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误行扶桑 九州小仓之町,在这异国他乡的海边小镇上,粮铺,杂货店,酒店,住宅都成 院落排布于镇中,人群熙来攘往,穿梭其间,男的前额秃起,发髻高耸,衣袖宽大, 走路的时候几乎看不见他们手臂的摆动。女人散发披肩,小巧的快步,别具有一番 风味。中原的客商对他们来说,已经是司空见惯的事了,可也有不少人偷眼打量这 他国的来客,一群奔跑玩耍的孩童也停下步来,甚怕错过一件精彩事物似的张望着。 而早已习惯了别扭的黄天,身处外地,也忍不住泛起一丝异样的感觉,可长居深山 的布漪宁,这些未曾闻及的风情,更是激起她童心般的新奇,问东问西。黄天初来 贵境,万事尚需考察,虽也好奇,但男人应该保持着神秘的深沉,对于布漪宁的提 问,也只有恩啊了事。不过这样一来可忙坏了随行的盘龙帮翻译,金龙坛坛主伏尘。 说起这伏尘,个头不高,却长得圆胖壮实,盘子般大小的脸上挂着一对小眼睛, 身后所背的长枪几乎比他个头还高,而他这副可笑的架势,行里的人遇见他都要把 他列为难缠的高手当中。可他时常裂着张笑嘴,外人总猜不出他敌友之意,因此江 湖上给他取了个笑面冷枪的外号,更另人吃惊的是这看似笨拙的汉子,居然精通扶 桑之语,真是海水不斗量呀。 此次航行,由二帮主吴焦亲自押船,挑选的皆是帮中的好手,虽说运送的只是 一些粮物等普通的商品,让人感觉有点小题大作。但盘龙帮的几位头领,可不这么 想。按黄天所说是来扶桑游玩,可又有谁会选入冬时节远拔万里,飘洋渡海寻找这 荒唐的风趣?若不是有着要紧之事,那么就是他脑袋出了毛病,黄天也知道此点, 只不过此事大家都是明白人,心照不宣罢了。而江湖中没有两把刷子,岂能安然游 刃在刀光之中。在这两把刷子当中,最为重要的便是对事情的观察与推敲。也正是 如此,每个帮派在重要的据点,都要建立堂口,一方面收集情报,另一方面可以接 待帮中往来之人。 黄天等人下榻的就是盘龙帮的扶桑堂口之一,海上的颠簸也着实让人难受,几 人梳洗一番,仰头躺在小屋里的地铺上睡去,这一休息便是好几日。 黄昏刚至,门外的木廊上,灯笼早已点燃。一位身着浅绿和服的少女跪坐于木 廊之上,缓缓地伸出纤细雪白的小手,轻轻拉开身前的布满白色皮纸小格的木栏, 盈盈道:“公子,请吃饭。”话完,将左旁已准备的饭菜端起,轻放于屋内。 黄天微笑道:“有劳美子姑娘了。” 少女甜美一笑,又缓缓将门拉上,起身朝他处走去。 此处堂主初阳,十五年前来此暗中开辟堂口,为了方便起见,将名改为初阳村 一,随后也将家人接于此处安居,其生活习惯早已经融进当地的习俗。多年苦心经 营,成为了当地颇有家产和生份的商人之一,连当地的平民几乎都认为初阳是扶桑 土生土长的商人。若告诉他们初阳是中原盘龙帮的堂主,打破他们的脑袋也不敢相 信此事。 黄天盘坐于桌几前,看着身前冒着热气的饭菜,心里直嘘个不停。初阳乃当地 有身份的人,不用的身份就有着不同的礼数。这几日单独的饮食,总让人少了几分 乐趣。直眼瞅着屋内的炭火盆,心里一转,抬着碗筷,拉开房门,向外走去。 夕阳映红了白柔的雪地,黄天踏着离地的木廊,停身于一道白色的木栏外,瞧 着这似墙似门的木栏,脸上挂着苦苦的笑容,刚来此地的时候,为了寻找房门也确 实闹出不少笑话。深深吸了口气,缓缓扣响木栏,唤道:“漪宁,在吗?是我。” 屋内没有回话,想必布漪宁寻初阳美子去了,女人家针针线线,小巧玩物,着 实令人不懂。黄天提着步子,悬空的木廊又响起咚咚的声音。 “谁?” “王二兄弟,是我。” 房门开了,王二露出一张笑脸道:“原来是公子呀。有事吗?” 黄天抬起手里的碗,苦着张脸。 王二会意一笑道:“公子,快进来。