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练胆方法 恶少李维垣在周家别院的大厅中踱来踱去,苦思著如何解决“盖仙”周无疾所 交代的绝世“功课”。 他喃喃地咒骂著:“这是什么‘练胆’的方法,去量一个大男人‘那话儿’的 长短,还要我把它带回来,这不是叫我做‘变态’吗?” “不过话说回来,那勇叔也真算是个‘人间奇杷’,别人的‘那话儿’都是可 长可短,他的却是随时都是固定尺寸。难道他是用‘义肢’不成?”李维垣敲著脑 袋道。 “这老鬼聪明绝顶,叫我完成这个任务,一定有他的道理。” “尤其是听他说,他的‘观世大法’是千古绝学。姑且不论这话是真是假,光 听那‘五字箴言’,就好像颇有来头。” “而且要是顺利完成任务,老鬼一高兴,搞不好会透露一些关于‘绝世武功大 全’的蛛丝马迹。到那时,我就顺水推舟要他说出,天下最神勇的那一招式什么。” “只要学会天下最厉害的一招,还不也是个‘一招’高手。我的头脑又不差, 不用像那个‘天斩令主’,学一招要花五年。” “那么,不是过不久,我‘绝世武林高手’的美梦就成真了吗?”想到这里, 李维垣的脑中,浮现出一幅耀武扬威的称雄景象。 正陶醉于美梦中,突然一个人在后面说:“你在发痴啊?” “哇”李维垣不禁吓了一大跳,回头一望,原来是周璜来了。 周璜看他一副胆战心寒的样子,讶异地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李维垣摸著胸口,吐了一口气说:“我快被你吓死了!” 周璜奇道:“从前拉人打架,你都是带头动手。面对再凶恶的对手,也没看过 你脸色变过。现在是怎么啦?像个胆小鬼似的!” “唉!一言难尽,最近受到的惊吓过多,让我自己也变得紧张兮兮的。咦!你 今天怎么有空来?”李维垣说。 “闲著无聊,来看看老哥在这过得好不好。不过,小弟我看来是不好的成分居 多。对了,那本‘盖仙字典’研究得如何?” 李维垣正要开口,另一个人走了进来。那是周璜叫来服侍他,也就是“盖仙” 周无疾要他“量长短”的勇叔。 李维垣登时眼睛一亮,直往勇叔腰部以下的部分注视,想要由“目测”的方式, 取得他想要的答案。 勇叔向周璜行个礼,然后道:“启禀二少爷,所有的酒已经都搬进屋子里来了, 二少爷还有没有什么吩咐?” 周璜不耐烦地挥了挥手,道:“没事了。你去忙别的吧!” 勇叔施礼后离去。周璜转过头来,看著突然变得失魂落魄的李维垣,轻声地问 道:“维垣,你是不是有事?” “那勇叔…”李维垣无意间出口道。 周璜问道:“你找他有事?那我唤他回来,听你招呼。” “其实是有点…点小事…不过…我想想还是算了…”李维垣吞吞吐吐地把周璜 打住。 他原来想叫周璜用他二少爷的身分,命令勇叔把裤子退下,让他有机会好好完 成他的“功课”。 不过,回头想想,要是他真的蛮干下去。明天开始,一定会成为全武昌城的笑 柄。周璜虽然轻财重义,不过口风却不紧。 而且,自己如果要求,要量勇叔“那话儿”的长短,勇叔也未必会在周璜的命 令下,把“那话儿”给秀出来。 除非是疯子,不然没人会做这“变态”的事。 不过,“盖仙”周无疾恰巧是属于这种“变态”的疯子。 李维垣又叹了一口气。 周璜看这他的脸色忽晴忽雨,以为他是为了他大哥李维扬赶他出门而伤心,不 禁温言安慰道:“维垣,你也不要在为你大哥生气之事担心了,天无绝人之路,一 定会有办法了…” “啊!”