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秋又老 六月过了一半,正午时分的天空亮得耀眼,地上的沙砾都跳着亮光,满天界都 是鸣蝉的苦噪,让人打不起精神,喝一口水便能眯盹半晌。唐门里的一大群僮仆们 强撑着忙了一个上午,见闲便三三两两的聚到树下檐下的荫凉处,扯的话题却全是 今早来的那些贵人,你说那老乡绅究竟是谁?唐大老爷喊他先生,可怎么看他也不 像个塾馆先生,那份气派往人丛中一矗,就知是个拿主意定规短的人。 过中堂,行曲廊,度小池,小池方数十丈,四围姹紫嫣红争奇斗艳,令人神气 为之一爽,复望夹谷高山,又有些不胜芬芳醺醺然的感觉。池桥尽头。碎石拼花小 道穿过一围苔墙,僮仆们口中那位先生,益州牧刘焉正和一干重臣在花圃里徜徉。 “老先生,”人群里,一个竹笠垂纱的碧衫少女伸出短袖半捥起的皓臂指点着 几冠只见红花不见绿叶的盆栽,用清脆悦耳的嗓音介绍道,“这几株名唤娇香堆, 一朵朵的花儿挤在一块最是浓香了……”转而又指向别处,“那,这株叫紫袍年少, 每片花瓣顶上都薄软如絮,风一吹便如个紫袍翩翩……这盆藤缠木名叫星桥火树, 若得成型,白花拱成桥,赤鹤舞其间,煞是好看……您再看这一株,白玉花瓣捧出 来一管紫蕊,叫素女紫箫。老先生您要入秋了再来,可见不着这些花开了。” “有趣。”刘焉一行走到一处荫地。树下支着花架,高低也培着几盆花,料是 更加与众不同。刘焉手指一盆吊兰,这一串串的红苞朵俗得很,因问:“此花何名。” “雾弥红。” “雾弥红,此名儿不通,这串串红玉垂下,该是叫红玉垂才对。” “老先生有所不知,若阳光明暎,此花便敛起花瓣,状若含苞;若寅卯交际, 月辉西洒,此花徐徐张开,粒粒露珠自高处碎落下来,那一刹那,直如红雾弥垂, 故而取名雾弥红。” “姑娘好有闲情,老夫年老体衰,想是无精力去捕捉那一刹那间的美丽了,啊 ……好名儿。”刘焉不胜感慨。 其侧面如黄玉五缕漆髯的长史赵韪,(原太仓令)若有所思:主公年事已高, 身边唯有小子刘瑁,其余三子皆在长安为质,这巴蜀沃土怕是不得不传给刘瑁了。 只不过刘瑁爱憎分明,睚眦必报,十分偏激,这份心胸识色如何能当家作主?听说 三公子刘璋已到了南郑,再过两天应该会过来。可刘璋这人天生怕马,宁可步行也 不肯乘车、骑马,亏他这么多年奉车都尉是怎么做过来的,此子亦非令主啊。赵韪 和赵谦并称巴蜀二赵,皆是益州原住民势力的旗帜人物。 “老先生请看这朵花,您可猜得出她的名字么?” “咦,这黄骨朵儿奈何叶红如枫?老夫可不想贻笑大方,还请姑娘相告。” “红叶黄花秋又老,”那女子漫声吟道:“此花名为秋又老,却难得四季常开, 春易逝,秋易老,小女子睹此奇花,常有光阴如梭之感,与其追思难耐,不如珍惜 眼前的灿烂。” “岁岁年年,年年岁岁,一株秋又老,道尽人生况味。姑娘原是开导老夫来着, 呵呵呵,”淡淡的笑声里,沧海桑田,“姑娘年纪轻轻,便臻至达境,难得难得。 哦,还忘了请教姑娘……” “小女子乃温江县令吴太之女,数年前随父入蜀,曾有幸瞻仰明公雅姿。”说 着勾开轻纱,露出一张白洁秀致的鹅蛋脸来,明眸皓齿,雅丽脱俗。