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西蒙诺夫在南方前线(6)
草棚的木门被哨兵打开,丁瑞山从低矮的草棚出来,站在草棚前面对远处隐约
可见的大别山,他深深地吸了口气。
“给你个赎罪的机会,也是对你的考验。”张克之看丁瑞山没有表态,他继续
说:“敌人包围了我们,你和梁正基掩护全团转移,你的问题可以重新考虑。”丁
瑞山听了张克之的这段话,犹如疾风苦雨抽打他的心扉,使他心灰意冷。张克之不
能理解丁瑞山此时的心情,看他默默不语,强调地说:“机会难得呀!”
丁瑞山对梁正基说:“想办法把敌情了解清楚。”
张克之反感地:“你先表表态。”
“没什么可表的。”
张克之脸色一沉,说:“任命王少明同志代理团长,由王团长负责转移。”
天亮了,丁瑞山在阻击敌人的战斗中,发现从敌人的战斗力、火力上看,并不
是混成旅。
“小李子,把抓来的那个俘虏带来!”
一个矮个子少尉军官一瘸一拐地被小李子押到丁瑞山面前,问:“你是哪个部
队的?”
“新兵团的。”
“山下就是你们新兵团吗?”
“是的。”
“混成旅呢?”
俘虏犹豫了一下,说:“在北面。”丁瑞山一把揪住俘虏的衣领,“在哪?”
俘虏恐惧的全身哆嗦,“在北山埋伏。”
“是真话?”
“我被你们抓来了,我不敢说谎话,我还惜命。”
丁瑞山松开手:“小李子,骑马赶快报告特派员,混成旅在北山埋伏,部队赶
快回来!”
“是!”小李子跑下山,骑上马追赶转移部队。他迅速追上转移部队,来到张
克之跟前:“特派员,敌人混成旅在北山埋伏。”
张克之不以为然地问:“情况准吗?”
“俘虏供出来的。”
“俘虏供出来的?”张克之犹豫了。锄奸科长许丙林提醒说:“俘虏供出来的,
能轻信?特派员,您考虑丁瑞山的情绪。”张克之冷漠地看了小李子一眼,他又看
看急行军的部队还在往前走着。
小李子憋不住了:“敌人在前面埋伏,为啥还走?”他看张克之没有说话,他
刚要上马看见王少明代团长:“王团长,混成旅在前面埋伏。丁团长让我来报告。”
“你报告给特派员了吗?”
“报告了。”
王少明望了望急行军的部队,他皱皱眉头。他看张克之在路边站着,走过去问
:“混成旅在北山埋伏?”
张克之没有回答,用他的行动回答了王少明,他转身随部队走去。
丁瑞山看小李子骑马跑回来:“部队回来没有?”
“特派员没有说话,部队继续前进。”
丁瑞山怒不可遏地:“什么?”
小李子怯声地:“是部队没有停止。”
“梁营长,阵地交给你啦!”丁瑞山跑下阵地。
梁正基:“团长!”丁瑞山没有听见,继续向山下跑。
“团长!”梁正基追下阵地,丁瑞山拉马的手被梁正基拉住,他深沉地说:
“团长,你擅离阵地,他会……”
“我知道!”丁瑞山上马。梁正基拉住丁瑞山:“你相信我,我一定把部队带
回来……团长!”
丁瑞山激动地翕动干裂的嘴唇,没有说出话来,他缓缓地举起手,真挚而庄重
地给梁正基敬礼。梁正基含着泪,看着团长给他敬礼的手在颤抖。泪从他那黑黝黝
地脸上流下来,双手紧握团长敬礼的手:“团——长! ”
部队以强行军的速度向敌人埋伏地行进。梁正基在王少明身前跳下马,问王少
明:“你知不知道混成旅在张着嘴等我们?”
“知道。”
“知道为什么还走?”
“这是特派员的命令,我不能对抗。”
“你是不是共产党员?”
