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距离 三人平日里居住在山谷中,时而外出寻访线索,时而打猎捕鱼、生火做饭,过 着非常平静安逸的生活,在这里没有烦恼,没有战争,没有仇恨,没有霸业,没有 一切尘世间的烦琐。许多年后,当铁木真一再的回忆起这段日子时,他确认这是他 一生中最快乐的时间。 欢乐的日子一天天飞逝,欧阳飞雪在铁木真心中的位置也越来越重要,铁木真 在她身上屡屡感受到从未有过的快乐和宁静。在一起的时候,日子过得飞快,一天 的功夫一眨眼就过去了。但有时为分头寻找线索,大家需要临时分开两三天的时候, 他却感觉到度日如年,思念欧阳飞雪的心情向蔓藤缠绕着老树,紧紧的让他透不过 气来。 每每大家玩得很开心之时,铁木真和欧阳飞雪的双眼总会不由自主的相互凝视, 然后又慌乱的分开,这种感觉在双方的心中越来越强烈。 铁木真的内心中经常有一种声音在不断的提醒自己:“我不能再这样下去,我 和她之间不会有什么结果的,我们之间的鸿沟其实远远不止对孛尔台的承诺。她从 小在世外桃源般的山谷中长大,性情淡泊、与世无争、感情专一,她是为这宁静的 山谷而生,离开这里,在凡俗争斗的世界里,她将永远不会再有安宁和欢笑。而自 己出生大漠,家道中变,注定是属于草原,属于蒙古,属于战争,但绝对不会只属 于现在这个安静祥和的山谷,尽管他非常喜爱这里,但他终归不属于这里,总有一 天他会离开这里回到那个属于他的世界之中。他和她之间的差别无法用距离来形容, 他们根本就属于完全不同的两个世界,通过时空隧道,他们在一个奇异的世界里相 遇了,这次相遇产生的心灵之火让他日夜难眠。”。 铁木真感到自己象一个身陷沼泽之中的人,他拼命的向上爬,但结果却越陷越 深,他甚至开始怀疑自己是否能够走出这个感情的沼泽。 未来会怎样,他一点都没有方向,他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迷茫。但他知道,他 很喜欢目前的这种生活,喜欢同她在一起的感觉。 大家继续从各种欧阳子可能拜访的地方开始寻访,但都没什么有价值的线索。 一日,三人来到开封,想对张府故地进行寻访,希望能够有所发现。 听张府后人介绍,据说欧阳子老前辈喜欢和夫人一起到城边的黄河岸边游历, 经常一去就是好多天。 三人顺着欧阳子的当年的路线,来到昔日他们曾经撒满欢乐和爱恋的地方,黄 河岸边。 黄河,曾经孕育了数千年璀璨的华夏文明,被中国称为母亲河。 这是铁木真第一次来到黄河。他远远伫立在江边,看着滔滔江水,内心中起伏 澎湃。感叹人生短暂如白驹过隙,晃眼即逝,人到底需要追求什么样的东西才算是 永恒的呢?如同千百年来奔流不息的黄河,绝不因为站在它身边的人改变而改变。 是战功?是财富?还是情感? 铁木真无法得到肯定的答案。 袁世盟一手牵着铁木真,一手牵着欧阳飞雪,从岸边走向黄河,他们要掬起一 捧黄河之水,亲自感受这哺育了中华千千万人的母亲河。 此时的黄河尚不是汛期,两岸是齐膝深的河泥,三人手牵手艰难的一步步走向 河水。 终于,来到了真正的黄河岸边,水如其名,黄河的河水由于长期洗刷着黄土高 原上的泥土,不仅远处看水色浑黄,就算站在它面前,也无法看清仅几尺远的水里 到底有些什么,可就是这条河流数千年来养育了中华文明。 袁世盟突然将铁木真和欧阳飞雪的手拉在一起,说道“大哥、飞雪姐姐,你们 看吧,我要下水游泳去啦!”,说罢,纵身跳进滔滔江水,一眨眼就看不见了。 铁木真知道袁世盟的水性和武功,所以丝毫不担心他的安全,但令他感到窘迫 的是袁世盟离开时将他和欧阳飞雪的手栓在一起,放了不是,不放也不是,就这样 一直牵着。 第一次触摸欧阳飞雪的手,铁木真觉察到一种从未有过的颤动。透过欧阳飞雪 柔软而略显冰凉的指尖,他看到了她清澈透明的眼睛中散发出炙热的光芒,一种无 所不在的柔情包围着铁木真,这个时刻,铁木真看见自己在懒懒的阳光下,逐渐融 化,最后消失在欧阳飞雪与他所共同创造的世界里。 当袁世盟将她和铁木真的手牵在一起,铁木真宽大有力的手掌将她纤细柔弱的 指尖紧紧握住之时,欧阳飞雪感受到一股巨大的力量摧毁了长久以来禁锢在她心中 的感情壁垒,正是那道壁垒,一直制约着她不去想她跟他之间的事情。因为她深深 知道,她和他根本不可能有结果,注定不可能有结果的东西,除了痛苦,还会留下 什么呢? 但此时此刻,当她和铁木真的手第一次牵在一起的瞬间,她费尽心力才筑就的 自认为非常坚固的堡垒不攻自破,她彻底的放弃了内心中对这段情感的抵抗,对铁 木真的依恋夹杂着过去日子中的点点滴滴全都涌上心头,她知道,从这刻起,她已 经完全失去了自己,不去想未来会怎样,能拥有此刻,为什么还要寻求未来? 