复又垂下,留 给众人惊艳不可复求的感憾。 “你是子卿的女儿紫薇?都成大姑娘了。”刘焉惊叹道。 一个粗犷的声音问道:“姑娘,吴子远可是你大哥?” “正是家兄。” “哈哈,想不到子远(吴壹)元雄(吴班)兄弟都粗莽豪放,妹妹却如花似玉。 啊,我便是你吕常伯伯,和你族叔吴匡是拜把兄弟。”这个长申脸盘,双目如电, 双手过膝的鼎钟大将,正是执掌东州士的建勇校尉吕常,原为北军射声司马,奉皇 命送刘焉入蜀,不返,对刘焉敬若皇明。 “侄女见过世伯。” “我说大侄女你不在温江城里做大小姐,怎跑到这唐门里伺弄花草啊?” “……侄女,”吴家女声音一下子低沉了许多,“这几株花都是张家玉兰姐姐 的至爱,侄女和她情同姐妹,玉兰姐姐临走前托我帮她照料她们……” 唐周接话道:“这花儿都怪得很,出了这花圃,不到一个时辰就全打蔫了,只 好搬回来,又一下全有了精神。这才不得不劳烦吴姑娘隔天儿过来。说是明个恐降 大雨,吴姑娘便和子远又过来了。不巧,和使君遇上了。子远去山里拜祭玉兰还没 回。” “张家玉兰是个好姑娘,只可惜所遇非人。不想子远也是个痴心汉子。” 豆眉突颧一脸灰斑的董扶老声苍苍的道:“明公,痴者为臣必忠。”他原是孝 灵帝侍中,曾谶示刘焉入蜀,挂蜀郡西部属国都尉一职,是刘焉的头号心腹智囊。 “茂安此言极是。好好。” “明公,侄女告退。”吴家女见谈及家兄,乃行礼请辞。 “嗯,好好,你退下吧。” “谢明公。”吴家女款款离去,消失在苔墙月门那边。正走上池桥,忽听不远 处有人喊“薇姐,姐,这边。”移眸望去,从弟吴晋正站在曲廊碧瓦上挥臂吆喝着。 吴家女没好气的一瞪眼,急急小跑过去,道:“元坤快下来,太危险了。”“好啊, 姐你接着我。”“你!”吴家女生气的站着不走了。“哈哈。”吴晋展臂纵下,又 勒了两下鼻子,迎过去道:“薇姐,你怎来这了。那里面都是些什么人啊?” “州牧刘大人在看花,”吴家女不无担心的问,“元坤你没事吧,你的脚疼不 疼?” “嗨,这算得了什么。对了薇姐,遇见你可好,不用我回县里一趟了。薇姐, 我可能要离开好一段日子了,麻烦你回去跟叔说一声。” “你要去哪?你,这样子,家里人怎么能放心?” “薇姐,我跟你说,你可不能对别人说,尤其是不能对子远大哥说起。” “好好好。” “你不知道,”吴晋左右看看,小声的说,“徐州来的臧霸将军收我为徒了, 我这便是要和他去徐州呢。” “臧霸?!”吴家女娇躯大震。 “怎么了薇姐?” “有臧霸将军做你的师傅,薇姐也放心了。薇姐答应你不告诉大哥,可你也要 答应薇姐一件事。” “啥?” “薇姐要你给臧将军送封信去。” “咦?薇姐,你好像还不认识我师父吧……” “讨厌。”吴家女脸一红,转过身从怀里取出一方织锦,回身递给吴晋,道: “你告诉臧将军,这是玉兰姐的绝笔。” “哦。你们女人真是奇怪。我师父就住在这唐门里,你又天天来,干嘛不自个 给他……好好好。薇姐放心,小弟一定不辱使命。” 吴家女心情复杂的欲言又止,一叹转身离去。 吴晋见四下无人,一步冲上廊顶,又躺下了。 刘焉收目回来,沉默有时,道:“茂安,因何建献吴壹?你又不是不知他父亲 和袁本初的关系。” “明公,扶非是献将。