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摩托艇 我去了公园,在“过山车”入口处看到一块警告牌,上面写着“心脏病、高血 压及脑神经衰弱患者禁止入内”,于是我便打消了先前之念。没错,服役前我进行 过严格体检,心脏和血压包括良心都没有问题,但“脑神经衰弱”却不在体检范围 之内。我不敢确定自己就是 “脑神经衰弱”患者,但自从来到军队之后,失眠、 多梦、抑郁、心悸等等“脑神经衰弱” 症状,我都曾有过。 感受着新年喜气, 我与身穿鲜艳衣服的男女老少一起在公园里闲逛。看到不谙世事的儿童,我会扮着 鬼脸,朝他们伸伸舌头表示友好。孩子们不知道解放军是干什么的,所以也朝我伸 伸舌头,然后露给我一个天真无邪的笑脸。遇到漂亮姑娘我也这么做了,她们的反 应却与孩子们截然不同。其实她们也像孩子一样,不知道解放军到底是干什么的, 她们只明白舌头的另外用途。 公园尽头是个人工湖,几只动物造型的“脚踏船”像病了的动物一样,在湖面 上慢腾腾地滑行。与此形成鲜明对比的是一艘摩托艇正利箭般穿梭在浩瀚湖面,把 湖水划出引人瞩目的V 形。我决定花60块钱租艘摩托艇,在湖面上无所顾忌地冲撞 一会儿。 负责租赁摩托艇的工作人员问我,会开吗?开过吗? 我说,坦克我都会开。 工作人员也就放心了,或许她们把我当成了擒拿、格斗、驾驶、攀登样样精通 的特种兵。我从未开过摩托艇,但我想它的前进原理应该与无冲程摩托车相似,扭 动油门力度的大小决定前进速度。工作人员给我讲了几个注意事项,打着摩托艇引 擎。我跳上去,坐稳,把手放在背后的操纵杆上,用力地扭了一下油门。 摩托艇一声怒吼,箭一样驶离码头。 顿时,我蒙了,身后传来了工作人员的尖叫。 我清醒地意识到自己即将闯下大祸,而我的手却在这个时候把油门握得更紧了。 摩托艇继续飞速前进,前方不远处出现了一只小鸡造型的脚踏船。如果我不改变前 进方向必定会撞翻那只船,可我既不知道如何调转方向,更不知该按下哪个钮才能 把船刹住。 我在想起松开油门的时候松开了紧握油门的手,惯性太大,摩托艇依然火力十 足地向前冲去。 我坐在船上,眼睁睁看着灾难到来。忽然间,我想到跳船,但我又极快地打消 了这个念头。跳船只会让事情变得更糟,如果脚踏船里出了人命,我就有了故意杀 人嫌疑。 情急之下,我朝前面的脚踏船大声叫喊起来:让路!让路!快让开! 叫喊是徒劳的,脚踏船速度实在是太慢了,它根本不可能躲过我的撞击。 船里的人听见了我的喊叫,脚踏船急忙调整方向,躲避撞击。 一切都晚了!摩托艇剧烈颤动了一下,结结实实地撞在了脚踏船上! 还好,没撞翻,脚踏船像是在大海里遇到风浪一样,上下颠簸了好大一会儿。 摩托艇自动熄火了,我坐在船上回想着刚刚发生的一切,等待脚踏船里探出一 张惊恐失色的脸,大声训斥我几句,问我会不会开船、小子你是不是活腻了……无 论船里面出来的人说什么,我都会洗耳恭听,绝不辩解,哪怕是挥拳相见,因为责 任全在于我。 出乎意料,脚踏船里站出了一个金发碧眼的白种女人,看着我,脸上挂着劫后 余生般的微笑。 不知你是否觉得,逗留在中国街头的白种女人、黑种女人以及有着啤酒桶一样 腰肢的白种女人甚至残疾的白种女人,她们的眼神总是那么地孤傲、自命不凡,似 乎以为自己的身体是这个世界上最优秀的形象——我想眼前这个白种女人也不会例 外,因为她的身体的确很美。 我准备向她道歉了,即使是她把我的摩托艇给撞了也一样。不能向她展示中国 士兵的风采倒也罢了,我可不愿破坏郑成功500 年前在太平洋流域传播的美德。我 这么想着,看了白种女人一眼,她依旧微笑着,原来她没把人工湖泊当做公海,并 且用升调对我了声:你好。 我说,I am sorry。 我知道这句简单英语只适合于外交辞令,不足以表达歉意。 我很想把歉向她道得再深些,可我脑子里的英语词汇实在有限。 正在我怨恨自己词不达意之际,白种女人又开了口,说,不要紧。 原来她会说汉语,并且说得还不错,竟然知道“不要紧”这句口语。 我用汉语向白种女人道歉,末了还夸她几句,我说,你的汉语说得很地道,模 样也很地道。 白种女人很好学,问,地道是什么意思? 我说,地道就是熟练、轻巧、干得漂亮的意思。 白种女人大笑起来,说,你也很地道,开船很地道! 我说,我根本就不会开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