町内会、部落会与邻组 町内会和部落会是日本近代以前就存在的地域性居民自治组织,部落会以自然 村为单位,町内会以城镇街区为单位,但町内会在德川幕府时期并不普遍。 明治维新后,日本施行近代行政制度,市町村为基层行政单位,加之商品经济 的发达和人口的流动,1 日时的町内会和部落会有所削弱。在大正年代和昭和初期, 阶级矛盾激化,社会局势不稳,统治阶级中的部分人企图利用町内会、部落会稳定 社会秩序,而对其加以扶植,两者的数量有所增加。在一些地方还重建德川幕府时 期的“五人组”。 进入30年代后,日本政府推行农村经济更生运动,强调“为了制定、实施农村 经济更生计划,必须使农村组织化。农村更生运动就是农村的组织化运动。”部落 的作用受到重视。1937年开始的国民精神总动员运动又把町内会、部落会作为基层 实践网,五人组则被改组为邻组而加以推广。这样,町内会、部落会和邻组被纳入 法西斯统制体制,迅速普及起来。 不过,在这一时期,町内会和部落会还带有浓厚的自治色彩。1938年制订的《 东京市町会规准》规定:“一、町会是依据旧有之相扶连带的醇风,以邻保团结、 协力自治、增进公益、充实提高市民生活为目的的地域团体,二、町会为达到其目 的,按照旧有之习惯,大致进行如下活动”,诸如敬神及祭祀、邻保团结及相互扶 助、协助地方的自治与振兴,以及警防、卫生、敬老、庆吊、劝善、奖学、土木建 筑、后方援护和其他共同福利等等。据1938年东京市町内会设立动机的调查,3061 个町内会中,认为是因“官方怂恿”而成立的仅72个。 在1940年新体制运动的喧嚣声中, 9 月11日内务省发布《部落会町内会等整 顿纲要》,将町内会、部落会编入法西斯统制体制。该纲要规定两者的任务是: “一、基于邻保团结的精神,组织市町村内居民,遵循万民翼赞的宗旨,完成地方 的共同任务;二、成为培养国民道德和精神团结的基层组织;三、使国策深入广泛 地贯彻于国民之中,有助于万般国策的顺利施行,四、作为经济生活的地域性统制 单位,在推行经济统制和安定国民生活方面发挥必要的机能。”至此,町内会和部 落会的自治性质荡然无存,完全为贯彻国策服务,彻底成为法西斯国民统制最基层 的地域组织。1943年3 月,政府进一步颁布法令,确定町内会和部落会是市町村行 政机构的末端辅助机构。 1940年12月,全国共有部落会、町内会20.7 万多个,邻组12.4 万多个, 1943年9 月分别为21.6 万多个和13.5 万多个。它们受到内务省的直接控制,形 成中央——道府县——地方事务所———市町村一町内会和部落会一—邻组一一住 户这样一个完整严密,直到每家每户的法西斯统制网。大政翼赞会协助内务省,1942 年向各地派出町内会、部落会指导员600 人,194 ,1 年增加到近940 人。 町内会、部落会会长绝大多数属于中间阶层,其中又以中小工商业者、自耕农、 半自耕农之类的旧中间阶层为主,文化程度大都不高。根据大阪、名古屋、京都、 横滨4 市1942年的调查,町内会会长工万多人中,学历为大学、专科的占10.9%, 中学的占27% ,小学以下的占62.1%. 根据有的农村调查,部落会会长中自耕农、 半自耕农占75甲。以上,加上中小地主则占了绝大多数。正是这批中间阶层分子, 特别是文化程度不高的旧中间阶层分子,积极追随军部和政府,充当基层地域组织 的骨干,同时又兼任翼赞会任命的世话役、世话人。 前内务省官僚的大霞会编写的《内务省史》,就町内会和部落会的作用写道: 它们是“进行总体战不可缺少的国民组织,支撑着战时行政,与国民生活也密不可 分。”以东京市町内会为例,可以清楚地看到,町内会、部落会究竟起了什么作用。 