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种女人并非是“境外间谍” 审讯一直持续到开饭号声响起,记录本上被保卫同志密密麻麻地写了好几页。保 卫同志把审讯记录拿给刘健看了一遍,要他在页码上按下手印,记录中出现数字和 错别字涂改的地方,也都按了一下。审讯完毕,保卫同志把钢笔和一沓纸扔给刘健, 要他写下事情经过,随后就把刘健锁在办公室,去饭堂吃饭了。 刘健困坐保卫处看着窗外的明媚阳光,觉得自己眼下正在经历的一切很好笑。 心想,我写什么自述啊,这不就是诱供吗?!白种女人并非是如保卫同志所以为的 “境外间谍”,她不过是一个来中国学习针灸艺术的美国留学生。如果真是间谍的 话,她就不会愚蠢到来军区门口自投罗网的地步了。就算白种女人是个间谍,又能 怎样?我并没有向她透露任何军事机密。再说了,像我这样的普通一兵,又能掌握 什么样的军事秘密呢?谁要给我一张制造核弹头的图纸,我还真看不懂呢。 刘健把事情经过再次回想了一遍,判断处理结果。他想军队对此事态度谨慎自 然有谨慎的道理,毕竟在这方面我们已经吃过不少亏了。也许谨慎只是出于担心, 等真相大白便也相安无事了。我继续服役,来年七月报考军校,金榜题名把家还, 令老爷子刮目相看……忽然,刘健觉得自己应该丢掉幻想,考虑一下最坏的结果。 他想最坏的结果无非就是被军区赶回边境,随之离去。对于这个最坏结果,刘健觉 得能够接受,除了没头没脸之外,也就没什么了。勉强留在军队,没准儿要继续用 遗憾兑换企盼。 想到这里,刘健拿起保卫同志留下的纸和笔,给老爷子写下了他到达军队之后 的第一封信。大意就是如果不幸被冤枉了,请父母坚信儿子是清白的。至于为什么 被冤枉,请你们不要追问真相,因为不该发生的一切总是冠冕堂皇。 大规模退役马上就要开始,倘若事情能朝着最坏的方向顺利发展,刘健将比这 封信先期到达父亲身边。对于退役之后的景象,刘健不再幻想。没齿难忘的戎马生 涯让他知道,在这个没有英雄的时代里,走好脚底下的路比什么都重要。 采访人:任晓雯 记录整理:廖鸿云 第一部分:我决定弄颗炸弹震震他们 任:我们认识是在一场与文学无关的音乐PARTY 上。我相信到目前为止,朋友 们大都是通过音乐与你相识。提起刘健,他们的第一反应是你写的那些有趣的歌曲, 而从未听你提及过写作的事情,对此你是否感到尴尬? 刘:如果一见面朋友们就问最近在写什么的话,我才会感到尴尬。写作是一件 需要在默默中进行的事情,不同于音乐或者其他诸如话剧等等。文学没有现场,它 不可能有现场,只能在默默中进行。其实文学与音乐是相通的,旋律与节奏完全可 以用语言与结构来重新阐释,一篇好看的小说应该像一首好听的歌。 任:能告诉我你为什么选择了写作吗? 刘:写作不受太多技术上的限制,有双手和大脑就足够了。 任:我看过《战士》之后的最大感受是你文笔的老练,完全不像一个新出道的 作家。我甚至怀疑这部小说是否真的出自你手。毕竟你刚刚20 出头,此前我在国 内从未看见过你发表的只言片语。依你的年龄,这正是在“网吧”玩游戏的大好年 华。 刘:《战士》并不是我的第一部小说。早在1997年,当时我还在边疆服役,写 了两部4 万多字的中篇《天下有马》和《营部兄弟》。广州军区政治部创作室的节 延华老师得知后,连声招呼都没打就拿去了。《天下有马》发表在《江城青年》上, 《营部兄弟》发表在《战士文艺》。之后,两个编辑部都收到了几十封少男少女和 男兵女兵的信件,追问我的联系方式。后来为了报考军校,我在一个月之内写了三 部中篇小说,《九五年兵》、《粮草先行》和《给我一枪》。到军校之后,我把稿 子寄给了某刊物,年轻编辑很喜欢,编好拿给总编,结果被年迈的总编以“过于极 端”的名义给毙了。当时我特来气,心想,非弄个比“过于极端”更极端的东西出 来,弄颗炸弹震震你们。与其零零碎碎地发表作品不痛也不痒,不如憋足劲儿一鸣 惊人来得痛快。 任:这股劲儿一憋就是好几年? 刘:不完全是。在《战士》的写作过程中,为了保障胃不被胃消化掉,我写过 两个剧本挣了些零花钱,还在一个网站开了个乐评专栏。不管是剧本还是乐评,我 都会署个香烟名字,“大前门”、“万宝路”什么的。 任:为什么不署上自己的名字? 刘:那东西没意思,谋生而已。 任:《战士》的开头第一段很有意思,也很有劲儿,让我想起《麦田里的守望 者》的开头。你的语言风格挺西化的,常常出人意料,这是不是受了国外作品的影 响? 刘:说不清楚,我看的书很杂。前段时间看《封神演义》,这几天看霍金的《 时间简史》。如果《战士》跟某本小说的开头类似,那可能是大家想到一块儿去了。 类似情况在1999 年也有过一次,当时我打算写部中篇,名字就叫《像刘健一样疯 狂》。写到一半,在《小说界》上看到《像卫慧一样疯狂》。后来我看《亨利·米 勒全集》,在米勒的创作年表上看到他早在1920年就写了《像米勒一样疯狂》。 任:你写作《战士》是出于什么样的一种动机? 刘:最初我没有任何动机,不过是赌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