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九冥冰火阵(2) 黑影越来越近,吴盐看得模模糊糊,这些东西身形似熊似狼,又似一团浓雾。 就像梦魇醒来的那一刹那,所有身旁的物品都变成恐怖故事里的道具。吴盐觉得周 围的士兵也幻化成了食人的妖魔,对着自己张牙舞爪。 身上的汗水越来越多,流淌到底裤下湿成一片,搞不清是不是吓得尿流了。正 在这尴尬而恐惧的时候,小谢在吴盐耳边说:“师长,快别念那句话,把身体匍匐 下来,装成死人模样!” 吴盐闻言伏倒在地,顺便把裤腰带给微微解开,让汗水尽快蒸发干净。这时候, 小谢大声说道:“快念!我不需要暗绿的牙齿,我不是月亮,我不在草原上独吞狼 群,老人的叫声,弥漫原野!” 吴盐暗暗纳闷,心里怀疑小谢难道是出卖自己的干活?正迟疑着要不要站起来 跟大家念,只见小谢和李璋偷偷摸摸的伏倒在地,三人交换一下眼色,做出死尸状 一动不动了。 士兵们大声的念诵声越来越快,也越来越惊慌。那些高大的黑雾幻影走近后慢 慢变化成一缕缕烟雾,朝天空升腾而去。此刻,艳阳又将希望之光照射在这空旷的 大街上。 士兵们兴奋不已,结成的圆阵越发坚不可摧,但所有人都忘记了圆阵的中心他 们的三个指挥官正象死狗一样躺在地上。 士兵鼓舞着大笑,照刚才的句子念诵足有上百遍。那些声带过宽的家伙也憋着 嗓子努力将念诵声高亢一些,期待给这些幻影最后一击,让它们滚到九霄云外。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胜利即将到来的刹那,升腾的烟雾越积越厚,俄而聚成高有 数十丈的一座冰雕。冰雕模样宛如气势磅礴的神怪,手执锐利的长矛。那神怪大喝 一声:“鼠辈!你们是何方妖孽?” 士兵们吓得两腿哆嗦,想等待指挥官的回话,又不敢扭头回顾,只能闭上眼睛 将咒语念到底。 神怪大怒,将长矛对准圆阵外的一名士兵,说:“所有人放下武器,把手放在 脑后。你们有权力不说话,但你们说的每句话将成为呈堂证供。” “……暗绿的牙齿……老人的叫声……”士兵们只当眼前的都是幻觉。 “放下武器,迅速投降!”神怪再次喝令。 吴盐心里暗骂:“奶奶的,这是在香港吗?还是在拍戏?这鬼怪该不是脑袋秀 逗了,在胡说八道吧?”耳边仔细听小谢的呼吸,什么都没有听到。“这小子装死 本事可不小!老子也会!”想到这里,尽量屏住呼吸,也不再答理上空这神经错乱 的神怪,要知道这时候一不小心就命难保。 士兵们带着水手特有的固执坚持着…… 神怪终于无法忍受这种蔑视,此外,那神秘的咒语声根本就是在勾起自己怒火。 好久没有发过脾气了!虽然我是冰身,虽然我是执法神怪,虽然我一忍再忍,但是 对这种不知名的怪物,对这些抗拒神怪大人命令的小爬虫,讲神道主义似乎毫无必 要。那么……踩死它们吧! 神怪开始进攻!它将手上长矛一挥,从半空立刻降下雹子大小的火球。火球雨 点般朝士兵身上打去,一落在人体上竟然没有弥漫成大火,而是迅速穿入人体的肌 肤,朝五脏六腑不住的焚烧过去。 士兵们并不觉得多少恐惧,因为他们的眼睛是闭着的;也不觉得有多少惊慌, 因为惊慌过度了便不再能容纳惊慌。 他们觉得一股透心的凉爽沁人心脾,就像在三伏天痛饮冰镇啤酒那么爽快。凉 飕飕的惬意从手臂上开始,慢慢进入热血沸腾的血管,沿着血管流淌到心脏,又从 心脏的博动跌宕起伏,直通身体最微小的血管,贯通奇经八脉。 