我从家里带了一壶上好的烧刀子,味道很 是不错。” 黄天摸去苦脸,深深咽下了一道清凉的口水,随着王二进了屋里。 炭火上的酒水咕隆咕隆地冒着热气,屋内两人美美地聊起江湖趣事,颇有一番 煮酒论英雄的情调,王二从包囊中取出两尊酒杯与一杆长勺,把酒具清理一遍,慢 慢地用长勺将酒水注与杯中。 王二抬起酒杯朗声道:“公子,干。” 黄天兴色尽现,爽朗道:“干。” 咚咚咚,杯口刚贴嘴唇之处,正待将酒水惯下,这敲门声音突然响起,两人不 爽之意油然而生,放下酒杯,不约而同的暗骂这扫兴之人。 王二不快地问道:“谁呀。” 一道圆滑的声音响起:“王二兄弟,我,伏尘。” 王二起了身子,拉开木栏,一副圆胖的笑脸顿现。 王二闷道:“伏老哥有事吗?” 伏尘扯着嗓子道:“咋了,没事就不能来,不欢迎吗?” 王二干笑道:“哪里,哪里,快,快请进来。” 刚踏进屋里,一股酒香飘散而来,伏尘卷着鼻子嗅了嗅,双眉顿开,喜道: “好你个王二,居然藏私。” 王二笑道:“伏老哥,我哪有什么藏私呀,不过是兄弟和公子小酌一番罢了。” 话完引着伏尘便向屋内走去。 伏尘向里面张望了一眼,裂嘴笑道:“黄兄弟也在呀,呵呵,两人开起小灶, 也不叫上俺,真是不够意思了。” 黄天听他这么一说,有点尴尬道:“兄弟也是刚来。”说完便将伏尘迎于身旁 坐下。 伏尘眯着眼道:“王二兄弟,快取酒杯来,俺的酒虫已经爬到鼻梁上了。” 王二应声道:“行,这便取来。” 王二取出杯子,清理一便,注上酒水,端于伏尘身前。伏尘接过酒杯,借花献 佛道:“干。” 黄天与王二应了声,抬着酒杯,咽了咽口水,正待饮下,一道咚咚的敲门之声, 回响于耳际,打破了本已恢复的情调,二人苦苦地笑了笑。 伏尘却没这等好脾气,开口便骂道:“奶奶的,谁呀。没看见大爷们在喝酒吗?” 唰的一下,门栏开了,一张秀美的脸蛋泛着怒色。原来是布漪宁,三人大吃一 惊。 布漪宁朝着伏尘,不乐道:“死馒头,你居然欺负我,回去我一定告诉伏大姐, 让她好好收拾你。” 伏尘脸色变得绿了起来,哭丧着脸道:“大小姐,大奶奶,都怪俺这张臭嘴。 刚才并不知道是大小姐你呀。俺这便给你陪不是,可千万不要告诉俺那口子,好吗?” 话声一落,便往自己脸上狠抽起来,那声音啪啪地震耳欲聋,仿佛打得根本就不是 他的脸。 黄天立时止住了伏尘,皱眉道:“漪宁,你来这干什么?” 布漪宁瞧着伏尘的自我惩罚,满意了一下,转为一张笑脸道:“天哥,吴二哥 有事寻你们。” 黄天点头应道:“恩,我们这就去。”话完,瞅了瞅布漪宁,突见布漪宁笑脸 转逝,又泛起气愤之色,吃惊道:“漪宁,怎么了?” 布漪宁嘟着张嘴道:“天哥,上次爷爷偷着喝酒,醉得一塌糊涂,可把奶奶忙 坏了。你以后在偷着喝酒,我可不理你了。” 黄天解说道:“漪宁,我没偷喝呀。” 布漪宁哼了一声,扭头就走。 黄天倒吸一口凉气,这女人翻脸比翻书还快,伏尘体贴地拍了拍黄天的肩膀。 而王二呢?仍是一张苦脸,他知道这煞费苦心的小酒是没着落了。 二帮主吴焦已经等候多时,见得黄天三人而来,热呼招与堂内坐下言道:“黄 兄弟与王二兄弟,来此可否习惯。” 黄天叹口气道:“不瞒吴二哥,兄弟这次是不来不知道呀,以前闻说扶桑文化 乃中原所传,想必与中原相差不会太大,这翻所见却觉自己肤浅许多,看来此行是 冲动了点。” 伏尘笑道:“莫非黄兄弟大算回去不成?” 黄天默默无语。 吴焦肃颜道:“黄兄弟,此行是否有重要之事待办,若信得过我们,尽可说出, 或许有帮得上忙的地方。” 这也难怪黄天打退堂鼓,莫说在扶桑语言不通,地理不熟,单单扶桑内乱,贼 寇四起,本已复杂的局势千变万化,就已经足够让人头疼万分。无计之下,只得将 寻经事,拈着要点略略提起。 