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纷纭再战 萧亭会已无再战之力,不休息十天半月休想复原,宋惊雁征询虎三郎与洪天策 意见,终决定派实力较弱的舞纷纭接下第二阵。按规则取胜方可提出休息一日,然 士气可鼓不可泄,既是一切准备就绪,亦无浪费时间的必要。第二战由是在次日展 开。 云恨天、宋惊雁、文清远仍是早早来到看台,萧亭会亦在萧湘泪的陪同下扶伤 到场,文行竖出没无常,失魂帮的其余首领皆随云霄在军中待命。因是舞纷纭出战, 秋节晚、花大少亦陪她早早来到。 花大少喧宾夺主地拉着舞纷纭的手谆谆教诲:“小舞,平日吹牛你是很吹得过 去了,真论起本事,你还老实差点;我教你一记绝招,简单有效,像昨天萧亭会那 样,看见有危险,先来他娘一嗓子,不吓他佐佐木一个好歹亦给自己壮壮胆子。” 舞纷纭不复气地瞪他一眼:“你才差点。等宰了佐佐木,下来就宰你!” 花大少:“等你宰了佐佐木再说吧。记住,一定要尖叫。还有还有,昨天我发 现了,竹下仁英先上的擂台,死了;今天你亦等佐佐木先上,运气就归你了。” 秋节晚尽量不带出忧色:“纷纭,佐佐木沉雄稳健,杀法硬朗,你不要给他硬 拼,胜负无所谓,要紧的是保全自己,把他拖垮不能进入下一阵即算成功。” 舞纷纭:“你说很多遍了。看人家虎三郎和玉临意,一句废话都不多说,该干 什么干什么,对我信心十足;你就知道跟着这姓花的气我!” 秋节晚:“我,不是。我……我……” 舞纷纭白他一眼,说不出的妩媚:“别说了,我都知道了,保证好好地回来还 不行么?” 花大少:“且住。暂停肉麻,虎三郎来了。” 负着鱼竿,拎着鱼篓,虎三郎悠然行来,在他们面前停下。 花大少:“这么早来,八成又没钓到鱼。”| 虎三郎向舞纷纭一笑:“都准备 好了?” 舞纷纭点点头:“都怪他们两个,说得我有点紧张起来。” 虎三郎:“佐佐木亦紧张呢。你是女孩子,不用戴头套了。扶桑人最看不起女 子,和你打仗有心障,好好利用。”何况对舞纷纭这样美丽的少女,任何男人怕都 要多几分仁慈。美貌亦该是她的武器之一,浪费了太过可惜。 对面,战鼓声倏忽响起。结珈趺坐的佐佐木挺身而起,向擂台行来。 舞纷纭的面容微微一变,毫无征兆地,忽张双臂,投入秋节晚的怀抱,紧紧地 拥抱他一下,在他明白过来想拥紧她时她已迅速退开,灿烂地一笑,翻身,义无反 顾地跃下看台,应着随之骤起的鼓点向擂台走去。 虎三郎垂下眼睑,默默地在云恨天身旁的椅子上坐下。云恨天亲昵地搭住他的 肩膀,问:“虎先生,你看舞纷纭对佐佐木有几成胜算?” 虎三郎:“听宋先生和大少说,佐佐木在竹下剑派中算是最勤奋,最有运气和 天份最差的一个。勤奋和运气让他成为顶尖高手,强处在于稳定,弱处则在于缺乏 创意,死守在竹下剑派的框架中,只能依靠实力去击败对手。话说回来,他的实力 肯定在舞纷纭之上。舞纷纭是我们较弱的一环,佐佐木亦是扶桑人中最弱的一个。 玉临意不愿来,因为他相信这会是最没有看头的一阵,舞纷纭取胜希望渺茫,拖垮 佐佐木,让他不堪再战的机会相对而言要大得多。 安排舞纷纭对上佐佐木是虎三郎与宋惊雁煞费苦心的决定。