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年关 雷雨在爷爷坟前跪着,不知不觉天已经黑了,寒风吹来,浑身冰凉,身体慢慢 的竟然僵硬起来。这时,雷雨体内一股暖流自胸口生起,慢慢运行全身,寒冷尽去。 雷雨也从痴迷中醒来。原来天已经黑了。雷雨默默道:爷爷,我该回去了。起身向 家走去。 正是隆冬时节,黑夜没有了太阳提供温暖,北风肆虐,天寒地冻。雷雨修习真 经,早已不怕寒冷,心中却莫名的有了许多凄凉。这些日子的独处,雷雨有了一种 强烈的孤独感。毕竟只是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呀,如何能够承受这接二连三的伤 痛?又怎么能够品尝这深入骨髓的孤独和寂寞? 一个人最害怕什么?不是寒冷!是孤寂! 一个人要追求什么?又有谁能说的清楚? 体内那股暖流,每次在雷雨陷入一个死胡同的时候,总是缓缓流动,把雷雨带 进一个平静祥和的天地。 这一日,张亮和李明哲先后来到雷雨家,不约而同的每人都端着一碗粥,腊八 粥。原来今天是腊月初八了。雷雨心里闪过那个民谣,轻轻的哼起来:“小孩小孩 你别馋,过了腊八就是年,腊八粥,喝几天,哩哩啦啦二十三,二十三、糖瓜粘, 二十四、扫房子,二十五、炸豆腐,二十六、炖羊肉,二十七、杀公鸡,二十八、 把面发,二十九、蒸馒头,三十晚上熬一宿,大年初一扭一扭……” 张亮和李明哲也跟着雷雨哼了起来。快要过年了,街上偶尔传来几声鞭炮的声 音。三人哼着年谣,心情开朗,雷雨把粥分成三份,招呼二人道:“来,一人一碗, 喝了就不怕冷了。”三人围在一起,悉哩呼噜一会就尽入腹中。望着空碗,三人互 相对视,不禁哈哈大笑起来。 腊八过后,哩哩啦啦的就到了二十三。石头屯是个小村,百十户人家,但是过 年的气氛却浓了许多。外出打工的稀稀拉拉的都回家过年了,还有回娘家的、串亲 戚的,村里一下子热闹了起来,张亮和猴子二人也很少来雷雨家了,年前总要忙碌 一阵子。愈是热闹,雷雨愈是觉得孤单,索性闭门不出,专心练起功来。可是雷雨 的心始终不能平静下来,练功也是毫无进展。 小芳是不是也该回家过年了? 雷雨没有准备年货,反正是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而且雷雨最近总是觉得,吃 不吃饭都无所谓。在练功方面,雷雨始终不能突破第七层,愈是心急,愈是没有进 展。也许是欲速则不达的缘故吧,雷雨便把修习的事先放下了,先过完年再说吧, 一个人也得过年呀。 段金海回来了。雷雨正在家打扫屋子,新年新气象。听到院子里一阵脚步声, 然后一个浑厚的声音:“雷雨!”猛然听到这么熟悉的声音,雷雨一阵激动,“金 海哥!”雷雨冲出屋来。 段金海站在院子里,依旧是一头长发,凌乱的披散着,脸还是黑黑的,但是有 了光泽。那双眼睛充满了笑意,使得脸上的那道长疤也看着活泼起来。人成熟了许 多。 看到段金海,雷雨一下子高兴起来。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两人寒暄了几 句,互相询问彼此的情况。段金海沉声道:“雷雨,你爷爷的事我听家里人说了, 唉,你要保重呀。我有个打算,过完年你跟着我去城里打工吧,反正你也是一个人, 这里再也没有你牵挂的了。咱们两个彼此还有个照应,你说怎么样?” 雷雨一听,这个主意不错,自己本来不就是打算要出去的吗?段金海的话正是 求之不得,于是道:“好呀,金海哥,我也打算要出去的呀。我一个人无牵无挂, 想去哪里就去哪里。而且……你当时走的时候,我爷爷也是想让我去外面闯荡一下, 增长一下见识。可是那时我还放不下爷爷呢,现在……现在我放的下了,我……我 再也没有什么牵挂了。”雷雨说着便哽咽起来。 段金海拍拍雷雨的肩膀,安慰道:“大老爷们儿别动不动就尿汲,好好闯出自 己的一片天,爷爷在九泉之下也会笑哩。” 雷雨点点头,是该去闯荡一番了。好男儿志在四方,老是窝在山里能有什么出 息。雷雨擦擦眼泪,对着段金海笑了一下,目光中充满坚定,“好!金海哥,过完 年我就跟你走。只是……我从没有出过门,你要多照顾我,多指点我啊!咱们哥俩, 合力闯出自己的一片天!”段金海笑了笑,抓住雷雨的手道:“这才是男子汉嘛! 走吧,咱们去看看张亮和猴子,对了,小芳也回来了。我们一起回来的。我们还是 在一个城市里呢!你说这个世界小不小?” 听到段金海说到小芳,雷雨忽然有些激动,“小芳回来了?