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收心 镇子终于乱套了。到处是哭爹喊娘、呼儿唤女的嚎叫。有几口猪在大街小巷乱 窜,它们久未动弹,跑上一会就气喘吁吁。一个小孩和一个老家伙在后面追赶那几 口猪,他们更不济,被领头的那猪一个侧顶就摔倒在地上。 老家伙哭嚎着:“可别闹腾啊。可别被那帮军爷看见哪。”小孩倒乐得哈哈大 笑,他一抹脸上的泥土,说:“爷爷。您就放心吧。它们很机灵的。爸爸早交代它 们要注意隐蔽了。”老头气傻了过去,最后嗨的一声不说话了,任鼻涕眼泪往下巴 淌。 东家西家都是叮当哐啷的响动,爷们嘱咐婆娘赶紧把细软收拾好,时不时的开 门往街道上张望两眼。 “来不及啦。你那破烂围巾就别要了。快点。”他们叫着。 婆娘们气鼓鼓的把家里值钱的东西搜刮干净,把箱子都塞满后,还用床单来捆 扎瓶瓶罐罐。爷们火得要命,这些妇人都她妈的不利索,有些人一巴掌掴到老婆脸 上,诅咒着:“你妈的,非得拖拖拉拉,非得让老子戴绿帽子吗。” “爸爸,什么叫绿帽子啊。”孩子嘴里嚼着棒糖,看着气急败坏的大人,乐得 东倒西歪,到处煽风点火。 “问你妈去。” “三子。你爸不是男人,慌慌张张的就怕你妈我跟别人过。”母亲不慌不忙, 慢条斯理的把孩子喜欢的玩具、老公需要的烟丝、自己炫耀用的画像一一收好。 家家户户重复的故事差不太远,只是那些游手好闲的年轻人开始把笨重的家具 往街上扛。“哈哈!龟孙子。打吧打吧。”他们渐渐在大街筑起了一道堡垒。再过 一会,人们开始东奔西走,这堆没头苍蝇早忘记一八一二城方向在哪边。 玛丽看到这些心里慌张起来,她牵挂着吴盐的安全,暗自祈祷撒旦保佑这小矮 子,自己的幸福可全寄托在他身上了。她拿定主意:“要是他有个三长两短,那么 我一定要诱奸掉黑旗舰队的那个夏尔老鬼。然后自杀殉情”。玛丽想到这里,心跳 渐渐稳定下来。她一咬牙,回诊所找人去。 等吴盐带人赶到镇里,各处的残兵败将已经在镇广场聚齐。克拉姆清点一下人 数,发现除了吴盐带回来的二十多个人,其他的部队早就所剩无几。 吴盐仔细观察了一会,猛然哈哈大笑起来。他走到广场中央对克拉姆说:“你 现在是光杆司令啦。” “可不。幸好你们还是安全撤退了。我升你当炮团团长,跟我干吧。”克拉姆 正了正外衣领,“这次咱们损失不小,你的人都能升级。” “你错了。现在你听我的。”吴盐说。 克拉姆眼神一顿,他盯住吴盐看了半天,说:“理由?” 吴盐没有回答。他把外衣脱下来,将肩章领章一一拔去扔掉,又从裤袋里掏出 另外一套肩章领章换上。二营的人都学营长把炮兵肩章领章换掉。吴盐说:“你看 到了。我们现在是步兵。现在要打巷战,得听我们步兵的。” 吴盐摆明是谋权篡位。克拉姆发现眼前情况不妙,立刻变了口气。他说:“没 错没错。是有这条规定。那么……都由您来?” 吴盐冷冷一笑,一把推开他,对着那群官兵说:“弟兄们。鬼子就要杀过来了。 你们怕不怕?” “不怕!”稀稀拉拉的声音应道。 “你们不怕。但我怕。”吴盐说,“你们想啊。我们原来是炮兵,擅长精确计 算,远程大火力攻击。但现在炮也没有了,只有十几条手枪,这战怎么打?” “我可以负责任的告诉大家,敌人有上千人!”吴盐随口编了个数字,“谁来 告诉我怎么打?” “简单哪。敌进我退,敌驻我扰,敌疲我打,敌退我追。”有人不服气吴盐刚 才举动,第一个开口嘲笑。 “嘿嘿。那位同…那位弟兄,你这是什么打法。” “上尉。这是我们一营的三连长。他以前参加过游击队,反过围剿。”吴盐听 出这声音是拉雷的,这家伙还没死。 “噢。你反过围剿是吧。那你再去反反试试看。”吴盐指着远处黑旗舰队的登 陆点,“我告诉你。像你这样的我见得多了。你们就一个好,见了敌人跑得比谁都 快。但是你们哪,naive !懂不懂?就是幼稚!” 吴盐又说:“兵无常兵,水无常形。一旦敌人强大,你们就想着游击,这就是 教条!你们不仅军事上幼稚,连政治上也幼稚!敌人想干什么?我们难道不清楚吗? 他们不是为了杀我们,他们是来抢我们的财富,抢我们的女人!你一跑,那些妇孺 儿童怎么办,我们的家园怎么办?” 这番话掷地有声,众人深有感触,群起攻击刚才那位叫嚷要进行游击战的连长。 吴盐见此情景心下暗喜,看来采用偷换概念对论敌猛攻一点的策略奏效了。下 面就该进行群众揭发,典型控诉。他想到这里一挥手,制止了喧闹的议论,说: “我不知道那位连长是不是怕死。我只知道他的表现不配做军人。”说完朝小谢使 了个眼色。 小谢连忙站出来,指着那位连长说:“我认得你。你偷了将军家里养的母鸡。” 这话可把连长往死地推,要知道一八一二城的人最恨小偷,凡是被抓到的一律 送集中营服刑。众人大怒,都说难怪这连长知道游击战十六字诀,原来是当小偷的 秘技啊! 连长极力否认自己干过那勾当,但是三人成虎众口铄金,也由不得他了。那连 长满脸愤恨的看着小谢,又转头一腔怨恨的看着吴盐。他正要开口说话,旁边四连 长掏出手枪打在他胸口,一边大骂:“我最讨厌小偷,死去吧你。”小谢瞪了他一 眼,再看地上的一连长已经是出气多进气少。 小谢附在那人耳边轻声说:“对不住了,其实那鸡是我偷的。”说完把他的眼 皮抚上,他死了。 吴盐知道现在面前的人全都将服从自己的命令,克拉姆已经是过气长官,不过 这家伙老奸巨滑,要能收归己用的话可是大大有利啊。 他想了想,觉得还是先对付了眼前的危机再说。敌人马上就要进镇了,这次能 不能保住命还难说,其他的事情以后再说吧。 ------- 断桥残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