这姑娘紫薇之容,百灵其声,后当以大贵。” “大贵?” “然。明公可还满意?”董扶一捋长须。 刘焉一怔,随即笑言:“茂安,原来你强拉孤来此看花,竟另有目的。孤明白 你的意思了,瑁儿尚未婚娶,那女娃很适合他。既如此,明日你便去子卿府上走一 遭。”少停,又道,“也罢,孤把吴太放在温江任上好几年,也没见起用,孤这便 过去看他。”赵韪暗自点头,看来主公主意已定,决定立刘瑁为嗣了。想起这几年 他得罪刘瑁的地方也不少,又不禁懊恼这天大的功劳尽让董扶这条老狐狸占去了, 他自己压根没往这上面想过,那吴家女娃真有大贵之命我看也未必! 唐周挽留道:“明公,今个不在寒舍住下了?您看这天热的,不如明日赶早再 回城里,你看可好?” “不了。……唐门主,你这里的花可真是琳琅满目美不胜收啊。花草可怡情延 寿,好啊。在此尚住得惯么?”“那还用说。要论蜀中气候最适宜摆弄花草的地方 就得属这温江县,我弟兄三人能得使君大人抬爱,在此终老,真是天大的福气。” “孤看这些紫云,还有那些黄嫩儿都挺惹人喜欢的。着人送去绵竹。”“好说,敢 问何日为期?”“下月初六是个好日子。”刘焉等人一边说一边向花墙月门徐徐走 去。其侧还有张任阳群庞柔三将,都是随刘焉入蜀的心腹之人。 就见一人低头钻出月门,大呼而来。“父亲,父亲,璋儿回来了。”其后是张 鲁和刘璋的亲将贾规。 “季玉!”刘焉不由急出两步,方立住身形,他和刘璋快五年没见了。众人即 行礼。独董扶矜持的立着。刘璋近前先执弟子礼:“晚学刘季玉见过恩师。”董扶 蔼蔼一笑。刘璋这才向伏拜刘焉,仰首道:“父亲,璋儿日日夜夜都在想着你。” “孩子都七八岁的人了还哭哭啼啼的,成何体统?”刘焉老眼混浊,伸出颤颤双臂 扶起刘璋,仔细打量,道:“前数日得赵谦飞书,说是你要回来,没想竟真回来了。 来了就好,来了就好。” 赵韪忽道:“三公子来的好快,韪本听说你迟几日方才能到。” “我,我是骑马来的”刘璋一笑,道:“我只想快些见到父亲。”一抹额头珠 汗,“说实在的,五脏六腑都给颠簸乱了。”看着刘焉憨憨一笑。 话虽是如此,雒阳长安这些年的经历,早让这个老实人学会了矫情。昨日下午, 他和亲将贾规步行来到位于成都以北的绵竹,在城北门和督义司马张鲁兄弟不期而 遇。张鲁告知,刘焉去了西南的青城山避暑,都七八天了。刘璋对其父与鬼母的私 情早有耳闻,抬头打量稳坐鞍上一副澹然模样的张鲁,不由暗暗一气,但想起临行 前赵谦的告诫,便和颜悦色的问起臧霸的近况来。张鲁乃言徐州骑都尉臧霸一直都 住在温江百花谷,距圣(鬼)教不过半日路程,数日刘焉还曾小宴过臧霸,颇有招 徕之意,只是臧霸还未明确表态。陡闻臧霸在蜀郡,刘璋一下子跳起来,中平六年 他兄弟仨吃这人亏吃大了,整半年都不敢上街溜达。便急着要去青城山,唯恐臧霸 和张鲁这对师兄弟在益州兴风作浪对刘焉不利。张鲁隐隐有些不安,便命张卫自回 南郑,亲自带路去青城山。尽管刘璋害怕骑马,但还是咬牙跳上一匹骏马,也顾不 得晕头转向,连夜赶到青城山。心急火燎的住了一晚,又急急过来此间。 “痴儿,一路上受苦了。”