囚徒(2) 陆渐气力一复,本想一举制住毕箕,但转念又想:“须得先问他周大叔一行和 北落师门的下落,一出此地,便去营救。” 耐心等待半晌,毕箕又至,陆渐便问周祖谟等人下落。毕箕素来多嘴饶舌,最 恨无人攀谈,难得这“石头人”发问,精神为之一振,嘻嘻笑道:“这个我却不大 明白,这岛上关了几百号人,有犯了岛规的东岛弟子,也有被俘的西城部众,还有 被掳来的海客。至于谁人关在何处,却只有岛上的主脑才知道。” 陆渐听得暗暗发愁,又听毕箕问道:“你那些同伴多大年岁?”陆渐道:“这 跟年岁有什么干系?” “干系大了。”毕箕说道,“若和你年纪相仿,多半进了炼奴室;若是年过三 十,先天之气亏蚀,不能炼奴,便会进入寻常牢狱。怕只怕,你那些同伴,既不能 炼奴,又无甚拷问价值,沙师父一不耐烦,统统拉去喂了鲨鱼。” 陆渐听得又惊又怒,忽听毕箕又道:“石头人,待会儿沙师父要来巡视,你好 生应对,若不然,我也救不了你。”言下颇有关切之意。陆渐听得心软,竟然狠不 了心,对他下手了。 过了一会儿,忽听远处传来呼喝之声,间杂凄厉惨叫。陆渐听得毛骨悚然,忽 听毕箕低声道:“沙师父来啦,你当心些。” 那呼喝惨叫响了片时,脚步声响,似有人来,毕箕出门叫道:“沙师父,这名 劫奴的‘苍龙七脉’也练完了。” 只听来人哼了一声,似乎颇不耐烦,旋即一名干瘦老者走了进来,只见他深目 高颧,削颊薄唇,长相颇为刻薄,他打量陆渐一眼,冷冷道:“你练完‘苍龙七脉 ’,有什么感受吗?”陆渐心念疾转,随口道:“我的双手奇怪得很,放在地上, 竟能知觉远处的人走来走去。” 那干瘦老者目光一凝,流露出专注之色,问道:“除此之外,还有什么?”陆 渐摇头道:“没有了。” 那干瘦老者沉吟良久,颔首道:“如此看来,你或许能够练成‘四体通’的‘ 补天劫手’。” 毕箕忙问道:“沙师父,这‘补天劫手’厉害么?” 干瘦老者冷笑道:“既然号称补天,岂会不厉害?八十年前,西城天部曾炼出 过一双‘补天劫手’,但自那劫奴死后,便再没有过。至于有多厉害,我也不大清 楚,只知道,为了杀死那名劫奴,‘东岛五尊’死了两个。” 毕箕听得又是吃惊,又是不服,忍不住道:“但我们东岛还是杀了那劫奴,对 不对?” “杀死却未必,不过……”干瘦老者嘿嘿一笑,“这劫奴委实死在东岛手里, 你可知道为什么?” 毕箕沉吟道:“既不是杀死,又委实死在我们手里?”蓦然双眼一亮,脱口道, “我们杀了他的劫主。” 干瘦老者露出赞许之色,点头道:“你须知道,无论劫奴有多厉害,劫主一死, 劫奴亦死。是以你身为劫主,须得当心自身安危。”说罢微微一顿,又道,“毕箕, 你从今日起,专一修炼此人,另外三名劫奴,便不用管了。” 毕箕吃惊道:“为什么?”干瘦老者道:“那三人没什么出奇的本领,只会白 白浪费你的真气。”毕箕失声道:“但若他们‘黑天劫’发作……”干瘦老者冷冷 截口道:“发作更好,早早死了,去喂鲨鱼。” 为那三名劫奴,毕箕花费不少心血,听得此言,心中不觉一阵难过。忽听陆渐 寒声道:“劫奴便不是人么?”干瘦老者瞥他一眼,笑道: “你说得对,做了劫 奴,便不算人……”话音方落,忽觉劲风扑面,他心头一惊,纵身后掠,不料陆渐 忽自“大自在相”变为“诸天相”,抢到他身侧,左手缠住他左臂,右手已勒住他 咽喉。 那干瘦老者面红气促,呲牙道:“毕箕这蠢货,你给他服了‘七煞破功酒’的 解药么?”毕箕乍遇如此变故,两眼发直,伶牙俐齿一时俱无,结结巴巴地道: “哪,哪里会?解,解药都在您手里呀。”那干瘦老者一听有理,但怎么也想不出 陆渐何以能够恢复气力。 陆渐厉声道:“姓沙的,带我去找周大叔。”那干瘦老者怒道:“我沙天洹死 则死矣,从不受人威胁。”陆渐怒道:“你真当我不敢杀你,大不了同归于尽。” 说罢右手一收,沙天洹颈骨喀喀作响。毕箕忙道:“沙师父,好汉不吃眼前亏,咱 们暂且服输,事后再跟他计较。” 沙天洹话不能出,只能呜呜直叫,毕箕瞧他神色,忙道:“沙师父答应了。” 陆渐手臂略松,寒声道:“当真么?”沙天洹啐了一口,骂道:“小畜生下手好毒。” 陆渐冷笑道:“再毒也不及你们炼人为奴。” 沙天洹冷哼道:“你方才说要找谁?” 陆渐道:“上次你们不是劫了一只海船吗?船上的海客,现今都在哪里?”沙 天洹想了想,恍然道:“是狄希说的那艘船么?” 陆渐一听这名字,便觉有气,说道:“不错,就是那无信小人做得好事。” 沙天洹蓦地怒道:“我也上了那厮的当,他给我送信,说是有一船二十人,都 是炼奴的上好材料。害我火速派了两艘黄鹞快舰,浪费了几十枚‘幻蜃烟’,谁知 到头来,却只劫了一船废物,除了你,没一个人管用。” 陆渐惊怒道:“你杀了他们?”沙天洹道:“那却没有。我一怒之下,本想将 那些废物都喂鲨鱼。不料事后狄希又送来一封信,说是连人带船暂且留下,他有大 用。哼,天底下哪有这等好事?我跟他说了,让他找二十个适合炼奴的年轻人给我, 一个换一个。” 陆渐听得亦喜亦怒,喜的是周祖谟一行尚在人间,怒的是这沙天洹丧心病狂, 念念不忘炼人为奴,当下喝道:“带我去见他们。” 沙天洹命操人手,无可奈何,只得在前引路。陆渐见毕箕欲要跟上,怕他从旁 偷袭,便道:“你留在炼奴室,不许出来。”毕箕见沙天洹被擒,主意尽失,只得 乖乖留下。 炼奴室内昏暗无比,室外巷道却每隔十步便有火炬,火光幽幽,照得巷中景物 若隐若现。巷道两侧的石室中,不时传来呻吟之声。陆渐深知必是某位劫奴“黑天 劫”发作,一时感同身受,心如刀割,厉声道:“沙天洹,你将这些人尽都放了。” 沙天洹嘿嘿笑道:“放却不难,但只怕我将门打开,他们也不肯走。除非,你 将岛上的劫主也都带走,嘿嘿,劫主遍布岛上,你本事再大,又能将整座狱岛都搬 走吗?” 陆渐闻言,不禁默然,深知以自己一人之力,确乎无法带走这些劫奴,就算带 走,也会白白害死他们,不觉悲愤难抑,恨不得手臂一收,将沙天洹的细瘦脖子拧 成两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