1943年4 月制定的《东京市町会邻组战时体制确立强化纲要》规定,町内会各部及 其职责如下:庶务部;负责会计、人事、常会、邻组及其他事务;消费经济部;负 责生活必需品的配给,利用空地种菜、回收金属等物资,等等;储蓄部:负责强化 国民储蓄、购买国债、督促纳税;军事援护部:负责对应征入伍、开赴战场或归国 士兵的欢送欢迎,以及慰问阵亡军人遗族等与战争直接有关的事项;防务部:负责 防空、防火、防谍等;此外还设有健民部、妇人部、青少年部等。 有些町内会、部落会还设有教化部、学务部、社会部、企业副业部、纳税部等。 町内会、部落会担负着从思想统制到生活物资配给的广泛职能,它们秉承天皇制法 西斯国家权力的极权意志,把国民生活无所不包、无孔不入地统制起来。常会和邻 组是进行这种统制的主要方式,物资配给则是保证这种统制的主要凭借,町内会、 部落会常会即全体住户的定期集会,被作为“上意下达”、“迅速地让国民了解和 贯彻国策”的主要机构,也被作为“贯彻社会教育的最有效最适当的途径。”内阁 情报局、内务省和大政翼赞会共同协商,规定每个月要求常会贯彻的事项。常会议 决的内容五花八门,什么都有,如拥护宣战大诏,拥护翼赞选举;每月8 日(“大 诏奉戴日”)户户悬挂国旗并参拜神社,向各户分摊慰问袋、慰问金、储蓄和购买 国债指标;多生多育,男女青年早婚,穿着简单的结婚礼服,限制新房家具,违者 罚款充作国防献金;每月8 日产户禁烟一天,节省烟钱作为国防献金;实践“必胜 食生活”(即吃糙米杂粮等);完成交售废旧金属的任务,等等,等等。 邻组也称邻保班,由10户左右居民组成。名为“邻保互助”,实际上是把每户 居民都置于严密控制和相互监视之下。根据上面指示,町内会、部落会常会作出议 决,邻组负责督促各户执行。上面临时有要求,邻组派人举着“迥览板”(告示牌), 挨家挨户通知。如果事关重大,户主还必须在迥览板上盖印,表示已确实接到通知, 须执行不误。 相互监视有时是有形而露骨的。如1940年开展反对奢侈运动,不论什么人即使 大学教授,穿着打扮不合适,也会受到邻组长的斥责。1944年政府下令组织女子挺 身队,未婚的中青年妇女必须参加,否则将被判处罚款和劳役。邻组长负责查点、 搜寻有义务参加的妇女。在太平洋战争期间,因散布不敬言论或厌战反军的“流言 蜚语”而被逮捕、问罪的人增多,其中有些人就是由于邻居的检举、揭发。相互监 视更多的是一种无形的压力,迫使人们不得不按照上面的旨意行动。在如此层层控 制,并把人们分别纳入一个个细小组织的情况下,很难找到得以逃避的空隙和疏漏。 生活物资的配给是地域组织的重要职能,也是进行法西斯国民统制、社会统制 的手段。特别是在太平洋战争期间,绝大多数生活物资都实行配给。如1942年京都 属于配给的生活物资有粮食、酱油、豆酱、砂糖、盐、食用油、火柴、衣料等,1944 年其种类又增加一倍以上。如果谁对侵略战争和军部、政府有不满或异议,谁不按 规定完成分派的任务,就会得不到各种配给,也就被剥夺了生存的权利。在警察署 的档案中就有这方面的记录,有人因为拒绝储蓄、购买国债而被邻组长克扣配给物 资。有人为了得到配给,不得不开夜工搞副业,完成储蓄和买国债的任务。 当年出版的《日本国民运动的基本问题》(清水伸著,1943年)写道:过去的 自治体,“总让人感到是在有意识地回避深入私生活领域”,今天,部落会、町内 会“却一反旧有亲睦团体的性质,对居民的生活采取积极考虑、干预的方针。”对 私人生活进行干预的不只是地域组织,还有其他官办国民团体,只不过町内会、部 落会、邻组的干预更为广泛、频繁而已。对干预私生活从消极向积极的转变,使得 国民仅有的一点自由与权利都被剥夺殆尽。 -------- 泉石书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