佐佐木虽实力不俗, 却偏于平实,危险性最小,舞纷纭的轻灵多变,在他手中即便遇险,亦更有逃生的 机会。 擂台上,双方已开始试探性地进攻。佐佐木比仁英略大一两岁,看上去却老成 许多,矮矮壮壮,面孔黝黑,手掌粗大,令人感觉剑在他的手中颇有点不合时宜, 用倭刀才该是他的本份。他的攻击速度不快,十分厚实,步步为营,舞纷纭见其势 已知其力,不敢硬撼,三两下已给他逼至擂台一角。舞纷纭恃着轻灵的身法,巧妙 地借剑花一引,轻轻巧巧地游移开去。佐佐木虽无功而返却毫不介意,转身,复向 舞纷纭逼近。 花大少凑在虎三郎身边坐下:“虎三郎,我们岛上谁是下象棋的顶尖高手?” 虎三郎:“我。” 花大少斜他一眼:“好好,你是第一。除掉你之外的那个第一是谁?” 虎三郎:“你想拜师学艺?” 花大少:“我算是活不下去了。自从你把那个母夜叉带回家来,就仗着她会下 他娘的两手破棋成天趾高气扬,整个把老子当做失魂一号的弱智白痴。我花大少纵 横天下,什么时候丢过这样的人来?” 云恨天探过头来:“大少你们在说什么?光听你说自己是失魂一号的白痴。” 花大少:“你的耳朵倒怪来,我夸我是朵鲜花就没听见。我问他谁是我们岛子 上下象棋的顶尖高手?” 云恨天:“你不早问。那就是我呀!” 花大少:“久仰久仰,我想问除了你,你们以外的那一个。” 宋惊雁正好走过,听得分明,插进话来:“大少你找我么?我一般不告诉人家 我是象棋国手,免得他们傻乎乎地缠着我教他。大少你肯定不会喜欢学下棋,学了 亦白学。学棋要智慧。对了,你找我做什么?” 花大少:“没什么。刚才听人骂街,说谁自称是下象棋的国手第一高手谁就是 他娘的王八操的龟孙子。我想看看到底谁是。” 秋节晚惊叫一声。舞纷纭毫厘之差躲过自佐佐木剑下游走开来。剑势复巧妙地 一撩,插入佐佐木剑式的断接处,阻止了佐佐木攻势的延续,疾退至擂台的中央。 退时,步伐现出紊乱,弹指后方调整过来。若方才没有那神来一剑阻止佐佐木连攻 之势,后果不堪设想。佐佐木略一停顿,攻势再度展开,其剑式与剑势的布局完整 清晰,加之近乎绝对的准确,着实令人叹为观止。可以看出,佐佐木今日状态奇佳。 难怪秋节晚为之心惊。 虎三郎起身,上前安抚地拍一拍秋节晚肩膀:“小舞还应付得来。佐佐木这样 打最好不过。扶桑女子的地位很低,佐佐木虽是踏踏实实,骨子里还是小看女人, 觉得给小舞斗得太久即使胜了亦没面子。要没有这个原故,他若稳稳地打,不急于 求胜,拼体力,小舞吃亏更大。眼下看来,佐佐木把面子看得更重,不惜体力地想 要圈住小舞,以求速战速决,这比放开来打费力得多;小舞看上去凶险,却较打持 久战赚许多便宜。依我看,小舞若能够坚持上小半个时辰,佐佐木势必给拖垮,不 堪一击。” 然舞纷纭能否支持住小半个时辰呢?在危机四伏的擂台上那可是很长很长的时 间!秋节晚手心湿漉漉的,几欲不顾一切地冲上擂台替下舞纷纭;若换做另一时刻, 他一定会用自己的胸膛去承担一切,而决不希望舞纷纭来分担一点点,可这一次, 他自己亦仅是整个战斗链上的一环,有自己需承担的重压,而舞纷纭必须如这个链 上其他的每一环般独立地去完成自己的责任。 舞纷纭终于明白花大少没有小看她,她只是被大家宠坏了而已,每个人都知道 她差一点,除了她自己。