李维垣不禁脱口失声,对周璜道:“你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啊! 周璜,小弟对你真是感激不尽…“ 周璜诡异地看著李维垣,一头雾水地随口回道:“好说好说。” “我不跟你说了,我得先去准备准备,不招待你了,以空常来。” 说罢,李维垣兴冲冲地,就朝内室冲去。 整个大厅留下一脸问号的周璜,思索著他到底说了什么至理名言,能让李维垣 谢他那话是“一语惊醒梦中人”! 还有,他到底要准备什么? 过天晴愣住,过了一会儿才说:“是‘百臂神君’陈孟逸?” “竟然是他要杀我。”他不相信地叹了口气。 “栖凤浪子”燕还春笑著说:“不过,不是今天。” 过天晴闻言大奇,问道:“为何不是今天?” “因为,今天不是个让你在人世间‘消失’的黄道吉日。” “师弟…不!应该是掌门人,师傅还好吧?”过天晴问道。 “师傅八年前就仙逝了。”燕还春黯然地回答。 过天晴听罢,眼泪不听话地从双眼中掉出来,伤心地说:“我的确是该死!竟 然连师傅已经过世了都不知道,而且还是拖了八年…” “你是师傅一生中所收的弟子中,最优秀而且最令他老人家伤心的。他临死前 还唤著你的名字,要我们一定要找到你的下落…” “然后把我杀了,以维护‘黄山派’清誉,对不对?”他回道。 燕还春这次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望著他。 接著他也问道:“大嫂还好吧?” “也死了。十三年前,死于难产。”过天晴抹去眼泪,然后道。 “什么?她也死了,那么孩子呢?”燕还春骇然道。 “孩子顺利的生下来,现在已经十三岁。我用你们两个人的姓,当作他的表字。” “南燕还是燕南?”“穿山剑痴”南云霄突然问道。 “燕南,刚好配得上他的名字‘孤霞’。”过天晴回道。 南云霄笑道:“过兄果然偏袒自己人,连帮孩子取表字,都是燕兄在前,小弟 则居次。” “过孤霞这名字,听起来有点女人家的味道。”燕还春笑道。 “慧依自个儿取的名字,当初我也不太喜欢。不过既然是她死前的一个心愿, 我就有责任帮他完成。”他道。 “真是‘英雄难过美人关’,一个好人才,就这么把前程断送了。” 过天晴对燕还春的批评不置可否,淡淡地说:“人生在世,岂能面面俱到,只 求尽量问心无愧罢了。”接著说:“今天你们既然不是来杀我,请让我先去寻找儿 子。” 两人同时动容,南云霄随即问道:“孤霞出事了吗?” 过天晴把事情前后经过,向二人说了一遍。 南云霄听罢,沉吟一会儿,然后道:“‘丁三爷’,会不会就是‘湖帮’的‘ 百步追魂’丁存义?” 过天晴听到不由得脸色大变,不由得慌了手脚,道:“这可如何是好!孤霞这 孩子,不知道会不会遭遇到什么不测?” “有可能,不过丁存义是个有血性的汉子,应该不会对个孩子下手。只不过, 孤霞会不会跟他一起去打‘水龙寨’?”南云霄说。 “‘水龙寨’不是江西道水师提督严重,亲率水师所破的吗?” “这只是‘湖帮’掩人耳目的幌子,其实是丁存义和‘金枪太保’诸葛破云干 的好事,只不过让严重得了功劳罢了。”燕还春道。 “原来其中这么曲折离奇。”过天晴恍然大悟。 “如果没猜错的话,‘百步追魂’丁存义应该就在左近,过兄如果不嫌弃的话, 我跟燕掌门就留下来陪你等上一等。”南云霄说。 “你们不是为了要让我‘消失’而来了吗?”过天晴不解地说。 南云霄看著他说:“杀人也要看日子,今天是‘父子相逢’的好日子,而不是 ‘骨肉离散’的好日子。”顿了一顿,他又笑著说:“而且杀人的方法千百种,我 们也可以偶尔别出心裁一下…” 燕还春接口问道:“南兄有什么鬼怪方法?” “醉死、胀死或笑死,都是不错的方法。”