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碧海潮声曲 112名官兵在吴盐带领下,悄悄掩向路口。 果然有声音。不是音乐声,是大海的涛声! 吴盐看了看四周,心下骇然。他发现自己到了海上,正靠在船尾的栏杆上! 这是一艘柚木造的,以铜板包底,约400吨重的漂亮帆船。高耸的船桅,绷 紧的帆。船上装载的货物堆放得马马虎虎,所以船身老是摇摆不定。 此刻正当傍晚,吴盐放眼朝西北望去,那边空中有一朵非常奇特的孤云,颜色 红中带黑,又夹杂着酱紫、青绿。云彩随着夕阳的西沉突然朝东西两边扩展,在水 天相接处形成一条窄窄的烟带,看上去宛如长长的一溜浅滩。 月亮升了起来,暗红色的光芒照耀在迥异的海景上。此刻大海正瞬息万变,海 水青灵灵的一片。透过海水能看见海底的沙石蟹虫,假如有双角鲨来,远远的就能 看到它的影子。这时空气却酷热难耐,人在甲板上如同站在烧红的铁板上一般。微 风渐渐平息,周围是一片难以想象的寂静。 吴盐浑身燥热异常,但内心却冷得发抖,这死一般的寂静莫非正预示着大危险 的到来? 他本以为自己看到的大海其实是幻觉,但是等看到士兵们正在甲板上满不在乎 躺倒,他又怀疑起刚才是不是做梦来着。 我难道正在扬帆出海?我难道不是会同步兵一营驰援1812城?我到底是谁? 吴盐看到舵楼甲板上的蜡烛的火苗不再跳动,两指拈一根头发丝也看不出它会 飘拂。这是风暴来临的迹象!他想告诉船长即将面临的危险,但是船长呢?那个蒙 面的家伙是船长吗?他怎么在命令水手收帆抛锚? 水手们或士兵们相互开着粗俗的玩笑,有的在吸烟喝酒,有的在打架相搏,有 的在吹牛角力。但没有一个人有不安的模样。只是吴盐有! 吴盐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自己好像在船舱里睡了一会。想再到甲板上观望, 正踏上后甲板扶梯的最后一级,一阵巨大的嗡嗡声响了起来,让人心惊胆战。那声 音听起来象巨轮在飞速转动,还没等吴盐弄清这是怎么回事,船身也剧烈颤抖起来。 紧接着,一排巨浪劈头盖脸砸来,把船身几乎翻了个底朝天,然后从船头到船尾卷 过整个甲板。 幸亏狂风早已将桅杆打碎,整条船被淹没了不一会就又挣扎着浮出水面,在排 山倒海的风暴中颠簸了一阵,奇迹般恢复了平稳。 吴盐被那排巨浪打得昏头昏脑,等回过神来,发现许多人踉踉跄跄的涌到船尾。 锚链早已如细绳般被刮断,船正随波逐流飞速漂动,船后部的骨架早已支离破碎, 船身千疮百孔,竟然没有沉没! 船正以难以言明的速度飞一般漂行着。不知过了多久,一轮昏黄的太阳露出水 平线,但只爬了一点点高。没有耀眼的光芒,天上也没有一丝云彩,风力却有增无 减。 等太阳再次沉下去,所有人又陷入了冥冥黑暗。四周稍远的东西再也无法看清, 海面上有点点磷光乍现,但也无法划破黑暗。暴风还在无休无止的怒号着,但船边 却不见了一直伴随着的惊涛骇浪。四周一片恐怖、一片阴森、一片令人窒息的黑暗。 吴盐不再关心这船将会以什么样的过程毁灭,只是紧紧抱着后桅残杆,同一群惊慌 失措的水手们大眼瞪小眼。 突然,大海又酝酿起新的汹涌。船一会被抛上百米高的浪尖,一会又落入深渊 似的波谷。个个人都被摔得头晕脑胀,被吓得透不过气来。 “看!看!”有人大叫起来,声音尖的刺耳,“天啊!看!快看!” 当他惊呼时,吴盐已感觉到一团朦胧的红光从深渊的顶端边缘处倾泻到船的甲 板上,抬头看去,直端端的在波峰处漂浮这一艘巨轮!那艘轮船通体乌黑,船舷敞 开的炮门露出一排黄铜大炮,铮亮的炮身发射出战灯的光芒。它正往处于波峰顶端, 就要摇摇晃晃、令人心惊肉跳的往波谷下坠了! 那是谁!那不正是三个黑衣蒙面人和五个灰衣蒙面人!他们旁边是李富贵和另 外一名士兵! 