她父母回来了没有?” 段金海呵呵笑道:“都回来了。一会儿咱们去她家转转。先去找猴子他们两个吧。” 说完便向外走去。雷雨赶紧跟上。 张亮和李明哲见到段金海,都是惊喜的大喊一声:金海哥!尤其是到李明哲家 的时候,李明哲更是扑到了段金海的身上。这么多年的伙伴,感情自然是深厚无比, 半年的分别,乍一相见,怎能不欣喜若狂? 四人叙了会儿旧,李明哲更要段金海讲讲城里好玩的事。段金海敲了敲李明哲 的头,笑道:“快快长点肉,有机会我带你到城里去玩。城里太热闹了,高楼、汽 车、洋房,好多你没有见过的东西,保准让你眼花缭乱。呵呵。”李明哲摸了摸自 己的“猴头”,兴奋道:“真的金海哥?真的带我去?城里真的那么好?可是……” 李明哲面露奇怪的神情,“为什么要我长点肉呀?” 段金海三人互相对视一眼,又看着李明哲那一副猴相,正在抓耳挠腮的样子, 都忍俊不禁,不知是谁先“扑哧”一声,三人都哈哈大笑起来。 李明哲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我说错话了?可是也不至于这么高兴呀?问 道:“你们怎么了这是?有什么好笑的。”但是见眼前三人笑的如此开心,自己竟 然也嘿嘿的笑了起来。 “咱们去看看小芳吧,”段金海止住笑声,招呼三人道:“小芳也回来了,你 们也有好长时间不见了吧,走吧,别磨蹭了,难道要等到中午去人家吃饭呀。”四 人并肩而出,向崔玉芳家走去。人逢喜事精神爽,好友团聚,几个人自然都是兴高 采烈的样子,就连雷雨,脸上也是挂着淡淡的笑容,毕竟在那个朦胧的年纪,那份 同样朦胧的情感,怎能承受住岁月无情的冲刷而毫不褪色? 只是谁也没有注意到,张亮那双充满笑意的眼睛里,竟然流露出一丝痛苦的目 光,微弱但是绵长。 难道这个聪明而沉默的少年,竟然有了忧伤的心事? 走近那个熟悉的大门,迈进那个熟悉的门槛,看到那个熟悉的院落,还有那个 奔跑出来的熟悉的身影。怎么,突然有了一种陌生的感觉? 又怎么,一个尖锐的东西,刺入内心深处那块最敏感的记忆? 一切,恍然如梦! 崔玉芳好象又长高了一些,身材苗条了一些,但仍旧曲线玲珑,还散发着一种 动人的气质。脸上仿佛有脂粉的痕迹,抹去了几分纯真,增添了几分妩媚。那双满 是笑意的双眼中,有一种幸福的满足流露出来! “金海哥!雷雨哥哥!张亮哥!猴子……哥!”崔玉芳欢快的喊道。叫到李明 哲的时候,犹豫了一下。二人打闹惯了,崔玉芳一直是“猴子、猴子”的叫。今天 久别重逢,破天荒的叫了李明哲一声哥。把李明哲乐得嘴角都裂到了耳朵根。 崔玉芳看着雷雨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还是那副放荡不羁的模样!可是那份埋 藏在心底的愁苦,又怎么能逃过她的眼睛?几人之中,她和雷雨关系最好,她更是 把雷雨当成了她的亲哥哥一般。今日见到雷雨,心中一阵酸楚,眼泪便流了出来。 突然扑进雷雨的怀里,抽泣起来,“雷雨哥哥,你那天去了哪里?我等了你好几天 也不见你回来,你不知道,我在外地经常想你,也不知道你怎么样了。”崔玉芳抬 起头来,泪眼婆娑,“我知道雷爷爷走了,你心里难受,我很是担心你,但是我离 你那么远,也帮不了你。唉,一想起你我就后悔我不该出去。不过,雷雨哥哥,你 要好好的呀。你别忘了你是个男子汉!” 雷雨心中着实感动,原来小芳一直是这么关心自己!一股暖流自胸口升起,扶 住崔玉芳的双肩,慢慢把她从自己怀里推开。那张美丽的脸庞,似桃花带雨,楚楚 动人。雷雨眼含泪水,却面带笑容,对崔玉芳道:“小芳,你看我不是好好的吗? 我没事,真的,你不用担心我。倒是你……你看你,弄的我胸口又是鼻涕又是眼泪 的,这可是我过年穿的衣服呀。” 崔玉芳看了雷雨的胸前一眼,扑哧一笑,推开雷雨,道:“活该!活该!谁让 你老是让我担心的?哼!”那张挂满泪水的脸上露出笑容,竟是出奇的美丽!美目 盈盈一转,从众人脸上扫过,擦擦泪水道:“来吧,都进屋吧,外面多冷啊,我带 来好吃的呢!”转身向屋里走去。 张亮看着崔玉芳扑进雷雨的怀中,笑容僵硬了一下,随即又笑了起来。有什么 比友谊更重要的呢?还有什么比对朋友的祝福更让人感动的呢? 朋友,只要你过的比我好! 听到有吃的,李明哲收起笑容,神情严肃,紧随着崔玉芳,大义凛然、昂首阔 步向前走去。 -------- 起点中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