部的河流是光的河流;它的回旋通道停泊一架架飞翼航船…… 那一柱擎天的中心巨厦,也和它所支撑的广大空间的边缘,没有任何桥梁的连 接。站在边缘,丽儿被它深深震撼了! 忘记列文。丽儿开始被这个没有生命的世界迷惑…… 不由自主走近一架飞翼航船,她坐上去,自然而又舒适。船舱狭窄而温暖,没 有驾驶台,只在手臂刚刚可以舒展的侧翼,有一个凹陷光滑的掌印。 在好奇心驱使下,丽儿伸手抵住了掌印,一个声音随即钻进了她的脑海:“P B-87 号飞翼船为您服务,请问要去那里?”“……”丽儿哑然惊呆了。 “是否进行例行巡视,请指示?”声音再次钻进脑海,丽儿不由自主说道: “是……”“谁”字还没能出口,飞翼船已经启动。在空中,它滑过一个轻柔的曲 线,载着丽儿,飘然驶出大门,向着辽阔的远方飞去…… 跨越环形广场的边缘,他们驶入无尽的波涛之上。碧波粼粼,仿佛一望无际的 辽阔大海。在高高的穹顶旋转无迹的明亮光辉下,一条一条银亮的飞鱼跃出水面, 不时滑过他们翱翔的身旁…… 飞翼船在辽阔水面上空飞翔,舒展的航程让紧张的丽儿逐渐放松了。 航程渐渐加速,超越了高阔穹顶仿佛永不停止的转速。于是一种穿越无形力场 的感觉,也让丽儿更加清晰地感受着这个世界,旋转而充满了力的世界! 广场在他们背后渐行渐远,仿佛远方一个小岛。当它终于消失在海平面背后, 遥远的前方,他们也正在抵达同样一座岛屿。 掠过那新大陆的上方,飞翼船似乎已达速度的极限,连无际的海洋都在他们脚 下开始模糊…… 不知过了多久,除了最初的起点,丽儿仿佛一共经过了三座那样的岛屿。在其 间,她曾经动念希望到其中一座同样巨大的城堡中,找寻文明主体的踪迹。 飞翼船不待她出口,自动满足了她的愿望,仿佛它能洞穿她的思想。 没有人迹。她所进入的城堡和她最初的起点一样,没有任何智慧生命存在的迹 象。一种感觉的疑虑在她心中逐渐清晰──难道,自己已经进入了那些惑星人口中 的绿野航船,也就是他们人类的护星、和绿野星人的太空航母。现在,难道自己正 在它的深处?但是列文呢?为什么他不在这里?那最初的声音,带她来到这里的声 音,不是说…… 在疑虑中,他们又已经抵达了一座巨大的岛屿上空。 “例行巡查结束,没有发现异常。请问是否前去绿野中枢一号终端?”飞翼船 的“声音”再次钻进她的脑海,丽儿才惊觉他们已经回到起点。 “绿野中枢一号终端?”就在这陌生名词在她脑海中闪念间,飞翼船已经带着 丽儿飘然滑进了城堡的深处。 穿越城堡内一重重无形的空间力场,他们最终降落在中心巨厦的顶部边缘…… 走下飞船,迎面是一个宽阔透明的巨大房间。在深深的疑虑和强烈好奇心驱使 下,丽儿走了进去…… 房间晶莹透亮,仿佛一层剔透的宝塔。它的内部空荡荡的,半球形的空间里, 莹润的地板中央,有一座直抵屋宇的水晶金字塔。塔身晶莹剔透,与目光平齐的内 部,悄然旋转着一个模糊的双层球体模型。 在塔身的另侧,齐胸高的塔壁上,赫然也有一个深深的掌印,就像飞翼船上的 一模一样。丽儿心有所动,向着掌印,她伸出手…… 仿佛触电一般,就在手掌覆盖掌印的瞬间,一股奇异的震动突然传来,震撼她 的神经。她的身外,连同金字塔的边缘,刹那被一层虚幻的光波环绕。 光波源自金字塔本身,只见塔内球体模型的旋转骤然加速,又倏然而止。静止 的球体向丽儿展现了它奇异、透明的构造──那双层的球面相合,外层表面布满环 形的凸起;内层空间的外表,在充满质感的有形光泊荡漾中,飘浮着四座小小的岛 屿城堡;城堡虽小,但是除了大小的差异,竟和丽儿来到这里最初的所见,毫无二 致。 在它们上方,内层球壁和外层球壁相间隔的曲面空间里,离合变幻的光波缥缈 无常,仿佛充满了无形的斥力;在它们深处,各自抵接着双层球体内部一个透明的 尖端,那是一个仿佛支撑整个球体的等边四面体,它里面布满了充满质感的光波。 