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炮手”一点儿都不下流 当然也没穿袜子,脚面上沾满了脏兮兮的泥浆。我打量姑娘光脚丫的时候,她 又开口说话了。悦耳动听的女声使我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能不失态吗?分到一连到 现在,我所见过的女人数目在五以下,把眼前这个正在对我说话的异族姑娘包括在 内。 很遗憾,这回我没有听懂姑娘说什么,并且连她的语言种类都不懂。 面对我的无知,姑娘似乎有些着急,举起手臂指了指连队大院,又指了指身后 的竹篓,然后双腿做了个迈门姿势。 我摇了摇头,表示无法理解。 姑娘把篓子从背上摘了下来,放在我面前,用眼神指引我观看。 我大为不解地伸头看了看竹篓,里面没有炸弹,十多只蛤蚧正惊慌地上下蹿动。 顿时,我明白了姑娘的意图,我想你应该明白我明白什么了吧。 按照规定,边境居民严禁进入“军事禁区”。由于她是个姑娘,由于她极漂亮, 由于“ 拥军爱民”的号召,我以手势辅助语言回答了姑娘。我说,请稍等,我进 去向长官汇报一下,看他是否同意你进入连队。噢,你还没告诉这蛤蚧多少钱一只 呢? 我指着竹篓里的蛤蚧,双手做了个数钱的动作。 姑娘很聪明,当即就明白了我的意思,用手势告诉我蛤蚧每对卖60元,并朝我 伸出六根手指。 我进连队敲响连长的房门,连长正在午睡,带着睡意问我干吗? 我说,连长,有情况。来了个小孩子,卖蛤蚧的。蛤蚧雌雄成对,每对才60元, 便宜啊。 我的话音还没落就听见连长说,带进来! 姑娘在我的带领下进了连队,站在院子里一声不吭,看来她缺乏经商经验。不 会说普通话没关系,你用民族语言随便吆喝几声引起解放军的注意不就成了?害人 得害个死,救人要救个活。我站在院子里替姑娘大声吆喝起来,我说:卖蛤蚧啦! 没见楼上有什么动静,我又喊了一声:卖蛤蚧的是个姑娘啦! 午睡的兄弟们纷纷从窗户里探出了头,紧接着纷纷跑下楼来。 不大一会儿的工夫,十多只蛤蚧差不多都有了主。连长一人买去两对,声称另 一对要泡成药酒寄给岳父大人。不知是由于连长这种举措的影响,还是因为蛤蚧的 确是个好东西,“ 兵多”、“腰长”和“麻秆”各自在讨价还价之后买了一对。 据我所知,以上诸位除连长之外,都是我们板那一连最优秀的“夜炮手”。每次晒 被子,诸位总是把雄性排泄遗迹最多的那面背对阳光。“夜炮手”一点儿都不下流, “夜炮手”无限光荣。我敢向你发誓,每一位优秀士兵都曾有过“射击”体验,除 非他性无能。正处于青春期的年轻士兵怎么可能性无能?如果真有哪位性无能了, 我想一定是憋出来的。竹篓里剩下最后一对蛤蚧了,姑娘把盖给封住,把竹篓背在 了身上。 兄弟们自然明白姑娘的意思,也许姑娘想把这两只蛤蚧留下做种子用吧。 兄弟们站在姑娘身边说说笑笑着谈论了一会儿蛤蚧的药用价值,上楼睡回头觉 去了。 我带领姑娘离开营区。在连队门口,姑娘把篓子从身后摘下,放在我面前,歪 着脑袋看着我,指了指竹篓里的蛤蚧,做了个拱手相送的动作。我赶忙摆手推辞, 这与我口袋里没有 60 元钱无关,我根本用不着这些玩意儿。如果有什么动物的药 用价值与蛤蚧恰恰相反,我倒心甘情愿买几只泡酒喝,哪怕是向司务长借点儿军饷 我都愿意干。你不知道,每天晚上临睡前和星期天不用出操的早晨,我心里面那股 冲动、躁劲儿和不安,总令我心烦意乱、欲罢不能。 我的推辞让姑娘感到了失望,她掀开竹篓盖子,似乎打算用放生蛤蚧的方式要 挟我收下她的礼物。 她一定是在跟我开玩笑,女孩子嘛,难免会撒撒娇、耍耍脾气什么的。我一笑 了之,心想她真要是把这对蛤蚧放生,它们就会在我们连队附近繁衍不息,一年半 载过后她再来卖蛤蚧,就不会有人愿意出钱购买了。聪明姑娘应该不会干这种傻事。 谁料,姑娘真的把竹篓掀了个底朝上,两只蛤蚧从篓子里摔到地上然后爬起来, “哧溜 ”一声钻进连队门口的草丛。我赶忙追赶,端着枪在草丛里扒了一会儿, 连蛤蚧的影子都没看见。姑娘在一边响亮地笑了起来,像是在嘲笑我这种行为的天 真与愚昧。 她应该离开连队了。我朝姑娘挥挥手,以示送别。 姑娘调皮地朝我眨了眨眼睛,似乎在问我为什么不留她? 当即,我眼睛里流露了愿意与姑娘多呆一会儿的意思,姑娘自然能够领会。于 是我们两个就这样站在门口相互注视,谁都没开口说话。如果姑娘愿意每天都站在 一连门口的话,我愿意每天站上25个小时的岗。 我得问问姑娘的姓名了,出于最基本的交际礼貌,她能否领会另当别论。 我说,能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吗? 姑娘显然是听不明白我的话,愣愣地看着我。 我辅助手势,朝姑娘说了句:What's you name? 姑娘这回看懂了,笑着说“阿慧”,然后扬起手臂指了指大山深处,双手做了 个可爱的吃饭动作。 阿慧这个动作是什么意思你明白吗?阿慧的意思是要我去她家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