伏尘哈哈笑大笑起来,拍着桌子道:“黄兄弟呀,黄兄弟,你在帮里之时为何 不早点提及。” 黄天挤着眉头道:“此话怎说?” 吴焦摇摇头叹笑道:“黄兄弟此行跑得实在是冤枉,扶桑忍者运经出海之处, 正是宁海州,而且还是海神帮派船护送出海。海神帮素来与扶桑忍者往来密切,我 们早已经注意,军师还设计除了十余名忍者。数月前扶桑忍者密送一批货物准备出 海,紫龙坛坛主高小二就亲自探察过一番。” 黄天听及此处,晃然而悟,海神帮既然属于魔殿联盟且又在海上,扶桑忍者送 经,必然由海神帮出面相助。只怪江湖局势渐渐复杂起来,做事有点急噪,未能想 及此点,不由吐了口气道:“不知此书现在何处?” 吴焦言道:“此事伏老弟也曾参与,确切的情况,还是伏老弟来说吧。” 伏尘见得头头让自己说话,打起精神道:“这高小二江湖人称梁上鼠,要说起 扶桑忍者潜行功夫是神出鬼没,那他可是扶桑忍者的祖宗。那日俺和他潜入扶桑忍 者的运货船仓,那里面金光闪闪,数不尽的奇珍异宝琳琅满目,看得我眼都花了许 久。而正中央,却唯独有一只烂木箱子,高小二便好奇地打开一看,里面装着一本 发黄的书册……” 黄天知他卖关子,忙问道:“是什么书册?” 伏尘嘿嘿笑道:“俺见是本烂书,只顾给媳妇寻件象样的首饰去了,这到不曾 注意。” 黄天脑袋一闷,这伏尘说了半响,却不曾看过书册,遂卸去兴奋之采。 吴焦安慰道:“黄兄弟,不必难过,此事向高小二一问便知分晓。” 伏尘接口道:“这也倒是,高小二被帮主派往追寻何子南去了,待明日由二帮 主传令,寻他回来便是。” 吴焦笑道:“不错,不错,来,来,酒菜都快凉了。”话完便端起酒杯。 此时未发过一言的王二,望着酒杯蹦出一句话来:“这酒可以喝了?” 黄天,伏尘瞧着王二的可怜样,哈哈笑了起来。而吴焦愣愣的望着三人,心里 咕噜地猜不出二人所笑何事。 清晨,曙光初现,宅内的仆人就已经忙碌着置备一天所用事物。黄天静静地盘 坐于屋中打坐,真气按着特定路线运行奇经八脉,心境渐渐平和起来。 海边的雪却为奇特,沙滩仍如往昔一样未见一层雪白,待近了城镇,雪便堆积 了有数尺之厚。黄天微微拉开房门,一缕清风吹过,虽凉了点,但让人精神了许多, 一扫这几日等待之苦。 伏尘匆匆奔来,急唤道:“黄兄弟出事了,黄兄弟出事了,快随我去大厅。” 黄天知伏尘喜开玩笑,却未想及这般起早,便耐不住性子,展颜道:“伏来哥, 我这不是好生生的站在这里,未曾出得什么事呀。” 伏尘喘了口气道:“俺说得不是你,是高小二。” 黄天见伏尘未有玩笑之态皱眉道:“究竟何事,这般着急?” 伏尘拉着黄天言道:“此处不甚方便。” 伏尘的焦急之色让黄天欣然之色败坏几许,遂急急跟随伏尘而去。待入得厅堂, 吴焦迎于身前道:“黄兄弟,坐下在说。” 黄天见礼,坐下便道:“吴二哥,不知出了何事?” 吴焦叹道:“高坛主奉命追踪何子南至扶桑四国境内,他便失去了踪影。听得 手下来报,四国有一神秘武圣殿活动甚是平凡,想必高坛主的失踪与此有关。” 黄天惑道:“武圣殿?” 初阳道:“不错。相传秦朝时,赢政曾派道士出海寻求长生之药,被始皇封杀 的墨家子弟便乘此机会暗随道士东渡扶桑。这道士便成了扶桑第一代天皇,而墨家 子弟则辅助其建立王朝。扶桑仿照秦国以武立国,日见长久,作为扶桑武道源流的 墨家居所武圣殿已经隐隐高于扶桑天皇的权尊。” 何子南本属魔殿,这番若引的武圣殿来搅,那么江湖这回可要大杂汇了。黄天 想到此处,不由叹息江湖真是是非多呀,目前只有寻到高小二在作打算。与几人商 量一番后,由黄天和伏尘打前阵,先去探察一番,吴焦聚集人手在与前往。 -------- 断桥残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