光波质感流动,流程曲然庞杂,仿佛一个有着神奇机制、微观而又庞大的能动 体系。 此时此刻,四面体表面和内层球壁间的空隙,正被双层球壁间的光泊注入。它 们的涌动不时激起耀眼的光爆,静止的球体内部,正酝酿着丽儿无法理解的奇异变 化…… 当所有的光泊都已落入深处,内部的四面体突然倒转,刺目的光华瞬间照彻整 个屋宇。丽儿的双眼一片漆黑…… 一个声音悄然钻进她的脑海:“航程准备已经完成。是否发动,请指示?”在 眩目的光芒刺痛下,丽儿无法回答。她想抽回自己的手,但是手掌仿佛已焊接在那 里。光芒笼罩她全身,刺痛她每一根神经,也带来一种奇异的振颤,仿佛灵魂都在 沸腾…… 良久,她终于睁开双眼。接触那刺目的光炫,丽儿禁不住回首闪避,在背后的 墙上,她突然发现一具扭曲的骷髅! “噢──!”丽儿禁不住尖声呼叫,脑海一片空白…… “是否发动航程?是否发动航程?是否……?是否……”声音仍在回响。 “是、是、是……”丽儿在浑身颤抖中牙齿都在发颤,她下意识地想要重复那 唯一的声音,但是她已经无法说出完整的话语。那可怕的骷髅让她早已合上双眼, 但是它的形象已经深入她的灵魂! 就在此时,那无法续接的单音节字符,突然解放了她──焊接着的手掌无意识 地划落躯体,丽儿瘫倒在地。她随即爬起,跌跌撞撞,冲出房间,爬上飞翼航船, 伸出颤抖的手:“带我出去──!”发动了它…… 直到这时,丽儿才终于听到这里整个世界,都在回荡着巨大的轰鸣声,仿佛一 座钢铁的山脉,正在坍塌……! 城堡内部的空间,力场正在强化,飞翼船的航线也在变化。仿佛寻找力场的间 隙,又象漂泊力的波涛。船行不再飘逸,航程仍然急速,但是充满艰难,丽儿心中 更加恐惧。 当飞船终于冲出巨大的闸门,在外面的世界,迎接丽儿的,竟是她更加不可思 议的奇迹──在辽阔的环形广场上空,高阔的穹顶绽开巨大的裂隙,暴露出黑暗宇 宙的背景,一些模糊的轮廓在其中飘然坠落。 是一只巨大的飞碟和三艘同样造型的小小飞船,还有几个包裹在太空服中的人 形…… “列文──!”当他们瞬间降落她的眼前,坐在已经静止的飞翼船中,还在惊 呆的丽儿,突然发出一声呐喊。她跳下去,跌倒,又扑上前,紧紧抱住其中一个人 形。泪水止不住打湿了一切…… 列文惊呆了。他其实才刚刚苏醒。被光涛淹没后,在意识消失的瞬间,降临到 一个奇异的世界,他还来不及惊奇,巨大的震惊和喜悦再次笼罩了自己。 拥抱着她,纵然隔着冰冷的铂金外衣,他仍然感到那颗火热心灵的颤动。他颤 抖着,身躯僵硬,无法言语,无法抚慰,内心却在剧烈地震颤。 太空服在他灵魂的渴望中迸裂了,超人的本质被爱情的魔力激发,他解放了自 己。 “我们终于见到你了,列文……”于是他清晰听到了那欣喜的哭泣和呻吟,也 很快明白了“我们”的含义。刹那间,脑海一片空白,随即是巨大的喜悦和怜惜… … 不知过了多久,他们终于从……醒来。 列文的属下们围在他们身边,目光中的表情在为他们喜悦的同时,也充满了困 惑和茫然…… “丽儿,这是什么地方?你怎么会在这里?”列文开始询问。 “这里不就是护星吗?不然你们怎么会到这里,我……”想起别后的巨大变故, 和自己到达此地的神秘根源,丽儿一时竟无从开口。她茫然的目光望向远方,突然 发现远方的大海已经消失不见…… “对了,列文。你一定还不知道,这里其实是一艘巨大的宇宙航母!”消失的 大海让她一下子想起刚才的奇遇:“你们跟我来!”。牵着他的双手,丽儿不由分 说引领列文,带着属下,跑进巨大的城堡。 匆匆告知了他们飞翼航船的驾驶方法,不顾众人一再的惊讶,丽儿决定先带他 们到自己刚刚逃离的绿野中枢一号终端那里,向他们揭示这巨大航母的秘密。 她已经想到,其实那架骷髅,正是自己被光线照彻的身影;而大海的消失,却 因应了自己曾经见到的变化;以此类推,那金字塔内的模型,应该正是这艘航母的 缩影。只要到了那里,只要让他看到这一切,再稍作解释,列文一定能够很快弄懂。 