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2 " 噢,头发准是染的吧?" 准尉说完就后悔了。担心会惹恼热妮亚。 " 天生的,我的头发太乱了吧?" 热妮亚毫不介意地说。 " 打仗嘛。" 瓦斯科夫踌躇地站在一边。 " 准尉同志,您结过婚了吧?" " 有老婆了,战士康梅丽珂娃。" 瓦斯科夫心怀戒心地说。 " 那么您的妻子?" " 在家。" " 孩子呢。" 这话似乎触动了瓦斯科夫伤痛的神经,他叹了口气:" 死了。" " 对不起。" 热妮亚连忙抱歉地说。 " 好好休整吧。" 瓦斯科夫想走。 " 等等。" 热妮亚说。见瓦斯科夫转过身,她轻声问:" 我们是不是叫男人惯 坏了?" " 不是吧。" " 别把我们想得太坏。" 瓦斯科夫一边思忖着热妮亚的话,一边敏捷地跳过岩石,看见了正借着月光读 书的索妮娅,她喃喃地念着: 天明了,老人轻轻地漫步, 绕着这 悄然无声的帐幕。 太阳出来了,起吧,金斐拉, 是时候了! 醒醒吧,我的客人! 孩子们,离开舒适的卧榻! 大人涌了出来,一片喧哗 …… 瓦斯科夫在索妮娅的肩上轻轻一拍:" 念给谁听呀?" 索妮娅吓了一跳,紧张 地抬起头,看见了瓦斯科夫,她正要站起来,却见瓦斯科夫冲着她摆摆手,又重复 一遍他刚才的问话。 " 不给谁,自己念念。" " 那为什么念出声来?" " 因为这是诗呀。" " 哦。" 瓦斯科夫从索妮娅手里接过《普希金诗集》,关心地说:" 要看坏眼 睛的。" " 好的,准尉同志,谢谢。" " 而且无论如何不要念出声来,这个地方晚上空气潮湿,密度大,这里的黎明 又是静悄悄的,五里之外都能听到你喘气的声音。再说,你现在的任务是观察,认 真地观察,战士古尔维奇。" 索妮娅低头不语,双手紧紧地把诗集搂在怀里,刚要张口说些什么,一抬头却 看见瓦斯科夫已经向着里莎的阵地去了。 里莎见到瓦斯科夫向自己爬过来的时候,心里激动万分,早把微笑挂在了脸上。 " 没发现什么吗?" 瓦斯科夫问。 " 眼下还寂静。" " 小树没有摇晃,小鸟没有吱喳乱叫,你是森林里出来的,这些你都明白。" " 我明白。" 里莎起身将干树枝重新铺好,把军大衣铺在干树枝上,一切都弄 得舒舒服服,然后让开一半舒适的座位,示意瓦斯科夫坐下。 " 快啦,也许再有一个小时,我们就要打上一仗了。" 瓦斯科夫没有瞧见里莎 的示意,一边观察着山下的情况,一边自言自语地说着。他转过头,一屁股坐到了 里莎的身边," 你帮我说话了。" " 因为,我总觉得她们有一点点,一点点看不起乡村里的人。" 瓦斯科夫思忖了一下,说:" 也许吧。里莎,我们家乡有这么一首歌。" " 您唱。" " 里莎,里莎,里莎维达,为什么你不理睬我,为什么你不把催眠曲来歌唱, 莫非是你不会歌唱……" 瓦斯科夫尽量想装得轻松一些,但说出来的歌词仍旧是那 么刻板,不招人喜欢。 " 这歌儿,我们那儿也唱。" 里莎却十分欢喜。 " 等以后咱俩一起唱,唱咱们乡村人唱的歌,等咱们完成了战斗任务。" " 你说话可算数?" " 噢,说到做到。" 瓦斯科夫突然变得真正地轻松起来,他对里莎又是挤眉又 是弄眼,但马上又觉得很难为情,站起来整整军帽便走了。 " 喂,等着瞧吧,准尉同志,你可是答应了。" 一不留神,一贯称瓦斯科夫为 "您"的里莎,叫出了" 你" 字,这使她的脸腾地一下子红了。 里莎的话使瓦斯科夫如浴春风,走起路来也轻松自如。来到后备阵地,他看见 嘉尔卡双手抱臂,浑身都在发抖,还不时地用衣袖擦着鼻涕,头和脸都缩藏在竖起 的衣领里。 " 您怎么愁眉苦脸的,战士同志?" 瓦斯科夫从一旁转过来,轻松地问。 " 冷。" 瓦斯科夫伸出一只手,往嘉尔卡的头上摸去,嘉尔卡本能地赶紧往后一躲。 " 嗨,别动,老天爷,把头伸过来。" 嘉尔卡无力地伸过额头,瓦斯科夫用手背贴在她的额头上测试她的体温:" 你 发烧了,战士同志,怎么搞的,泥妖可把你整苦了。" " 您说什么,泥妖?" " 泥妖!"瓦斯科夫忙不迭地把自己的行囊拉过来,在里面翻腾着," 就是在泥 里待得时间长了,靴子也没了,脚着凉了。" 嘉尔卡呆呆地看着瓦斯科夫,看见他掏出小酒壶问她:" 喝纯的,还是对点儿 水?" " 这是什么?" " 药水。" " 是酒吧?" " 酒精。" 嘉尔卡一听是酒精,吓得身子直往后躲。 " 躲什么?喝了它,病就好了。" " 我,我,不。" " 我命令你喝!"瓦斯科夫拿出一个饭盒盖,倒了点酒精,对了点水,端到嘉尔 卡面前。 " 我不能喝,会喝死的。" " 胡说,这是治病的,天底下没有什么病,它不能治的。" " 我妈妈会骂死我的。" " 好了好了,这里没有什么妈妈,只有战争,只有德寇,还有我--瓦斯科夫准 尉,只有熬过这场战争的人,才有妈妈,我说清楚了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