因为大家都在让着她。她从来就没有很努力地用过功,而 且年龄那么小,资质再怎样亦好不过玉临意去,她为什么会总是盲目地相信自己比 别人强呢?她没有时间去检讨,佐佐木如一张强大而无形的网,正不遗余力地将她 牢牢缠住,她在网中左冲右突,只能一次次突破灭顶之灾,却怎样亦摆脱不掉网的 束缚。 她已经不知道自己在网中挣扎了多久,网在不住地收缩着,留给她转圜的空间 愈来愈小,她的腿已开始虚弱,脑子亦渐渐迟钝,满眼是佐佐木硕大冷酷的面孔与 他寒光闪闪的剑。 是否应该跳下擂台认输呢?她倔强地反抗着这种念头。萧亭会苦战苦撑最终反 败为胜的印象太深刻,使她不由幻想着或许再多坚持一刻便能同样做到。她不愿服 输,从小就不愿,做什么都要争赢来;而她一直如此幸运,总是能赢,终于让她胆 大妄为到一怒火烧刑部,再怒火烧西厂,最终烧到御花园,若不是给虎三郎舍命相 救,击退英劲武,带她闯出京城,狂奔海外,她的小命肯定是没了。大难不死,必 有后福,这一次,幸运一定还会关照她的。她若就这么熊包软蛋地条下擂台,秋节 晚不定会怎样看不起她呢,还有那个讨厌的花大少! 雪亮的剑挟着风雷之声劈至,舞纷纭感觉那是一整座大山压了下来,而自己的 胳膊已软弱无力;她奋起全部的力量横剑架出和大声地尖叫起来。她一定不知道自 己的尖叫声有多么可怕,亦不会知道这一声尖叫挽救了她的性命,佐佐木密布紧合 的气场给这突如其来的恐怖尖叫惊得为之一滞,重聚时早已散去数成;舞纷纭身形 为之一轻,竟生生封架住那可怕的一剑,精神复为之一振,剑势重现几分轻灵,反 攻几招,将佐佐木蓄积多时的攻势于猝不及防间尽行摧毁。佐佐木迅速调整心绪, 夺回上风时,一大段的努力早已烟消云散,再催力欲将舞纷纭重新圈住,真气已略 感难继。对付一个少女竟费去九牛二虎之力仍毫无建树的耻辱另他渐渐丧失了理智, 悍然激发出全部的潜力,再不留任何余地地展开另一波毫不弱于上一轮的攻势。他 已恨不能一剑将舞纷纭搅成肉丝,在他的眼中这再不是一名美丽的少女,而是一份 耻辱;他必须尽快地将这耻辱的印记消灭! 秋节晚腾地跃下擂台,从一名鼓手手中夺过鼓槌,振起雄浑的内力“咚咚咚咚” 地猛敲起来,仿佛欲将他的全部精力通过鼓声传递给舞纷纭。而舞纷纭亦立即感受 到鼓声的力量,不需要看一眼她已明白这异乎寻常的鼓声必出自秋节晚的手笔。她 的精神再度大振,超出了她极限的极限,傲然挺剑迎拒着佐佐木一浪强过一浪的攻 击。 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虎三郎已不知不觉地站起,眉间的竖纹深如一道伤痕。 宋惊雁看一眼他,自语般轻声地说:“最危险的时刻过去了,佐佐木的体力已明显 地大不如前了。” 音未落,花大少忽地跳起,失声地:“不好,小舞要……!” 萧亭会反败为胜的那一剑已深植于舞纷纭的脑海之中,秋节晚竭尽全力的擂鼓 声复让她发挥出她潜力以外的潜力,令她支撑过佐佐木愈来愈强,强至顶点后终盛 极而衰的攻势。她分明地感受到:佐佐木不行了!她终于苦熬到了反击的机会,她 将向萧亭会一样光荣地反败为胜,依靠超人的意志和智慧战胜比自己强大的对手。 