他说罢,笑了起来。 燕还春闻言,“噗哧”一声,也开怀大笑起来了。 过天晴也笑了,面容不再像适才这么紧绷。 三人在笑声中,回到“万盛客栈”中。 过孤霞此时正在小舟中,与丁存义一同前往九江城。 狄武在得到过孤霞的告知后,中途分开,直接前往桃源村,去寻回其弟“铁鹰” 狄邦的尸首,以运回家乡收埋。 一路上,丁存义与过孤霞闲话家常著。过孤霞有时会把一些心中想不透的问题 说出来,丁存义则总是笑著回答。 “三爷,你们‘湖帮’为什么要叫做‘湖’帮?”过孤霞问道。 丁存义顿了一顿,搔著头说:“你这一问,倒把我问倒了。” “可能是因为我们以‘洞庭湖’起家,所以叫做‘湖帮’吧!” 过孤霞又问道:“你们是不是也像‘水龙寨’中人一样?” 丁存义会义过来,哑然失笑地说:“小兄弟,你以为我们‘湖帮’也是做打家 劫舍的无本生意,其实不然,我们有我们的生财之道。” “这我就不明白了。” “像我主要是从事船运、布匹的生意,而七弟则专门做私盐、粮运的营生,因 各分舵根据地的不同而异。前几年光景不好、日子难熬时,我也是要下田工作的…” 丁存义解释道。 “真难想像,如三爷这种英雄人物,竟然也要下田耕作!”他讶异著说。 “小兄弟你太高估我了,其实我根本不算是个英雄,倒像是个狗熊。像这次攻 打‘水龙寨’,要不是有小兄弟与七弟的仗义相助,我早就一败涂地了。怎能像现 在这样,与你说说笑笑。”他道。 “不,孤霞是说真的。因为真正心胸坦荡的真豪杰,才会承认自己所犯下的错 误。”过孤霞说。 丁存义闻言虎躯一震,不能相信地看著这少年,语重心长地说:“小兄弟若早 生三十年,今天就轮到我来帮小兄弟卖命了!” “孤霞怎敢,三爷光是行军作战的本事,孤霞就怎么学也学不来,何况是还有 一身超卓的武功在身…” 丁存义趁机问道:“若我愿意倾囊相授,小兄弟可愿学?” “这可不成。因为我爹说,学武是件不好的事。”他摇手道。 “既然如此,就当我没提过。”丁存义有点失望地笑著说。 丁存义别过头来,望著大江,自顾自地说著:“这等资质与见识,如果就埋没 在穷乡僻野,不是太叫人惋惜了吗?” 他又转过头来,对过孤霞笑著说:“就当是说著玩的,小兄弟可知,战阵之上, 身为一个将帅,最重要的本事是什么?” 过孤霞思索了一会儿,回答道:“孤霞觉得是稳定军心,并且冷静地找出敌人 的弱点,而加以打击。” “真是‘孺子可教也’!”丁存义竖起大拇指道。 过孤霞老脸一红,讪讪地说:“只不过是因为见识过一次战争,而顺便学到的 心得,不值得三爷夸奖。” “小兄弟不必太过谦虚。我现在考考你,你要如何冷静地找出敌人的弱点,而 趁隙取之呢?”丁存义接著问道。 过孤霞摇摇头道:“这我就真的不知道。” 丁存义笑了一笑,拉著过孤霞坐下来,然侯才说:“不妨,我给你几个提示。 一个大将在战阵之上,最要紧的是弄清楚‘势’与‘力’的关系…“ 过孤霞狐疑道:“什么是‘势’与‘力’呢?” 丁存义拍拍自己的膝盖说:“所谓‘势’,就是你在作战之前所准备的东西, 而‘力’则是你在作战中能运用的东西。” “那所谓‘势’,是不是就像‘铁塔’狄大叔他们带兵打仗时,会先列阵,等 候攻击或防御呢?”过孤霞反问道。 “只对了一小半,那只是外在的‘势’而已。真正要注意的是,作战时两军各 自所具备的内在的‘势’。” “这好复杂,孤霞不明白。”过孤霞皱著眉。 “内在的‘势’,包括天候、时机、地势、制度、补给、情报、士气、纪律、 训练与将领才能。