到那时,再告诉他关于阿列克的现在和他本身…… 十个人分乘五架飞翼船,他们很快抵达了丽儿刚刚逃离的地方。 金字塔的光辉已经暗淡柔和,房间的四壁已不再透明,而是幻化成了浑然一体 的实时天球运动模型。巨大的恒星刚漠、蔚蓝的阿列克行星、和刚漠体系中的其他 成员,都在那深湛的星空背景中,隐然旋转着。仿佛他们已经置身一个微缩的宇宙 深处。 “这里就是航母中枢的一号终端。你们看那金字塔……”丽儿很快向他们讲述 了自己曾经环球巡视和刚刚在这里所见到的一切和推测。 听着她的陈述,凝视着金字塔内的球体模型,列文的惊讶有了更加直接的对象, 他已经忘记了自己对丽儿最初的询问。 走近金字塔,只见那内部的双层球体模型最外表,应该是护星地表的球面上, 此刻已是光尘如雾海翻涌,让人无法看清它的内部。 光尘滚滚,雾海翻腾,聚散无常的漩涡,层层叠叠,构成一个微观而庞大的能 量运动体系。 用思维,感受着体系的运转,从中竟有一种神秘的压力,就在他洞察力的边缘, 撕裂了他的目光。列文突然感到头晕目眩! 他伸手扶向金字塔,不经意间,手掌已经印上塔身的掌纹,一个声音随即响起 :“这里是绿野中枢,预定的航程发动已经开始,我们即将返航绿野星本部。现在 开始倒数计时:十、九、八……”“列文,快让它停止!”丽儿禁不住焦急呼喊, 她突然有一种奇异的预感,那预感让她…… “七……”“停止计时!”感受了丽儿声音的焦虑,列文用声音和心灵同时发 出命令。 “主人,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我停止。巨星悍匪已被全歼,我们的勇士已经获 得安息,惑星人也已经安顿,而我们故乡的亲人,正在焦急盼望我们的回归,这里 又是大宇宙真理王国的属地,我们不能在此长期滞留,必须返航! 六……“”我们不是你的主人!你必须停止计时!“”这是一个玩笑吗,主人? 请不要这样,我的指令序列还并不能理解你们太过随意性的行为方式。刚才,你们 中的一员已经命令我启动航程,因为此前舰长曾经命令过我随时待发,我想她的指 令一定是在传达舰长的意志。既然如此,据我所知,现在也并没有出现什么异常情 况,可以阻碍我们的航程。而你,又并不是最初命令我的人,那么──五!你一定 是在和我开一个玩笑。但是,我并不知道该如何因应这样的玩笑,你知道,在我们 绿野星……“”为什么你认为我们就是你的主人?我们和他们很像吗?绿野星到底 在那里?“列文禁不住问道。 “四……”“列文,别再问它,快让它停下,我会告诉你的… …喂!绿野中枢,你的主人已经走了,从时空隧道……你快停下!我们真的不 是你的主人,而且巨星人,巨星人复活了!你知道吗?“丽儿大声叫着,但是计时 声无动于衷:”三……!“丽儿冲上去,想推开列文,取代他的位置。列文主动闪 身,但是他的手掌仿佛焊接在其中,无法自拔。 “二……”从丽儿一反常态的焦躁,列文的属下们已经意识到事态严重。性情 果断的基尔克上尉开枪了。一束炽热的激光,向着金字塔深处射去…… “一!主人,你们不该向我开枪!我想你们还并没有从丧失战友的沉痛中彻底 清醒,因此才会失去理智。这是一起严重事件,虽然我相信你们是无心的,但是它 已经严重违反舰航安全条例第二百四十八条,应该由舰长亲自处理。 为此,我将不得不对你们采取强制措施,制止你们的犯罪,以避免给我们的航 程带来更大危害。请放心,我会立即联系舰长,向他说明一切……我会为你们求情 ……“ “零!航母启动!”他们已经听不到了,就在最后的计时到来之前,列文、丽 儿,还有基尔克上尉和他的战友,已经在遭受枪击的金字塔骤然放射出的强大光流 激荡下,失去了知觉…… ------- 铁血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