刘焉轻叹一气,看到一脸憨厚的儿子在自己充满温 情的目光下有点不知所措的样子,便问:“此次探亲,怎不把循儿带上?” “循儿还在长安哩。”刘璋叹了口气,道:“哪是什么探亲,皇上命我来警告 老父亲您来了。” “哼哼,一个乳臭未干的毛孩子竟敢教训老夫?”刘焉冷笑着回复到政治家的 本色上来,“此事,孤已知晓。上月初十牛辅首级到了长安,跟着刘表的奏章也进 了皇宫。刘表称孤在益州处处仿效天子,就像子夏在西河模仿孔圣人一样,还说益 州百姓只知州牧,不知天子。天子便遣你来晓喻孤,哼哼,他以为扣着孤的儿孙, 孤就会怕了他?季玉,既然来了,你也不用再回去覆命了。董卓如何,照样不敢加 害你们弟兄,孤谅长安鼠辈也没那胆!” 赵韪劝道:“明公请息怒。当年曾子于西阿三罪子夏,还不是想抬高自己的声 望,妄图执掌孔门?侥幸让他得逞了。嘿嘿,不过《诗》、《书》、《礼》、《乐 》,定自孔子;发明章句,莫不始于子夏。国主魏文侯、名将吴起、辩士禽滑黎莫 不出其门墙,儒学得以昌明。浮虚指责又何损卜商的千秋大功?明公不必把刘表的 谗言放在心上。” “刘表鼓捣这玩意,莫非……想请旨来攻益州?早年若不是主公处处护着他, 他能有今日局面?忘恩负义的狗东西!”吕常自说自怒:“他真以为打败了袁术孙 坚,便天下无敌了,真是痴人说梦。主公,常愿领兵伐楚!” “荆州是一定要夺的,但不是现在,且任景升说去,孤度天下也无人奈何得了 我益州。”刘焉移目东北,道:“进一步消息还未过来。据说上月丁未李傕已率部 抵达新丰,不知他和胡轸、徐荣战况如何。只要李傕能攻到长安城下,即便十个皇 甫嵩出手也挽不回败势!咱们且候着吧,明日就会有新的消息过来。”刘焉说完, 目视张鲁:“公祺如何也来了?” 张鲁回道:“明公,鲁在路上遇见三公子,这山川路远的心里也不太放心,便 和三公子同行。总算一路平安。”他这句极平常的话,刘璋听着却十分刺耳,什么 一路平安,分明是在讥笑自己不会骑马。此次离京之前,赵谦曾秘密到府造访,告 诫刘璋务必提醒刘焉:长安少府在董卓身死次日连夜赶制出了一枚镇民中郎将印, 然遍察无获,未知封赐于何人。赵谦虽不能肯定,但刘璋心底已认定此人就是张鲁 无疑。 刘焉对张鲁的忠心则很满意,道:“公祺啊,孤听寇奴说等过了你家妹子的百 日祭他便要回徐州,就这两天了。可孤心里啊……实在是不想放这头狮子出川,你 和他同门师兄弟,再去和他谈谈?” “鲁尽力而为。我这师弟的武功和谋略都是不错的,只不过,”张鲁迟疑了一 下,“鲁看他野心颇大,留在益州迟早是个祸害。还请明公三思。” “对对,公祺说的对!那寇奴绝对不能留下来,”刘璋急切的道,“会害死人 的。” 吕常也是刚听说刘焉欲留臧霸为己用,忙道:“主公,臣同意三公子的意见: 寇奴不可留!成城阿穆尔、武都姚莫还有金城韩遂、陇西马腾,和此人关系都非比 寻常。一旦留他在蜀中掌兵,阴平汶山梓潼三地势难保全。”刚一说完,少顿又道 :“明公,常可不是和他寇奴争军权。” “吕将军多心了。”刘焉淡淡一笑,转视众人:“诸位,长安有人说,寇奴已 对朝廷起了贰心。像他这样的人才,既留不得,又放不得,也不得杀之,如何是好? 季玉你说呢?” “璋儿听公祺说过,寇奴这次入蜀还带了他家小子和一些部下,就以此来胁迫 他!”