吴盐一下想起来,刚才不是正在朝港口镇进发吗?怎么在汹涌的海面上遇到他 们了?思绪飞快的跳跃着,就象猿人大步越过重重陷阱、道道阻碍。这到底是怎么 回事?我们一直在陆地上的,怎么会到这里? 旋转……旋转…… 他的脑袋中翻江倒海,如同俄罗斯轮盘一样旋转着。这飞速的转动中,他看到 前方的海面涌现出巨大的漩涡,磨盘般带动一切朝磨心转去! 蒙面人驾驶的那艘巨轮已经接近磨心了!吴盐能看到他们摇晃着、努力着想保 持身体的平衡,他们在竭尽全力掌控船舵往漩涡外逃窜。 但是……没有用……他们在惊呼…… 那艘船突然消失踪影,在大漩涡的涡壁处直坠入黑洞洞的无底深渊。吴盐已经 来不及考虑自己的命运!漩涡形成的水圈在飞快缩小,他和船正急速的陷入漩涡的 中心。 大海与风暴在咆哮、呼号、轰鸣……这艘船在颤抖!不!在下沉! “好小子!你竟然能破掉我的《碧海潮声曲》!”有人高声说。 吴盐发现眼前一亮,自己又回到了港口镇路口。前面火光冲天,镇上的屋子还 在燃烧着。 说话的人身材又高又瘦,身穿青色布袍,脸色古怪,除两眼还能微微转动外, 唇鼻肌肉都僵硬如同木石,就象死人头装在活人躯体上。那人手执一管碧绿的洞箫, 此刻正对离他不到五步远的小谢说话。 “碧海潮声曲?是什么东西?你吹箫么?”小谢问。 “哼!你不要问那么多。你既然破了,我就放你走。但其余人得留下!”那怪 人说。 吴盐见状,扫视一眼步兵二连的士兵,他们都脸色平静的看着自己发话,而右 手10米外的那群蒙面人还在转圈。 吴盐上前对那怪人说:“这位先生,我是1812城炮兵师长官,这位是我部 下。你有什么话请对我说。” 那人冷哼一声,理都不理吴盐。 “师长,刚才过来后,你们都在那里左摇右摆的。我进镇子找了半天,才发现 是这家伙在吹箫伴奏。不过他吹得不太好听。”小谢凑近悄悄说。 吴盐这才恍然大悟,原来刚才是听了这怪人的曲子,大家脑中产生幻觉而已。 只是那人说这曲子叫《碧海潮声》,难道是……? “哈!你竟然说我在伴奏!还说我曲子不好听!那你来一首?”那怪人笑着说, 眉宇之间倒没有显出不快。 小谢呵呵一笑,问吴盐:“师长,要不要吹?” “你吹吧。就吹你那首《小放牛》。”吴盐说。 小谢毫不客气,接过洞箫凝气吹去。片刻箫声响起,旋律悠扬恬静,如同置身 山野乡村,一派田园风光历历在目。吴盐知道小谢可算一个奇才,吹拉弹唱无一不 精,车钳刨铣无一不行。这首《小放牛》他听小谢吹奏过不下百遍,每次一听到最 后两段的快速曲调,总让人联想起村姑和牧童相互诘问、对答时的欢快情景。 小谢很快就吹到第二、三段,这时速度放快,情绪明朗清新。吴盐情不自禁朝 士兵们看去,见他们个个脸上露出明快的笑容,不由暗想:歌曲能凝集士气,看来 很有必要给天地会谱首会曲,这事就让小谢去办! “好!好!”怪人赞扬说,“这首曲子风格倒也普通。只是你能用低沉徘徊的 洞箫奏出笛子明快欢乐的情绪,确实很不容易。” 小谢奏完,将洞箫还回,笑着说:“这算什么,用片树叶都能吹。我还是最喜 欢钓鱼。” “青箬笠,绿蓑衣,斜风细雨不需归。小伙子年轻气盛,怎么会喜欢老头的乐 趣呢?”那人问。 吴盐差点扑哧一声笑出来,这怪人哪里知道小谢说的钓鱼其实是钓人,他前不 久还钓上黑旗舰队的参谋长。一想到黑旗舰队,他马上想到得尽快驰援1812城, 没有时间同这怪人废话。 “小谢,入列!”吴盐命令。 “YES,SIR!”小谢应声入列。 那怪人急忙叫唤:“喂!不着急啊!你们1812城反正也陷落了,与其去送 死还不如我们再讨论一下音乐。” 吴盐闻言大吃一惊,忙问:“你刚才说什么?1812城陷落了?” ------- 断桥残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