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防国家体制的提出 “国防国家体制”首先由军部提出,有关构想于一次大战结束前后就已开始酝 酿,当时称为“国家总动员体制”,也即总体战体制。 一次大战改变了人们对战争的看法。现代战争不再限于双方的武力较量,而且 还是双方全部国力(前线、后方、物质、精神 、的全部力量)的对抗。在参战各 国,“国家总动员”的口号家喻户晓。战后,在欧洲产生了“总体战”思想。 一次大战后期和战后,国家总动员思想、总体战思想引起丁日本军部的重视, 促使军部的军事思想发生变化,从片面推崇强兵、精神主义转向注重增强综合国力, 重视国家总动员。同时,战后日美在远东的矛盾更为突出,日本把美国看作重新瓜 分世界的最大对手。由于日美两国的国力相距悬殊,军部不得不力图依靠全面动员、 集中统制来缩小同美国的国力差距。 在军部中央握有实权的一批幕僚军官,最敏锐地接受了军事思想的新变化。他 们不少人曾出国考察、工作,其中的永田铁山作为1915年成立的临时军事调查委员 会的委员,曾专门调查研究过各参战国的总动员工作。1921年,永田铁山、冈村宁 次、东条英机等人在德国研读、讨论过鲁登道夫有关总体战的论述。以后,以永田 铁山为中心的一批幕僚军官,结成二叶会、一夕会,对于如何建立“总动员态势” 即总体战体制,作了多年研讨和鼓吹。 九·一八事变之后,建立总体战体制有了现实的迫切性。在以永田铁山为中心 的统制派的主持之下,得到陆军省各局和参谋本部的配合协助,讨论撰写了《国防 之本义及其强化》这本陆军小册子。最后经军务局长永田的审阅和陆相的批准.于 1934年10月以陆军省新闻班的名义公开发行。这本小册子近50页,分“国防观的再 检讨”、“国防力的构戊要素”、“目前国际形势与我国国防”、“国防国策的强 化”和“目民的觉悟”五个部分,对总体战的国防观和有关国防国策作了全面详尽 的阐述。它是统制派、也是军部建立总体战体制——国防国家体制的纲领。 依据《国防之本义及其强化》,结合一次大战以来日本军部当局和永田等人的 有关论述,可以把国防国家体制构想的主要内容归纳如下:一、摆脱“以武力战为 本位”的过时国防观、战争观,树立“现代国防观”、战争观。永田指出“现代战 争本质上是国民之战,方式上是国力战”。依据这种现代总体战的战争观,陆军小 册子强调,“国防的要素包含构成国家的一切要素”,国防就是“最大限度地发挥 国家的全部活力”,因而国防也是“国家生成发展的基本活力”。 从这种观念出发,全部国家生活都必须以“国防”为本位,一切服从于“国防”, 服务于“国防”,其必然逻辑就是“国防应当优先于政治”。在近代天皇制之下, 军部依仗其特殊地位,可以凌驾于内阁、议会之上,为所欲为。同时,天皇在《军 人敕谕》中又规定,军人不得干预政治,使军部干政受到一定的约束。总体战观念 让军部获得了冲破这一约束的武器。统制派成员片仓衷、池田纯久都直言不讳地提 出:“要以军部为革新的原动力”、“改造日本的指导中心”,军部大臣必须在内 阁中“确立、保持实行国策的领导权”。 二、“从国际竞争的见地,重新检讨全部国家结构,必须对财政、经济、外交、 政略以及国民教化坚决实行根本性的改组。” 其核心是建立“对于国家全部活力的综合统制”,包括“对精神的、物质的潜 力实行组织统制”,并加以“一元化的运用”、“最大限度地发挥国家的全部活力”。 实行自上而下,高度集中的全面统制,是国防国家体制的基本结构。为此,必 须有相应的政治体制。19s4 年片仓衷的“革新大纲”和1935年陆军省调查班的《 关于对内国策纲要研讨稿》都提出了政治机构改革问题。如设立国策讨论会(国策 审议会) 作为总理大臣的参谋机关。甚至主张建立“最有力的寡头(约五人左右,可兼 任务省大臣)组织”,由它推行必要的“改革”。 三、为实行统制经济,主张设立经济参谋本部、经济统制局等机构,要求“摆 脱利己的个人主义经济观,省悟基于道义的全体经济观”,变革、修正“以个人主 义为基调”的经济结构。 所谓“基于道义的全体经济观”、“国民共存共荣的全体观”,显然是蛊惑人 心的。不过,对经济体制作某些“变革”,包括设法“安定国民生活”,是总体战 的现实需要。