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世界大战(13)
卢克特在信中经常写一些很有哲理的话,有时他会谈到信仰和正义。7月18
日,他很客观地写道:“战争不久必将结束,所以亲爱的,祈祷吧,为战争的尽快
结束,为和平而祈祷,哪方取得胜利并不重要。不必祈祷我们赢得这场战争,也不
必祈祷我平安无恙。你知道,敌人也会这样祈祷的,爱他们的人也会祈祷他们平安
……有人会说上帝与我们同在,但谁知道呢?德国人也会这样说。还是祈祷上帝对
我们都宽容一些,还是为和平而祈祷吧。”
几星期后,卢克特看到远处山谷发生的战斗,之后写下了下面的信。
亲爱的
昨天晚上我们受到了炮轰,大概是一场小规模的偷袭或进攻。从我在的地方可
以看到敌人开枪时发出的光,但只能听到我们的人射击的声音。景象很值得看。我
向下望时,最大的感触是人们对杀戮、对致命的可怕武器的漠然。在那里作战的人
们就像玩具,而我站在高处俯瞰,不禁问自己,如果有全能的神在天上看到我们这
些可怜的生灵用枪互射,又会想什么呢?
人真是可悲悯啊!这使我同情所有的人。为什么他们不能像你我一样,而非要
通过战争来解决彼此的差异呢?我们互相残杀,目的是维护各自的观念,或者为了
自由和权利,但难道没有别的出路吗?自由、人权,这些对我们的确意义非凡,当
它们遭到侵犯时,我们或许只有诉诸正义的途径。你说呢?
我和你提过抓到了一个德国佬,我今天把他的帽子给你寄过去了,当然,帽子
我已经洗过了。
我爱你……
爱德
1918年8月19日
1918年9月13日,星期五,卢克特负伤了。他称这一天为“无数不幸日
子中尤为悲惨的一天”。在圣米耶尔的战斗中,一发炮弹在他附近爆炸,弹片深深
地切入了他的右腿。他在医院里写信说:“今天早晨我醒来,发现自己躺在13号
病房的13号床上。一位护士正在照顾我,她戴的胸牌号码是13。”实际上,他
认为自己非常幸运。他身边很多人都死了,有些还是他的好友。没有负伤的战士仍
在坚持作战。卢克特不安地躺在医院里,懊恼自己无法和战友们一起战斗。
亲爱的:
我本应该和我的战友们在一起的,可我现在仍然在医院里晃来晃去。我现在又
觉得全身都是劲,很想去作战,我的伤已经在愈合,走路时已经不怎么跛了。当然,
伤口完全恢复还要一点时间,但我觉得,要不是我那天说了句膝盖周围很疼,我可
能已经获准离开这里了。我身体内还有小块的弹片,人们上次给我手术时没能都取
出来。我想他们可能认为膝盖痛是这弹片引起的,也许想再给我拍一次X光照片,
但愿用不着。我其实没什么事了,我会坚持我的意见,就先这样也没什么问题。上
次给我做手术的外科医生就是这么说的。
亲爱的,在这里的一些伤员真是惨极了。我真为他们难过。昨天我到几个病房
去,想看看有没有我认识的人。我看到有人失去了双腿;有人身上好多骨头都断了,
起不来;有人被手榴弹炸伤,伤口足有碟子那么大。炮弹炸伤很可怕。子弹还好些,
没那么大,比较干净,但烈性炸药爆炸时纷飞的钢铁碎片真是恐怖。我很幸运,星
期五晚上炮弹在身边爆炸时居然只受了点轻伤。作战时我曾经以为这次没法回家了。
我以为敌人和我们的斗士一样勇敢。这点我错了。
整个下午我们都在敌人猛烈的炮火攻击下,我们趴在开阔地带的壕沟里,我的
战士好多都被打死了,这使我心急如焚。我要照顾伤员,我为他们担心。我叫人把
他们送到掩蔽所进行简单的包扎。有些人因流血过多而死,有些人重伤,在痛苦地
呻吟。战斗的间隙,我就去鼓励伤员,让他们振作些。我对他们撒谎,和他们说增
援部队很快就到,很快就可以把他们送到后方救治。我们前天才从德军的救护车上
缴获了不少担架,所以担架够用,但是我的人手不够。我接到的命令是守住树林,
所以我们就守在那儿,不到一天一夜,我的150名战士只剩下30人。
死去的战士躺在你面前,死不瞑目。伤员咬紧牙关压低自己的呻吟声。空气中
弥漫着浓浓的火药味,到处都是血污。这一切真让人受不了,我一时竟想,干脆敌
人的大军压过来,把我们全干掉或者抓住算了。但是战士们很勇敢。他们一点也不
想放弃,尽管大家都清楚,我们三面都是敌人,他们的人数远远多过我们。我下了
一道命令:“他们到前面的开阔地时我们就退到树林边。”但是德国佬不敢冲上来。
他们躲在一座小山后,架起了机关枪,等待其他德国兵绕到我们身后。当时我真以
为我们完了,但看到他们那么害怕我们,我又有了希望。
C连在我右翼,我没有他们的消息,但我估计剩的人也不多。早些时候我派去
了一个排增援他们,有30个人。
但是,我们接到了撤退的命令,我们撤了下来。我真不喜欢那道命令。“放弃
死伤的人。撤回到右路,注意回击敌人。等待后援。”对那些我们觉得伤得不很重
可以救活的人,我们几乎是连拖带拽地把他们从阵地上带下来。那些我认为希望不
大的人,我们只好把他们留在一个掩体里,把入口用沙袋保护好。
大多数伤员都得救了。第二天早晨反攻时人们找到了留下的伤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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