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黑暗不是一个色调,仅仅是种体味,对于他,这个鲁莽的汉子。 死亡是否真的是黑暗的归宿,他静静地呼吸,在辽阔的大漠上,静寂使他的呼 吸变得别有意味。黑色的呼吸和脖子上白森森的刀形成鲜明的对比,呼吸是热的刀 是冰冷的,人还活着刀却逼着他死。 江湖,从此以后就是他的坟墓。 他没有动,径直让刀架在他的脖子上,他的表情有些决绝。他在等蒙面人判决 他。在黑暗完全吞没他之前,他现在还能思考,还知道江湖的规矩。也许正是他还 明白什么是江湖,还知道规矩,才为他在死的边缘多停留了一段时间,似乎这也暗 示着他还有重生的机会。 果然,蒙面人抽回了刀。也许他被这莽汉感动了,应了英雄惜英雄的心心相映。 当刀离开那莽汉脖颈的时候,他竟突然感觉到一种失落,他为自己这种奇怪的有悖 常理的感觉弄得糊里糊涂莫名其妙。大概压抑得太沉重猛然解脱了,心里忽悠一下, 生和死的重心都偏离了位置,让他既受宠若惊又手足无措。 蒙面人的行为的确出乎意料,因为出刀之后应该就是血溅刀锋。可这一次,他 的刀显得犹犹豫豫并且模棱两可,一刀索命在空荡荡的大漠里即将变成历史。 蒙面人的马向前踱了几步,莽汉听到对方的马擦过他坐骑的声音,并且嗅到一 股淡淡的野菊花的香味,他有些差异,这蒙面人难道不是男人。他狐疑着,眼前好 像出现一座土坡,野菊花在土坡上绚烂地开放着,仿佛黄灿灿毛茸茸的花地毯,天 空格外的干净湛蓝,像面镜子映出花丛中一对热情的男女,他们情迷意乱忘乎所以 紧紧地拥抱,欲望推着他们从土坡上滚下来,急促的呼吸吹乱了野菊花的端庄。莽 汉心里一团乱麻,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这念头执拗地唆使他把空中的刀暗暗 翻卷过来,这回他长了记性,没有吼叫而是阴险地把刀从后面猛劈过去。 这是不是江湖上有名的拖刀法不得而知,因为此刻只有莽汉自己清楚他到底使 用的是什么招数。只可惜,他处心积虑的设计却要了他的命,蒙面人似乎早预料到 他会采用这么一手,或者是丰富的经验培养了他刀客的敏捷。他轻巧地让过刀锋, 手中的刀象弹出去的带着韧力掠过莽汉的脖颈,速度又恢复到闪电般。那莽汉像一 个呆瓜自己撞上去一样,怀着一种错觉的印象,愣怔了一下,感到喉咙里掠过一丝 闪闪发光的冰凉,然后一股鲜血裹挟着浓烈的腥气被一股巨大的压力推涌着,突然 喷射出去,他的眼里弥漫着疑惑和惊奇,眼睁睁看着白黄黄的天空被血溅红,大漠 的热浪忽然变得温煦,像他从体内溢散出去的暖流那么舒畅。他的头向后仰着,天 空铺展在他的眼前,异常的广漠,他直愣愣地盯着那似乎近在咫尺的天空离开他愈 来愈远,愈来愈玄秘,不可思议的概念涌满他渐渐枯萎的头脑。一个不解的迷带着 他的无意义的的身体离开马鞍,终于天倒了个个,一个沉甸甸的肉胚砸在地上,腾 起一团若轻若重的黄尘。 一把厚沉的刀孤寂的从空中落下,插在莽汉的尸体旁。大漠中掠过一阵细细的 风吹动刀锋,发出铮铮的空响。 他抬起头,揭掉蒙在脸上的黑布,露出他那特有的冷峻刚毅的面容,望了望天, 白花花一片,几乎看不清太阳,阳光亮得像雾。几只苍鹰突然闯进一无所有的天空, 发出嘹亮的哨响,黑色的身影在天穹上划着轻盈的弧线,像是一个预言。在悠长的 鹰鸣的衬托下,世界显得更加寂寥。一旁莽汉的马鞍上这时只有苍凉。他无奈地将 刀擦回刀鞘,一声金属摩擦的声音寂灭之后,他的心里莫名地涌起前所未有的空落。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