王少明愣住了。“走!”梁正基拉着王少明:“找特派员去!”他把王少明拉
到张克之面前,张克之看见梁正基愤怒地问:“谁让你离开阵地的?”
“我是来报告敌情。”梁正基向前跨了两步:“明明敌人的主力在张着嘴等着
我们,为什么还要去?”他看张克之在犹豫中,他大喊一声:“停止前进。”
部队停下了。梁正基做好了张克之大动肝火的准备。张克之没有发作。部队在
梁正基的指挥下,投入对新兵团战斗,敌人的新兵团被打垮了。
丁瑞山对张克之说:“我们向桃岭转移,混成旅会尾追我们——”他看张克之
转过身去了,他的话再也没有说。
张克之对许丙林说:“让丁瑞山暂时跟着部队转移。”
许丙林走到丁瑞山面前:“把枪交出来。”许丙林接过丁瑞山的枪:“把他绑
起来!”
战士没有动,看着张克之。
“快绑!”
“不能绑!”梁正基跑过来问张克之:“为什么还要绑丁团长?”
张克之看看那些没有绑丁瑞山的战士,看看梁正基,他想,这时候再绑丁瑞山
可能要发生问题。他摆摆手:“不要绑了。”
王少明跑过来报告:“侦察员报告,混成旅前卫团追上来了!”
张克之一挥手:“赶快撤!”
部队向桃岭转移,在转移中丁瑞山发现山间小路,是个很好的埋伏地形,他向
张克之建议:“我们在这里埋伏,敌人万万想不到我们敢和他碰。”
张克之反感地:“决不能冒这个险,王团长,部队按原计划转移。”
梁正基支持丁瑞山的作战方案:“混成旅前卫团抢功心切,他决想不到我们在
这里埋伏。我同意打。”
张克之一挥手:“不能打,迅速转移,我们突出来就是胜利。”
丁瑞山走到张克之面前:“特派员,我们有把握打胜为什么不打?”王少明看
看丁瑞山和梁正基:“就按照特派员的指示转移吧。”
“王团长,我们要打的这一仗有错误吗?”王少明没有回答丁瑞山的问话,把
目光投向张克之。丁瑞山耐心地说:“混成旅前卫团尾随着—”他没有说完,张克
之打断他的话:“正因为这样,才不能冒这个险!”
梁正基问王少明:“你同意不同意打这仗?”
“这,我服从特派员的命令。”
张克之命令他:“王团长,命令部队跑步转移!”
丁瑞山惋惜地说:“这是我们到手的胜利呀,错过了。”
张克之愤怒地对丁瑞山说:“你要干什么?我明告诉你,我现在就可以枪毙你。”
丁瑞山为了这场胜仗,忍无可忍,他大喊:“为了消灭敌人,把他绑起来!”
上来一群战士把张克之绑了起来。张克之愤怒地大喊:“王团长,你看见了吧,
他就是敌人!”
丁瑞山说:“给他找个安全的地方。”
“走吧。”梁正基拉着张克之说,“我给你找个子弹碰不着你的地方。”
部队隐蔽在山间小路的两侧,经过一场激烈战斗,混成旅前卫团被歼灭了。
记者问丁瑞山:“战后您的问题怎么处理了?”
“在敌情那种严峻的形势下,我们的干部、战士不易补充,肃反的形势由杀转
到少杀,只要写申明书‘自首’,承认是反革命,即可不杀。”
问:“您写‘自首’书了吗?”
“写啦,我们那个地区的干部百分之七八十写了‘自首’书。那是错误路线造
成的。”
我听了丁瑞山师长讲了这段经历后,深深地感受到,历史在人们头脑中具有很
大的模糊性,有些事情当时是清楚的,后来却是朦胧的,有些事情当时是迷茫的,
回头再看又是清楚的。清楚不清楚的界线,看是否重复历史上的错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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