刘璋为质多年,第一个就想到了这个办法。 张鲁摇摇头:“三公子有所不知,寇奴几次都弃子于不顾,鲁是吃过这样的亏 的,险些受了重伤。鲁看他这人也不怕胁迫,拼得一条命出去,等再回来时试问谁 抵挡得住?”言罢,暗自一乐,原来你刘璋的智力也不过如此。 “我就不信蜀中竟无大将可敌寇奴?!”自己入蜀来的第一条建议即被张鲁否 定,刘璋便有些恼火。 张任和阳群庞柔交换眼神,他们也都听过臧霸独战鬼母张鲁张卫唐齐四人的事 情,皆不无担忧,遂道:“三公子,说来惭愧。任以为:若合臣等三人之力,或有 五成把握可敌退臧霸,不过他要是来偷袭,可就防不胜防了。” 刘璋张着厚厚的嘴巴,道:“真是这样?这……” “韪亦赞同张司马对臧霸的评价,他这人深谙权谋之道,又野心勃勃,益州如 今并不是无隙可乘……” 刘焉道:“有何失漏,但言无妨。” 赵韪把左手摊到刘焉面前,右手指在掌心写了个“谪”字。笑言道:“这才是 皇上遣三公子过来蜀中的真正原因。” 刘焉就时变色,道:“杞人忧天!断不会的。” 众人不解所指,皆不言。 董扶不以为然的默笑着,忽道:“请明公勿要担心寇奴,走与不走,他都做不 了怪。”说完,高深莫测的对刘焉把头一点,“顶多十个月。” 张鲁垂下头,几分自嘲,几分无奈,几分好笑。 刘焉环顾而言:“徐州为尊者乃是陶谦,此人气量狭小性情刚残,寇奴和他实 难共事,徐州内乱是迟早的事。寇奴既不能为孤所用,便放他出去好了。那张种出 武关明是安抚山东,实则宣刘协旨意,欲合袁术陶谦公孙瓒朱俊之力对付袁绍和曹 操,又使刘表袭夺袁术的南阳老窝,顺便再打压陈王宠。只可惜王允美梦太早,李 傕已兵临新丰。袁绍仅与公孙瓒旗鼓相当,若寇奴统徐兵出泰山夹击之,只怕袁绍 会大败一场。孤早已传令封锁消息,不让寇奴知晓外面局势。吕常,你想办法尽量 拖延他出川。等到胜负已分,无论结果陶谦回徐州后都不会给他好脸色看,罢其兵 权也未可知。” 吕常抱拳道:“常领命。这便叫属下水鬼们去准备准备。”哈哈大笑。 张鲁冷冷一笑:“明公,鲁闻宣高说过,八月十五他在广陵和蒯镜奇还有一场 比斗。臧霸这人最重信义。鲁以为吕大人是拖不住他的行程的。” “这件事就不用公祺操心了。孤已有安排。”刘焉迈步走过花墙,手指长廊, 道:“唐门主,那是谁家孩子?怎躺那睡着了?” “明公,他是吴班的弟弟,活整一个小叫化子,皮的很。待会子远回来,让他 去教训一下这个小猴子。我去?唤他下来。” 唐周大步过去,对廊上吴晋喝道:“吴晋,快给我下来。” “怎么了……”吴晋揉着双眼,打着哈欠道:“我又没碍你啥事,干嘛要我下 来?” “我说我的小太岁,你说你躺上面,咱刘牧君能打底下过么?” “啊?!好好我就下来。”吴晋慌忙翻身攀住出檐,身子一荡二荡,跳下地来。 “哟,脚脖子崴了。” “你呀活该!回头,我叫人给你看看。”唐周转身一阵快走,迎刘焉去了。 待刘焉一行走远,吴晋长吁一气,又紧骂一句:“呸,还想对付我师父,我师 父那可是神人,你对付得了么?你是州牧大人又怎地,蛤蟆!”连蹦带跳的穿花墙, 过花田,经过一片树林,上了沐芳山。却在山腰处遇见了一脸沮丧的吴壹。