不论军部是否真正愿意,现代总体战迫使军部对此非有所考虑不可。 早在军部对一次大战进行调查研究时,陆军省文件《帝国国防资源》(1917年)和 永田铁山《关于国家总动员的意见》(1920年)都提到劳资协调、安置失业者等社 会政策问题。农村是主要的兵源,如何安定贫困衰敝的农村,尤其困扰着军政当局。 片仓衷的“改革大纲”提出,“目前以保护耕种权等的租地权为主,将来实行土地 国有制”。调查班的《研讨稿》也主张尽量设法增加自耕农和制定“妥当的租佃法”。 但是,进行总体战必须得到权势集团的支持,特别要依靠财阀。如何处理财阀 地主利益同安定国民生活之间的关系,是国防国家体制的内在矛盾。片仓衷特地提 醒注意,“不能只是追求理想而忽视现实”,应从“中庸稳妥”出发,“特别对支 配现代社会大势的经济结构进行改革或实施社会政策时”,“力戒因过急的改变而 使人心慌乱、生产停顿、丧失对外信用的行为”。“对特权阶级的处置要从缓,在 进行各项经济革新时,主要应等待他们的自觉”。陆军的小册子也特地表示,承认 和鼓励财阀的存在和发展。 四、国民精神统制被置于战略高度,予以特别重视,要求“彻底发扬尽忠报国 精神”,“确立坚定明确的国家观念””“芟除无视国家的国际主义、个人主义和 自由主义”。永田铁山认为,精神统制是“贯穿各种有形动员全局”、“支配全局” 的环节。 如此重视国民精神统制,除了战争的侵略性决定了必须加强对国民的思想控制 之外,当然也是战争方式的总体性所要求,的。另外,日本军部向来崇尚精神主义。 国防国家体制构想着眼于最大限度地动员、发挥全部国力,与片面推崇精神作用的 精神主义有所不同,但军部始终未能摆脱精神主义传统的影响。 由于痛感“国家贫乏,不能尽如人愿,理想的改造(指适应总体战的改组)不 可能实现”,“为了掩盖、粉饰这个缺陷,不得不大讲不致气馁的豪言壮语”,这 是特别重视精神统制的原因之一。 这些就是国防国家体制的基本构想。不过,在陆军小册子以及在它前后由片仓 衷、池田纯久和调查班撰写的几份文书中,都不见“国防国家”这一用语。据说, “国防国家”这一用语来自纳粹德国,原文为Wehrstaat,并非日本的独 创。估计这一用语被借用来表示特定含义的国家和体制,是在陆军小册子之后。不 过,在陆军小册子中,国防国家体制的构想已全面系统地形成,并在统治集团和各 种法西斯势力之间取得共识。1935年内阁审议会、内阁调查局的设立,1936年军部 政治支配地位的确立,1937年7 月起官方各种统制的实现,都是按照上述构想进行 的。 1 )40年1 月,为了打破内外交困、进退两难的局面,由统制派主要成员、军 务局长武藤章发起,国策研究会与一批陆海军军官、革新官僚合作,研究拟订长期 综合国策,6 月完成《综合国策十年计划》。它遵照前述国防国家体制的基本原则, 对各方面的政策作了补充和具体化。后来又被压缩成简短的《综合国策基本纲要》, 交给正在组阁的近卫。第二次近卫内阁成立后,即以此为基础通过《基本国策纲要 00在这些文件中,军政当局首次采用了“确立国防国家体制”的提法。 对外武力侵略扩张,对内全面综合统制的国防国家体制,其本质便是法西斯极 权主义体制。国防国家体制的提出,体现了日本军部是从准备和进行总体战而走向 法西斯化的特点,也体现了日本国家体制法西斯化的过程中,先外后内,内外结合 的特点,即首先挑起侵略战争,借以促进国家法西斯化,逐步建立、形成法西斯体 制,又以此为进一步扩大侵略战争作准备。 天皇制官僚、尤其是新官僚和革新官僚,是建立国防国家体制的直接操作者。 他们制定并实施各种统制政策,也在理论上有所阐发,主要是关于统制经济的论述。 关于新官僚、革新官僚的构想,在本编有关部分另行评述。 在军部与官僚的共同推动、策划之下,在1940年近卫新体制运动中,国防国家 体制的构想得到进一步实施。在此过程中,对于国防国家体制的必要性几乎没有异 议,但对于如何建立这一体制,特别是在触动原有体制和既得利益的问题上,遇到 了分歧和阻力,甚至发生激烈的争论和斗争。“一国一党”论就是最有争议的问题 之一。 -------- 泉石书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