但那股凉意再次进入心房,随着动脉朝外扩张的时候,一股焦灼的热让人心慌 意乱。热得让人想嚷叫,让人想找异性发泄渴望。幸好热度不过片刻,凉意再度涌 上,爽得让人直打颤,恐怕最激情的高潮也不如这忽冷忽热的交叠来得动人心魄。 盏茶时间过去,神怪看得清楚,这些小爬虫停止了烦人的喧嚣。眼前的一只只 小可爱浑身透明,就像玉雕的,不,钻石雕的一般晶莹剔透。爬虫们造型各异,有 拿着家伙的,有半跪的,有睁眼的,有启唇的,一个个生动活泼,就象是有生命的 东西一下抽干了内脏,掏走了灵魂似的。 神怪哈哈大笑,腾空化作一团白雾,朝街区拐角那边飘散过去。再过一会,无 影无踪了,太阳还是好端端的照在街边的梧桐树冠上。只是那些士兵……全变成了 冰雕! 三人等待好一会,感觉四周没有什么不妥,才爬了起来。 吴盐拍拍身上的尘土,系好腰带,说:“这件事情是最高机密,懂吗?” 小谢点点头,斜睨着去看李璋。 李璋望着四周,一时间无法接受巨大的创痛。他上前抚摸着那前一刻还生灵活 现的战友,在以前虽然相互勾心斗角,却并未忘却兄弟情义的同志,止不住潸然泪 下。他酝酿好久,看也不看吴谢二人,只顾低吟道: “我不相信白云的纯洁,它是天空的伤疤。我不相信雨滴的晶莹,它是天空流 下的泪水。年轻的我们肩负沉重,到头来才发现行囊空空。 与自己决战的年代,迷茫的冰雕啊,使我们找不到回家的路。白云与雨滴交替 登台的苍天,把酒喟叹,自己成为自己的叛徒。 但愿没有伤疤和泪水,天下不是你我的,我们可以走遍天下。命运是你我的, 我们却不能紧紧把握。我们都还是天真的孩子,盲目的玩耍却落入了陷阱,像一只 迷途的羔羊,永远无法到达碧绿的彼岸。 我们都将成为时间的弃子,在屠杀自己之后仍要被判为死刑。我们到底为了什 么?其实我们都是自以为是的疯子。“ 吴盐摇摇头,暗想:“这才是疯子!眼前伤亡巨大,不想着搞清楚原因,不想 着扳回这局,还有心情写诗……” “小谢!去把你的朋友拍醒!刚才大难不死,可不要破坏我们的计划!”吴盐 说。 小谢摇头说:“师长!小璋子就这德性。要最实在的东西才能把他的魂召回来!” “最实在的?什么东西?” 小谢诡秘笑笑,搓着拇指和食指说:“打消诗人诗情画意的只有这个——银子。” 吴盐可没心情嘲笑,只顾着摸索腰包,好不容易掏出一包烟,无奈说:“没办 法了!以后咱们会里得规定交会费,象这种开销就当送礼报销。”再一想,这李璋 就是不入会,还真没法用会规去约束他。要不是看在他有几分才情份上,这种文人 还是弃掉算了。 “哎,师长都这么穷,看来跟你混没什么前途。看来只好用绝招了。”小谢打 趣着借过烟,给吴盐先点上一只,自己再冒上一只。他把烟顺手揣进兜里,走到李 璋身边抬手给他一脖子,把这小子从沉浸中打醒。 李璋一个哆嗦回过神来,眼红红的瞪着小谢看。小谢说:“小璋子,别唉声叹 气的,当年咱们干那没本钱的买卖时,也没见你这矫情。” 李璋叹口气说:“本来带他们投奔贵军,不就想博个好前程。现在出师未捷身 先死,说来还是手气不好啊。对了,有钱没?先借点好给弟兄们买点烧纸。” 吴盐看这番作态,更是鄙视这位前黑旗舰队作战参谋。想了想,说:“厚葬之, 厚葬之。先瞧瞧议事厅那边出啥岔子了。小谢,今天多亏你了。” 小谢媚笑说:“丢车保帅,战略常识嘛。多亏师长平时的谆谆教导。” “嘿!你小子学得快。走吧。”吴盐说。 ------- 断桥残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