适才, 正是因为远远看见吴壹上山,吴晋才下山去寻紫薇的,不想还是碰上了。吴晋扯了 几枝野花,随随便便的迎上去,道:“咦,子远大哥你怎在这?”吴壹怆然一笑, 道:“我,我没啥子事,上去走走。你呢?”吴晋扬扬手中的花枝,道:“刚才在 唐门里见到了薇姐,说是玉兰姐的百日祭就快到了,她还责怪我说,以前玉兰姐每 次见我都还给吃给喝的,可她走了这么多日子,我还没去拜祭过一次,这不,我就 上来了……你不会也是来拜祭玉兰姐的吧?” “啊。元坤,你自去吧。上面有个恶人,不过你甭去理会他,小心就是了。” 哦,吴晋侧身让吴壹过去,又道:“子远大哥……” “怎地?” “没没啥。对了,我刚听到刘焉看上了薇姐,说是要许配给他的儿子刘瑁,你 赶紧回城告诉咱叔去,可不能答应。” “哦?”吴壹身形巨震,即道:“你懂什么?” “我姐比个天仙,要嫁也要嫁个英雄豪杰,可不能嫁给一个小蛤蟆!” “住口!你你不要命了?”吴壹闪视八方,复正颜道:“元坤你还小,还不懂。 牧君能看上紫薇妹子,这是我吴家的福气。我想父亲一定会答应这门亲事的。…… 为兄也想明白了,武功炼得再好,也不过一匹夫,还是出仕州府建功立业,为家族 添荣增光才是正途。我看你也不要整日闲逛无所事事了。你若没有本事,日后即使 为兄想提携你,也是不成的。” “小弟明白了……”吴晋看到原本失魂落魄的从兄一下子容光焕发彷佛换了个 人似的,隔阂陡生,一时也说不上别的话语,“大哥走好。” 走上岭角,吴晋便望见度曹转过身来,微笑着点点头,心里竟有一丝温暖。 “度曹叔叔,我回来了。”“知道你回来了。遇上你姐了?”“是呀。我姐还要我 给师父带封信上来呢。”“你师傅在崖边。”度曹一指东边。 白玉拱墓向着东边,北风正吹拂着臧霸的衣襟。 张玉兰在遗书上写道: “宣高大哥,龙泉一别,匆匆九月。玉兰蒙大哥赐赤炼仙种,时刻不敢忘修行。 惜玉兰蒲柳资质,终不能成就内胎。真气郁结,反结恶肉,状若孕身。母多责斥, 玉兰不能忍耻而生。大哥应知玉兰心地。九日十夜,与大哥朝夕相处,玉兰此生已 无憾矣。修行无望,内毒频发,玉兰乃求兄长肯允,入紫云岩拜别先祖。方知丹胎 之法古来有之,只是爷祖临终前将其立为天师道禁忌,故而玉兰在遇见大哥之前从 未曾听闻。玉兰思量大哥应不会加害小妹,实不解大哥又何来内胎一说?玉兰再三 苦思,方晓大哥所言内胎,实指小我大我(精神与肉体)再无缝别。玉兰竟一错如 斯。爷祖悟真四字‘阴阳旋元’,玉兰亦豁然镜明。阴阳混同,不执昧一端。玉兰 遂返花山,书就《本际》,细载玉兰运炼内胎之种种,盼留后人警示。书成之日, 心力疲竭,胎毒行脉,妹命不久矣。强留鸿字……”文未竟,伊却撒手人寰。 臧霸垂下双手,郁郁不能解。张衡压根就没对臧霸说起过内胎法门,既然修行 大禹八意足以能白日飞升,又何求诸于它法。而臧霸在太岁肚里一日一旬十月胎成, 亦非炼得内胎,内胎二字不过是用来比喻他重获新生的过程罢了。 道,不可言。可言者,道之歧也……臧霸抬起头。头顶上漫起了云。 阵阵大风闷而沉重,雨连下了六日。张卫站在唐门一别院里,顶上哗啦哗啦的 瓦响不停。