胜利的激情冲昏了她的小脑袋,在架开佐佐木疲态丛生的一剑后,她猛然激起能激 起的全部力量,义无反顾地展开了反攻,剑以不可理喩的刁钻向佐佐木刺去。她相 信这一剑会是空前绝后的精彩一剑,必将刺穿佐佐木该是不堪一击的防线,然后她 将似萧亭会般一剑接一剑地将他斩成碎片。 等她明白,自己原来比佐佐木还要弱不禁风时,佐佐木已成功地引开了她倾尽 全力的一剑,避开要害,任利刃深深地刺入肩膊,腾出左掌猛烈切入,狠狠地击中 她门户洞开的心口。舞纷纭闷闷地哼出一声,如断线风筝般直飞出擂台,一路喷洒 着鲜血! 秋节晚扔了鼓槌,不顾一切地向舞纷纭扑去,一道身影已抢先一步射至,凌空 将舞纷纭接在怀里,探掌护住她的心脉,落地前一股真气已悠悠输入。落地,见秋 节晚至,复将她小心地交在秋节晚手中。 秋节晚无暇顾及虎三郎古怪的神情,一把接过舞纷纭,掌抵后心,真气略不保 留地输入,嘶声喊着:“纷纭!” 虎三郎:“她没事。”佐佐木毕竟是精疲力竭,左手复仓促出击,力量大打折 扣。 舞纷纭恰在此际悠悠醒来,虚弱地睁开眼睛,看见一脸关切的秋节晚,脸上荡 起一丝醉人的笑意,头努力地向他怀中靠一靠,复闭上眼,昏睡过去。秋节晚神情 一松,紧紧地拥住她,仿佛稍一松开她就会消失得无影无踪似地。 花大少第三个赶到,看在眼里,长长地出一口气,向面无表情的虎三郎:“你 先去吧,我在这里。” 虎三郎看一眼花大少,没有说话,亦没有离开。 云恨天诸人相继赶来,宋惊雁命人抬来一副担架,安抚着秋节晚,让他将舞纷 纭放进担架。秋节晚固执地拒绝,执意抱着她向家中走去。虎三郎、花大少向云恨 天一众告辞,跟在秋节晚身后。宋惊雁与云恨天耳语几句。云恨天颔首,留在看台 处理善后,宋惊雁则向虎三郎追去。 花大少向秋节晚:“到我们那儿,人多亦好照应。” 宋惊雁追上落后一步的虎三郎:“虎先生,玉兄怎么没来?” 虎三郎:“他有些不舒服。” 宋惊雁“喔”了一声,顿一顿,又问:“洪先生他们怎么亦没来?” 虎三郎低头走出几步,说:“宋先生,这里没什么事,你去天策那里看看可行? 我亦有些放心不下。” 宋惊雁颔首:“那好,我先去看看。洪先生那里复杂得很。”翻身离开。 云怨唇正在屋中做饭,见舞纷纭被抱着进来,吓一大跳,迎上前,问清只是重 伤才松一口气,忙着张罗将舞纷纭安置在虎三郎的床上。 陈破网不知何时溜进屋来,向花大少挤眉弄眼,恰被虎三郎看个正着,本拟由 他,忽想起什么,问:“破网,有什么事么?” 陈破网见虎三郎发现,有些尴尬地做个脸色,行出去。虎三郎领会得,跟出去 ;花大少此际亦看见,一道出来。陈破网等在门外,压低声音:“虎大哥、大少, 老洪那边出事了,陈子龙给人杀了,一大早给人发现尸体抛在院子外的墙根下。一 剑穿了吼,没有别的伤。” 虎三郎略一沉吟,说:“大少,你在这里看着。非常时期,不怎么太平,小心 大家安全。在外屋搭你两张床,让小舞和云怨唇睡里屋,我们和小秋睡在外面。破 网,同我去天策处看看。” 花大少虽亦想去看看,仍是点头答应,翻身进屋去了。 虎三郎边走边向陈破网问:“知道是谁的手脚么?” 陈破网摇头:“不知道。老陈算得一流好手,人又精明,就算龙川秀口来亦不 能一剑就刺穿他喉咙。对了,老陈的手连刀柄都没碰上就完了。” 