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身世(一) “哦?”老者奇道,“既是你娘,你难道竟不知她是何人?” 沙夜黯然点头。“我刚出世我娘就患病去世了,爹从来不告诉我关于娘的事, 我甚至不知道娘亲的相貌和真实姓名……”从有记忆起,他就和父亲两个人相依为 命,不,相依为命这个词并不准确,因为父亲心里从来没有真正在意过他,于他, 只是一份责任而已,养育的责任,除此之外,再没有其他。从很久以前,父亲总是 随性的到处流浪,他在后面歪歪斜斜地走着,跌跌撞撞地追随着,眼光从未从前方 父亲的身影上移开,生怕一个不留神,便会被抛下,而前方那个高大的身影,一次 也未曾停下,哪怕是回头。 直到在那个小镇子旁定居下来,他才知道世上有“娘亲”这个存在。 “老前辈,如果你真的知道我爹娘的事,请告诉我!” 相对于少年恳求的神情,老者则冷淡许多,似在沉思,又似在考虑少年的话的 真实度。沙夜见状,耐着性子又说了一遍,老者冷笑道:“你想听我便告诉你,但 我先劝告你一句,我虽然老了,但也不是好欺骗的!你最好不要耍什么花招……” “你怀疑我是骗你的?!”沙夜气结,这老头居然认为他是骗子!拜托!一个 七老八十性情孤僻的怪脏老头,有什么好给人骗的?他以为他是谁啊? 这老头的确不是谁,只是武功高了一点,医术出神入化了一点,干了一点了不 得的大事,名头响亮了一点,不敢惹他的人多了一点而已,真的没什么大不了的, 因为那都是几十年前的事了,现在只不过是一个避世的怪老头罢了。 老者冷笑,厉声道:“你又如何解释三十多年前死去的女子会有一个如你一般 十几岁年纪的孩子呢?说!你到底是哪派的走狗?!想到易容改貌来诈骗老朽,倒 也聪明,只是你们万万想不到老朽三十多年前已亲眼目睹雪琉音的死亡,这点你们 失算了!” “我听不懂你在胡扯什么!我好声好气的请教你,你怀疑我就罢了,毕竟这是 有原因的,你还尽说些莫名其妙的话,但我什么都没做!既然你毫无诚意,那没什 么好说的了,恕我失陪了!”泥人也有三分性,何况自尊心颇强的沙夜,自然不愿 拿自己的热心去贴别人的冷屁股,一再被怀疑谁也受不了,虽然是他没有说清楚年 龄的问题,以致被老者误会,但沙夜毕竟还是小孩心性,受不得气,竟然说走就走 了。 “站住!”见少年转身欲走,老者面子挂不住,又急又怒地喝道!“你……你 给我站住!” 沙夜自然不会理会他,跟一个和疯子没什么两样的人,没什么好讲的了。只是 有点遗憾,还以为能听到有关娘的事呢,当然也不是完全没有收获啦。 没走两步,身后突然传来细微的破空声!若是平常人自然不会注意到这超出正 常听觉范围的声响,只有武功修为达到一定程度的人才能感觉到。沙夜不是什么高 手,至少现在不是,但他的身体早已被炎幻改造,身为神器的融合体早已突破了人 体的极限!在脑袋还没有反应过来,他的身体已经本能的往旁边迅速一闪身,两个 尖锐物体擦着耳边飞过,“咄、咄”两声,牢牢的钉在木制的墙壁上! 细看那仅露出的小半截,竟是两根牙签! 沙夜只觉后背发凉,冷汗不断渗出,那两根牙签是朝着他脑袋射来的,要不是 他躲得快,那他现在……这老者,竟然想要他的命! 沙夜一动也不敢动,身后有如实质的目光锐利得要将他穿透,沉重的气息压得 他几乎喘不过气来,他的身体绷得紧紧的,不敢稍有差失,生怕老者发动下一波攻 击。 其实看到沙夜的表现就知道他根本是个一点经验都没有的稚鸟,有一点江湖经 验的人都知道背对偷袭的敌人绝对是傻瓜的行为,要不发动攻击先发制人要不就快 点逃走,绝对不会笨笨的站在那里。丝毫不知泻了底的沙夜仍在紧张地防备着,身 后,老者双眼精芒乍现。 “师傅……”黑少年突然开口道,看了一眼老者又垂下头去,“他救了徒儿。” “放心,我不会要他的命。”老者眼中精芒倏又消失,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 转眼又是一副病恹恹的枯槁老人模样。