企图把我方领土永远霸占 这异国男人真是活腻味了,竟然明目张胆地侵犯我方领土主权,其目的不言自 明:企图把我方领土永远霸占!当时我并没有朝他喊话,因为哨所的手持型扬声器 早就坏了。我就不动声色地继续观察,并把观察到的情况及时记在一张草稿纸上。 是的,草屋附近是争议地域,但那异国男子的这根木桩夯得也真他妈的玄,恰巧夯 进了争议地域内惟一一块明确了归属权的地盘。如果不是恰巧,这就是故意。 争议地区的谈判一直都在进行着,会晤过程中,双方都以一小块土地作为妥协 信号。不久前,双方已经达成共识并签署了协议,被异国男人夯下木桩的这片地域 的领土主权归属我方。 下午3 ∶14,异国男人夯下第二根木桩。还好,这根木桩没有越境。不过我不 用担心,稍微有些建筑概念的人都会明白,上不正下歪。当一间草屋的一根木桩夯 进我境内领土,其屋顶也必定蔓延到我领空。傍晚5 :19,草屋建成,异国男子收 拾劳动工具,离开争议地域。 整个过程共历时2 小时56分。其间,除了就地撒泡尿外,他一直未曾停手。 我把观察到的情况从草稿上一笔一画地誊在记录本上。老实说,长这么大,我 从未如此认真地写过字。誊完之后,我还认真地检查了一遍,没有发现任何错误。 于是我就把记录中的阿拉伯数字用笔狠狠地描了几遍,看上去很是惹眼。下岗时间 还没到,我就把观察记录交到少尉手里,少尉当即把这个重要的观察情况报给了上 级有关部门。 交岗时间到了,另一位兄弟来到观察室。交接岗完毕,我立即回房间找一张报 纸摊在地上,把靠在床头的枪拆开,用通条沾着枪油,把枪管内部擦得明亮无比。 眼下我们使用的武器仍是“81-1 ”半自动步枪,早就听说要改换配备红外线夜视 瞄准器的“85式”。嚷嚷了好久,就是不见动静。“81-1 ”是仿“AK-47”制作 的,构造简单,性能优良,不会轻易卡壳,但我还是忍不住把退伍老兵送我的军用 匕首扣在了迷彩服的裤袢上。步枪没装刺刀,把匕首挂在身上,弹尽时就多了个安 全系数。 完了以后,我趴在床上温习了几个射击动作,感觉腿脚都还够利索。 如果哨所在城市的话,我要做的第一件事肯定不是擦枪,而是去保险公司买一 份人寿保险。万一自己不幸牺牲了,部队里给的称号可以光荣好几辈子,那点儿抚 恤费却不够老爷子怀念孩子的时候买酒喝。 还有,迷彩服口袋里要装上一瓶“云南白药”。这东西治疗刀伤枪伤很灵验, 纯中药制剂,没丝毫副作用。性命关天,战场上要学会自救。“创可贴”就免了, 这洋玩意儿徒有个形象的名字,拿给鲁班包裹被小草划破的手指头还凑合。真正地 玩起命来,它连一截木棒都不如。 我把鞋带再次认真地系了一遍,做到了松紧适度。这一点非常重要,系太紧了, 泅渡河流难以甩掉。松了更不行,拼得正是火候,突然掉只鞋,那才是最急人最倒 霉的事情……能够想到的准备工作我已经做到,想不到的就在战场上随机应变吧, 那样更富有传奇色彩,接下来我要做的是一件意义重大的事情。 我拿出信纸,摊开,给老爷子写离家之后的第一封信—— 亲爱的爸爸妈妈: 你们好,后面该写什么?我忽然感到无所适从。 先写这么两句吧,剩下的等战斗结束后补上去。喔,对了,还有遗书。留封遗 书吧,子弹没长眼睛,长眼睛的话我们可能会死得更惨。 留下临死前最想说的话吧,为父母的心灵打个铺垫,免得他们收到“烈属光荣” 的牌子后昏厥在地。 罢!活得好好的我写什么遗书啊?奄奄一息时再说!到时候用手指醮着鲜血写 在衣服上,这样才有现场感和保存价值。日后被军队展览,必将是最引人注目的一 份。不管他妈活着是为什么,死掉就是为这个。 考虑了好大一会儿,我还是把写给玲玲的信揉成了一团。高考落榜了,她现在 活得必定不容易,别让她为我担心了。万一她收到我的信之后孟姜女般千里迢迢赴 边疆恸哭,或者愣是在家门口立个贞节牌坊终身不嫁,我岂不是死有余辜? 一切都已准备停当,我就等上级的一声令下了。晚上,山下连队进入了三级战 备状态,兄弟们不停地打电话到哨所询问最新的观察情况。 哨所里的兄弟也都像我一样,陷入了极度亢奋的状态,蹦跳着伸伸胳膊压压腿, 擦拳磨脚。 当晚23时,也就是观察情况上报5 个小时以后,上级终于来电,电文曰: — —继续观察,勿轻举妄动。时刻做到有理、有利、有据。接电话的兄弟把电文抄在 纸上,我抢先看了一遍,然后把电话记录抢在手,当场撕了个粉碎! 勿轻举妄动?去你妈的勿轻举妄动吧!这是哪位狗头军师的馊主意?! 软体动物!食草动物!阁下尊姓?久仰久仰! 我知道你姓李,李鸿章的李! 少尉开始指责我的鲁莽,要我把电话记录捡起来,用透明胶布粘好,说是要存 档的。 我高高地抬起脚,朝地上的碎片踩去。为了把纸片踩到更烂些,我还把身体旋 转了几次。 少尉气愤了,说,刘健你是不是疯了?上级要咱们继续观察,咱们继续观察就 是了,你闹什么情绪? 我说,堡主,我们的眼睛绝不可能把那间草屋从祖国领土上观察出去!记录上 我写得不够清楚吗?草屋已建成,总面积约4 平方米,其中三分之二越境。堡主, 明摆着的侵略!堡主,开杀戒吧!兄弟们憋不住了! 少尉沉默了,坐在那儿一言不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