虎三郎:“你听谁说龙川亲来亦不能一剑刺杀子龙?”虎三郎相信龙川能做到, 就自己所知,亦只有他能做到。陈破网几下庄稼把式自然不会知道陈子龙与龙川的 差距,他的判断定是出自他人之口。 陈破网一笑:“风劲节那贼王八羔子说的。他是不是乱说来着?这小子才不是 东西,上回我去看老江,不干他的事,却跟老江的孝子贤孙似地,要赶老子出去。 要不是小带鱼他们拖着,老子非打出他的尿来不可。” 虎三郎:“你需感谢小带鱼,真打你就不行了。说说怎么回事。” 陈破网便将当日情形乱说一通,完了,突然想起那张字条来,亦一并说给虎三 郎听了,连偷听风劲节与叶采萍的说话都不漏过:“……,虎大哥,我觉得这个风 劲节大有问题,会不会杀老江的就是他,给我字条的是老江,老江怕着的亦是他? 他肯定骗过了叶美人。叶美人白长的聪明,给他骗得个团团转。” 不觉间已到洪天策几人所住的院前,虎三郎轻声地:“破网,话不好乱说,切 记祸从口出。天策这里的情形不太好。这些话你不要再和人讲,否则小命丢了都不 知怎么回事。”迈步踏入院中。 宋惊雁短短的时间已替洪天策将后事料理妥当,因陈子龙为洪天策一系的二号 人物,比江洋海来得隆重许多,设起一个简单的灵堂,一口棺材将陈子龙尸身盛了, 挑选十几名洪天策系的精干海盗帮手善后事务。战乱即至,众人都是刀头舔血、生 死如常的亡命徒,这样的排场已是最讲究的。 洪天策一脸铁青,呆立于棺木旁,望着陈子龙已修复成平静的面孔。宋惊雁与 叶采萍轻手轻脚地来回走动,安排琐碎事务。风劲节和凌未野却不见身影。 见虎三郎行入,叶采萍眼圈一红,泪水止不住夺眶而出,哽咽地:“虎大哥, 你来了?劝劝洪大哥吧,他到现在都没说一句话。” 虎三郎点一点头:“生死有命,采萍你亦节哀。” 洪天策听到虎三郎声音,倏忽抬起头,略带茫然地望来。 虎三郎上前,拍一拍他的肩膀:“天策!” 洪天策抓住他的手,用力地握一握,虎三郎亦回报之。洪天策的精神于一握间 稍稍振作。少顷,想起什么:“小舞还好么?” 虎三郎:“她没事。”离开他,接过叶采萍递上的一捧香,向陈子龙的尸身深 鞠三躬,将香插入香炉内,方上前弯腰仔细验视陈子龙喉间剑创。片刻工夫,他挺 身退后,向正朝自己望来的宋惊雁看一眼,什么亦没说。 洪天策向叶采萍:“你在这里招呼。未野和小风回来叫他们到我屋里来。”朝 虎三郎、宋惊雁点一点头,向自己屋里走去。虎三郎让陈破网帮着叶采萍,与宋惊 雁一道跟进洪天策房间。 洪天策颓然坐在一张椅中,待宋惊雁将身后放门关上,浩叹一声:“下辈子叫 我做什么都行,就是不当兵不当海盗。从十六岁投军,至今又是十六年我已记不清 有多少情同手足的同袍兄弟倒下去,再起不来。不知道哪天才会轮到我。” 宋惊雁:“生死无常,子龙先走一步而已,亦是脱离苦海。大丈夫顶天立地, 生不欢,死不惧,但求俯仰无愧于心。余者于我辈何涉?” 洪天策:“宋先生的豪情,我是早没有了。虎三郎是知道的,官场里群魔乱舞, 尽是些宵小得道,好人如虎三郎你竟沦落至此,还有什么好说。我算看透了,天下 是奸佞小人的天下,我们这些但凡还有一点点良心的不是死于非命就只能在这里给 海盗为伍。” 宋惊雁:“用朝庭的话说我们是亡命盗匪,命都不要了,遑论其余?