“小子,你转过来吧,老朽看错了,你那半 吊子三脚猫的功夫,只有被人宰的分,怎样也不可能拿来对付老朽。哈哈,都怪老 朽仇家太多,养成这副疑心病,多有得罪了。” “……”沙夜勉强笑笑,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心里却是恨极了这老头,只是怀 疑便要别人的命,两句话又把一切推得干干净净,想来也不是什么正当人物。这些 话只在心里面想想,他可没胆说出来,这老头邪得可以,武功高深莫测,情绪的转 变又教人摸不着头绪,要是不小心触了虎须,他小命休矣。 “小子,你真的是沙涯的儿子?还是你记错了,他是你祖父还差不多……”老 者还是一脸疑问。 沙夜苦笑:“我没记错,算起来,我……应该是三十多岁了吧……”看着老者 和黑少年一脸惊愕的样子,沙夜只能在心里叹气。 “对了!你是不是练了什么术法了?传说西域有种魔功,可以让修炼的人身体 不会老化,一直维持一个样子……”老者幡然大悟。 “不是,我从来没练过什么魔功……唔,我这个样子是因为……因为……”沙 夜吞吞吐吐地说,不是不敢说,只怕说出来没人会相信。支吾半天,沙夜咬咬牙, 还是说出去了!一来这件事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信不信由人,二来他实在很想知道 爹娘的事,这老者看来对爹娘很熟识,虽不知他与爹娘是敌是友,但想来也不会为 难一个小辈吧……沙夜已经忘了他早已被“为难”过一次了。 从入山遇险,到神剑认主,再到二十年无知无觉的沉睡,离奇的经历在少年淡 淡的口吻中述说出来,当然只挑主要的说,也隐瞒了炎幻拥有自主意识的事,而误 偷传说中的秘宝,还将它穿在身上引来大把觊觎之徒这等事更是省略不提了。只听 得老者瞠目结舌,连道稀奇,连黑少年也忘了维持事不关己的低调模样,聚精会神 地听着。 一口气将自己的经历全盘拖出,沙夜觉得松了一口气,略显紧张的瞄了瞄两个 没有任何反应的听众,他不敢担保他们会信几分,毕竟这么离奇的故事确实很难取 信于人。 想了想,沙夜还是觉得把炎幻唤出来比较能增加可信度,于是一柄无与伦比的 旷世奇剑又一次展现在世人面前。觉得很有趣的炎幻故意显摆,气势一发不可收拾, 老者清楚地感受到强大的气场从高处逼压下来!肺腑间一阵冲击,喉头突然一甜, 一口血差点喷了出来!老者硬生生将浊血吞了回去,抬首一看,只见龙吟九霄,神 光万丈,直达天听,霸极的剑气竟将整个屋顶顷刻间粉碎! 一老一少傻愣愣的看着自己的房子瞬间没了屋顶,只剩下好端端的四扇墙,从 那完整的破口看出去,只见那湛湛青天上……有白云一朵朵…… 神剑的主人也没料到有这种结果,一时间也愣住了。 老者不愧是纵横江湖几十年的人,很快从惊讶中回复过来道:“世上竟有如此 奇事!此剑非同寻常,老朽自认博闻强记,见多识广,却未从任何典籍传闻中听说 过如此霸道邪异的剑,此剑必非人间之物!哈哈!‘干将’、‘莫邪’算什么?‘ 龙泉’、‘太阿’跟它一比,简直就是费铁!哈哈!老朽今日可开了眼界了!可恨 老朽一身历练,原来也不过是只井底之蛙啊!”摇头叹笑一番,又对沙夜道:“贤 侄啊,你有这番奇缘,说明上天注定你不是池中之物啊!”这老者虽非正派,却是 性情中人,脾性大开大合,先前认定沙夜冒认才对他毫不客气,如今疑虑尽消,对 这故人之子,言语间愈加热切,语气恳切毫无芥蒂,那一声“贤侄”更是发自内心。 看老者毫不犹豫地接受了自己的说辞,沙夜也放心了。即使仍然对这老者说不 上什么好感,但至少也忘了刚才的不快。 “贤侄,你可曾听说过‘雪宫’?”老者正色问道。沙夜摇头。出来也有一段 日子了,但对于江湖中的事,他还是模糊不清。 -------- 万卷书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