一言以蔽之,就是孙子所说的:”天地道将法‘五个字。“ “明白这些内在的‘势’,一个大将才能‘造势’、‘取势’、‘破势’。” 丁存义续道。 “这些东西,不都是作战之前,就已经存在的吗?又如何在战阵中创造出来呢?” 过孤霞大惑不解地说。 “小兄弟果然天资过人,一问就马上一针见血,道破为将之道的奥义。”丁存 义不由得称赞了一番,接著又正色地问道:“那我问小兄弟,为何天明之刻,你会 架起横江大桥,想尽办法,要将本队伤兵送回来,又补上未受伤的新兵呢?” “那是因为伤者一多,就会影响士气。何况本队各位兄弟,经过一夜苦战,也 该有点休息机会,孤霞当时是著么想的。” “那你又为何令人假扮七弟,并让他端坐船头呢?”他又问。 “因为弟兄们若知七爷已到,必会军心大振,不怕敌人进攻。” “小兄弟,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做,已经创造了另一种‘势’。” “另一种‘势’?” “士气与情报上的‘势’。”丁存义回道。 “士气的‘势’孤霞可以明白,不过为何我那时所做,也创造出个情报的‘势 ’呢?” “因为,在敌方的料想中,并没有预期七弟会来的这么快。这一做下去,让他 们开始对自己的情报,产生怀疑。” “这就是‘兵不厌诈’的道理。” “不过,对方的大将一出来叫阵,我的方法就立刻穿帮。” “那是,对方的大将掌握出我方‘势’的虚实,进而‘破势’。” “这次我就懂了,所以后来七爷孤深入敌阵,也是因为他已经掌握道敌方‘势 ’的虚实,进而‘破势’,所以敌方才会退兵。” 丁存义哈哈一笑:“看来小兄弟是真懂了,掌握对方‘势’的虚实,就叫做‘ 取势’。” “孤霞突然觉得,七爷真是神机妙算,心中好生佩服。”他道。 丁存义咬起草根,道:“的确。不过在我的结义兄弟中,就至少有两个人在这 方面的本事,远远超过七弟。” “是谁呢?”过孤霞追问著。 丁存义又把脸转开,望著西方滔滔而来的江水,然后淡淡地说:“就是我大哥 ‘无影神龙’铁云诚和么弟‘天外追星’沈去尘…” 李维垣抱著一坛酒,怀里藏著小刀绳索,大摇大摆地走向勇叔所住的屋子,准 备进行他的“长短”大计。 “既然不能明著来,本少爷就把勇叔灌醉,这不就可以好好量量他‘那话儿’ 的长短大小吗?”他不禁得意起来。 “不过,顺手取走了他‘那话儿’,勇叔他不知会如何?” 他又转念道:“不管这么多了,只要顺利达成目的,交了‘功课’,学到‘绝 世武功’,勇叔的牺牲,应该也算是值得的。” 他敲起勇叔的门来,叫著:“勇叔,勇叔,快快给我开门…” 勇叔开了门出来,问道:“李少爷,这么晚了,你有什么…” “先别说这么多,让我进去之后再说不迟…”他登门入室。 勇叔一脸疑惑地在他身后搔著头。 到底李维垣,会不会顺利达成“盖仙”所交代的任务呢? 边塞的一间小客栈里,少年王守仁与他舅舅武当“经天轩辕”游梦梁,正围著 一个小火炉,一边取暖,一边聊著。 “舅舅,这一回出塞旅行,为何您老人家要匆匆折回呢?” “经天轩辕”游梦梁白了他一眼,说著:“还不是为了一个小子?累得老道得 再度回到中原,来受这种人间折磨。” “一个小子?他有多大,竟能让舅舅赶回来?”王守仁奇道。 “听人说,大你约莫有个四、五岁吧!”游梦梁搓著手说。 “是谁呢?” “就是这一甲子以来,最让我们头痛的魔星…”游梦梁叹气说。 “‘诛神剑魔’莫问。” -------- 西陆文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