只要是我 们心中想要做的便放手做去,至死而已,亦是一种痛快。虎兄,你说呢?” 虎三郎并不回答,缓缓说:“子龙手下亦算了得,竟叫人一剑穿喉,扶桑剑手 中舍龙川再无第二人能为。宋先生,你手下有没有发现龙川潜入南边来?” 宋惊雁微赧:“整体防御我们做不到,惟有重点扼守要害通道,别处只能设暗 桩监视。以龙川的高明,潜入南边并摆脱监视不算困难。暗桩要么没发现,要么发 现给他甩脱,畏担责任,索性不报。我会想法弥补此项漏洞。” 虎三郎:“在子龙身旁,我感受到龙川的气息,他是故意留给我的。一种挑衅 吧?不过他来南边杀人决不是为向我挑战。” 宋惊雁眉一轩:“会有什么能令龙川亲来南边呢?” 门于此际被轻敲数下。宋惊雁上前开门,凌未野的大脑袋出现在门口,向宋惊 雁一笑:“宋先生在正好,我待会有话和你说。”掩上门,来到洪天策面前,“大 哥,你找我?” 洪天策严厉地盯他一眼:“这般时候你跑到哪里去了?” 凌未野嗫嚅着,半天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洪天策不拟听他解释,问:“你昨夜 可曾看见什么不对处?” 凌未野忙一摇头:“没,我昨夜老早就睡下了。” 宋惊雁:“未野你找我有什么事情?” 凌未野:“是这样,宋先生,我研究芥川雄好久了,明天让我上吧。即便不能 赢他,我亦一定把他拖垮来。” 宋惊雁:“谁说明日芥川雄会上?” 凌未野:“我就等他呢。外面现在都传明天会是他。” 宋惊雁看一眼洪天策:“那,容我再想想,你先准备着,可好?” 凌野行固执地:“宋先生,我从不求人,只开这么一次口,你现在就许给我好 么?” 宋惊雁干咳一声,不知怎样答好。虎三郎:“未野,谁上谁不上亦不全由宋先 生说了算,还需云恨天点头。你先准备好,宋先生自会替你说话。” 见凌未野将信将疑地看着自己,宋惊雁顺坡下驴:“帮有帮规,我就是跑跑腿 出出主意的狗头军师,话我自会替你说,亦请你体谅些。” 凌未野再不好说什么,看一眼洪天策:“没别的我先出去了。” 待凌未野离去,洪天策叹一口气,说:“宋先生,你就成全他吧。” 宋惊雁听出洪天策话中有话,问:“怎么回事?” 洪天策:“萧亭会是你帮里的,舞纷纭是虎三郎那里的,下面就猜第三阵该我 这里的上,全都看好风劲节。未野和风劲节……,为着叶采萍心里别着劲。我这样 说你该明白了吧?其实未野太老实,真要拿出去未必就输给风劲节。” 三人沉默下来。有顷,宋惊雁打破沉默:“风劲节一早来找过我,亦是说的该 轮到他。我欠考虑,加上本来拟的名单中就有他,答应下来。要不这样,我再给他 说说,让他和未野一道做准备,看明日的具体情形再定到底由谁登擂。洪先生,到 时还需你去劝解另一位了。” 虎三郎忽说:“未野好象知道些我们不知道的事情。” 洪天策没往心里去,又叹一口气:“就这样吧。虎三郎我真羡慕你,你那一帮 子人成天欢天喜地、和和睦睦;再看看这里,老齐不去说他,子龙、老江死了,未 野和风劲节又格格不入,唉……” ---------- 炎黄中文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