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次世界大战(30)
有个伤员的腿和腹部很多处被弹片炸伤。我注意到他很痛苦,但不知道他伤得
有多重。医生叫我去照顾其他伤员,准备血浆,等等等等,我一直没时间看他。之
后才发现弹片打进了他的腹膜,打破了脾脏和其他一些器官。我们给他打了青霉素、
磺胺,包扎了他的伤口。后来他死在一艘医护船上。我还发现当人们把他捞出水面
时他用腿卷住另一个人的身体,不让那人沉下去。他不知道那个人的情况,实际上
那个人已经死了。一个人自己生命垂危,却还尽力去救另一个人的命,真是令人喟
叹。
这时我们已经处理完大部分伤员,除了一名严重烧伤并且断了腿的军官。和其
他很多人一样,他的皮肤也烧得和身体剥离了。我看他时发现他是个很英俊的人,
年纪不大,脾气很好。我们给他上好了药。把伤员转移到另一艘船上之前,我和他
交谈,他问我他的脸会不会留伤疤,其他人怎么样,我是从哪里来的。他几次感谢
我们为他所做的,就好像我们帮了他很大的忙。这是伤员最让人不理解的地方。我
们接受的培训只是为了一个目的,就是照顾生病和受伤的人。这是我们的工作,而
他们却为此感谢我们。我们应该感谢他们所做的一切才对。我们可能连着几十个小
时治疗伤员,没时间睡觉,甚至连坐下休息都不可能,但这又算什么呢,而他们却
要终身带着战争留在身上的创伤。
我们以为已经可以休息一下了,这时人们说我们要处理另一艘船的伤员,我们
要离开舰队,全速开往莱特湾。
这期间我们一直受到日本飞机的轰炸。我不愿意说别人,但我真觉得我们的医
生不怎么样。我们一受到攻击,或者我们的船开火时,医生就会停下手里在做的事,
抓起钢盔,钻到桌子底下,哪怕他正在给伤员输血或者正在手术。我们其他人都不
这样,都继续做我们的工作。我不知道别人怎么想,但我自己觉得,既然这些伤员
都没有更多可以保护他们的措施,那我又躲什么呢?何况,如果我们被炸弹击中,
躲到桌子下也不会有多大用处。后来我得知我们的船打下了几架日军飞机,它们向
我们投了8次炸弹,有两枚炸弹落在离我们的船舷不到100英尺的地方。
其他伤员被带到船上,我们又开始工作。船在前进,天黑下来。我感谢上帝,
我们快要到安全的地方了。我知道,当我祈祷时,我未免自私,因为我想的更多的
是我自己的安全,而不是这艘船将帮助救治多少伤员。
新送来的伤员和以前的相仿。一个人的头受了伤,肺被打穿,腿上有伤。他在
昏迷中不住地呻吟。这是我最受不了的,我见到什么样的伤口都不会害怕,但伤员
的呻吟使我很难受,因为我无法帮助他们。
另一个左腿小腿断了,但看起来还好。另一个股骨骨折,还有别的外伤。但他
在别的船上已经治疗过,所以我们先照顾别的伤员。
一个伤员肺被打穿,左臂骨折。他呼吸困难,但一点也不抱怨。正是他这样的
伤员使你相信你所做的一切真很值得。很多时候他看到我们很忙,就一直等在一边,
直到看我们有了点时间,才很有礼貌地要点水喝或请求帮忙做点小事。我知道,如
果我在他的位置上,我可能会不住地抱怨,会一直要别人帮忙。
我们处理的其他伤员伤势略轻。一个人胳膊、胸和肩膀被烧伤,一个人踝骨受
伤,一个人小腿上有三英寸长的伤口,身体多处被弹片炸伤。
急救之后我们还需要尽量让伤员觉得好受一些。我们无数次地混合血浆,给伤
员葡萄糖、吗啡、水,我觉得我似乎一直在端水,在向一些人解释他们的伤势,给
他们翻身好让他们觉得舒服一点,帮他们排便,为他们祈祷。
这时帮助我们的人大多已经离开去睡觉,医生在自己的房间里休息。留下的只
有我和一个无线电收发员。我们决定喝点水,抽棵烟,休息五分钟。找烟时我们还
发现了几瓶白兰地,就喝了些,感觉好多了。
我们清晨400停到医院旁,开始转移伤员。几乎每个清醒的人都感谢我们,
祝我们好运。唉,这些人中有的就要死去,而他们都祝我们好运。
所有的伤员都被转移到医疗船上后,我们坐下来打量四周。病房里到处都是血
肉,我的衣服浸透了汗水和血,我的眼睛布满血丝,我累得要死,但我心里还是很
高兴,因为我能帮助这么多人。
整个过程中我只遗憾一件事,但我也无能为力。我想到那些在国内进行罢工的
混蛋们,那些以为战争已经结束,那些认为这战争与他们无关,那些抱怨自己要加
班工作,抱怨生活不方便,没有足够的汽油、黄油和肉的混蛋们。我很遗憾,不能
让他们到战场上来亲自看一看、感受一下这人间地狱。
我爱你们
弗里茨
在日军的自杀性攻击之下,美军数千人伤亡。其中有一名45岁的男人,名叫
约翰? 克莱默。他是三个孩子的父亲,来自费城,是著名的将领。他和演员小范朋
克是好朋友,后者在海军服役、作战,升至上校,获得过很多勋章,包括法国十字
勋章、银星勋章等(二战期间很多演艺界著名人士参加战斗,其中包括克拉克? 盖
博、保罗? 纽曼、吉米? 斯图亚特等人。有些人,如格林? 米勒乐队主唱者格林?
米勒,在二战战场上牺牲)。1944年12月30日,一架日本飞机冲向水面,
撞到美国“奥莱斯特号”上。包括约翰? 克莱默在内的大约20人遇难。小范朋克
得知好友的死讯时,立刻给克雷默太太寄去了下面的亲笔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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