就这样他们的手紧紧的牵在一起,站在滔滔的黄河水中,任波涛汹涌,从脚下 滑过,时间在这里停滞,未来和过去都浓缩成现在一刻,这一刻永远定格在铁木真 和欧阳飞雪的心中。 入夜,银色的月光轻柔的洒在黄河两岸,铁木真和欧阳飞雪相依着坐在黄河岸 边,静静的看着流淌不息的河水,感受着夜晚和月光带给他们的宁静。 欧阳飞雪的头紧紧的贴在铁木真的胸上,铁木真强有力的心跳声和成年男子所 特有的气息令她心旷神怡,她仰起头看着铁木真,喃喃的说道:“如果时间能永远 停留在这一刻,那该多好啊!” 铁木真抚摸着欧阳飞雪随风飘逸的长发,埋下头深深的嗅了嗅,一种淡雅芬芳 的清香沁人心脾,怀中美丽绝伦、柔情似水的女人正用她那深情的目光看着他,那 是他所一直迷恋的双眼,若梦若幻。铁木真不敢相信眼前的事实,他轻轻摇了下头, 感觉到脖子在转动,确认自己是真正的拥有了她,就在此时、此地,他们真的在一 起了。 这时候,铁木真看见远方的大漠、草原、蒙古包和统一霸业正一点点的离他远 去,模糊的背景中若隐若现的是孛尔台的身影,还有当初离开蒙古时他与孛尔台之 间的对话和誓言,那些曾经在他心中扎根的东西。 “如果你愿意,我们可以让时间停滞!”,铁木真说出的话,让自己都感到不 可思议,他没想到自己在头脑中浮现出孛尔台身影之时,脱口说出的竟是这样一句 话,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这样说,只觉得这一切是那么的自然,就象水到渠成、 瓜熟蒂落。但当他真正说出的时候,他却感到了一种深深的自责,一种违背承诺的 愧疚,一种失信于人的耻辱,刹那间充沛全身,将眼前这种美好的氛围击得粉碎。 欧阳飞雪听到铁木真的话语,感到一种温暖流淌全身,她多么想点点头,说 “我愿意”,然而她不能,因为她知道,她和他只会拥有现在,拥有此刻,甚至此 刻也不能拥有了,她感受到了铁木真内心中的变化,她将头从铁木真的胸脯上抬起, 身体也偏离了铁木真,幽幽的看着夜空中皎洁的浩月,说道:“我知道我们都不可 能让时间停滞,能够拥有今天晚上的美好时刻,我已经非常满足了,也许过了今晚, 一切就都不会再有了。” 铁木真双眼凝视着欧阳飞雪,欧阳飞雪脸上呈现出的淡淡忧伤和心力交瘁让他 感到一阵阵的心痛如潮水般袭来,这种心痛是那么的强烈和密集,甚至让他感觉到 窒息。他伸手想将她再次拥抱在怀里,永远不再松开。但手伸到一半,却又停了下 来,这时刻,他想到了正在漠北苦苦期盼他归去的孛尔台,想到了自己作为蒙古男 人顶天立地的誓言,想到了他与她之间不过是两个世界的一份子这一不可更改的事 实。 这段小小的距离成为铁木真心中永恒的烙印,许多年后,当铁木真在远征西夏 途中,不幸染病,即将走完他辉煌的一生之时,想起了弹指间数十年的征战,也想 起了这个令人心碎的美丽夜晚和这段改变他甚至改变整个人类命运的小小距离,他 能够征服横跨欧亚长达数万里的广阔疆域,但却无法跨越半臂之遥,在他满是沧桑 的脸上,已看不出任何的表情,他只是轻轻的摇头,嘴中喃喃不清的念着“距离”, 这是铁木真临终前留下的最后一句话,没有人知道它的含义。 数百年后印度诗人泰戈尔在他《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的诗中写到: 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 不是生与死 而是我就站在你面前 你却不知道我爱你 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 不是我就站在你面前 你却不知道我爱你 而是 明明知道彼此相爱 却不能在一起 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 不是明明知道彼此相爱 却不能在一起 而是明明无法抵挡这股想念 却还得故意装作丝毫没有把你放在心里 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 不是明明无法抵挡这股想念 却还得故意装作丝毫没有把你放在心里 而是用自己冷漠的心 对爱你的人 掘了一道无法跨越的沟渠 -------- 起点中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