鬼母昨日里来到温江,一来是受刘焉委托来看看紫薇姑娘的身子骨有无 暗疾,二来是为臧霸饯行,顺便察辨其是否已开始修行内胎。 唐鲁走到檐下,抬眼望着从青瓦间流淌下的疏疏间间的水帘,笑道:“个贼天, 呆在屋里不出去,衣服硬拧得出水来。” 张卫闷声道:“还不得去沐芳山请他过来。” “明个宣高就要回去了,也难为他在山上守了这么多天。”这几日,臧霸一直 都守在张玉兰墓前,没有下山。 这时一仆牵来张卫的坐骑。“我去了。”张卫披上兩蓑,顶着大雨,出了唐门。 “去吧去吧。”唐鲁转身离去。 山路泥泞不堪。忽然,大风雷造,山林动摇,张卫的坐骑一阵狂嘶,望着斜坡 便冲了下去。勒止不住。张卫大惊失色,慌急急的纵飞上一株老木,枝摇叶落,背 心一阵大痛。张卫骂骂咧咧的溜下树,顺手断枝为杖,身子弓弓仰仰的继续上行。 “啊!”张卫猛的甩去木杖,三步并做一步赶到张玉兰墓前,但见墓分棺开, 激水流注其内。移目四望,但见棺盖飞搁高木之上。“臧霸,寇奴,你给老子滚出 来滚出来!” 臧霸人在何处?他最终还是认了张玉兰做臧家媳妇。得唐鲁掩护,臧霸早就和 部下们步行离开了温江。数艘商船此刻已过了江州。 广陵城外有一条小河,河西岸地势平坦,一线柳林,河东则一脉山岗,岗上一 片梅林。林中隐着一座小庙,名曰非鱼庵。庵中主持临泉领着三五个比丘尼颂经祷 佛,自种自食,还常常骑着毛驴抱着小支越去附近农家给人诊病,日子过得清苦而 悠然。邻近几个村子里的人都十分敬慕这位美貌如仙、医术高明、法言灵奇的女尼, 纷纷做了信徒。 八月中秋那天一大清早,非鱼庵的木门便笃笃敲响。庙外立着一僧二道二儒, 却是严佛调、蒯镜奇、魏伯阳和寇逊、陈群。从两乘马车上下来的还有五个女眷, 正是师奈何母女三人和寇逊的妻女。临泉乃煮梅枣茶相待,延男宾入庵后草堂闲话, 自与几个女眷去禅堂世情。师奈何蒙着蝉纱,话语极少,但临泉感觉得到她内心的 喜悦。支越此时还不满四岁,青光着小圆头,手里拖着拂子在众人间穿棱跌爬走立。 皆乐不可支。忽一下,支越倒进了师奈何的怀里,师奈何不禁夹着他的双腋抱起了 他,却是一怔,这孩子的眉目怎这么眼熟?支越咯咯笑扭着身子,可师奈何竟迟迟 不放他下来,未免又有点不高兴了,侧头对着临泉就喊“娘啊娘啊!”师奈何这才 放下他来,凝视着一脸飞红的临泉不说话。“这孩子真调皮。”临泉唤来支越,给 他整整僧袍,对众人道:“支越是魏伯阳先生抱来托贫尼抚养的一个孤儿。因为他 的到来正好吻合贫尼的师尊支谶大师的遗示,故而苦露寺僧侣都把支越看作是师尊 的转世再生。若是师兄支亮和尚在这,他一天可是要喊上小支越几声师父的。对不 对呀,小支越?” 支越一下子从临泉怀里挣出去,学着支亮的大嗓门道:“我说师父徒弟,你咋 不爱听我这个徒弟师父讲故事啊?” 寇怡莲坐在四轮推车上,倚肘问道:“师父徒弟是如何答复他的徒弟师父的呢?” “他呀,就是爱听我讲故事。我要是说他讲的不好,他就会哀求我讲,唉,谁 叫他是我徒弟,讲就讲呗。”支越故作无奈状,引得众人掩口直笑。 “那你现在就给我们讲一个好不好?”寇怡莲笑着说。 “好啊。” 这下倒好,支越开讲佛家故事,没个完了。偏生说得绘声绘色童趣盎然,不觉 便到了晌午。男宾们一伙儿全去河对岸西柳村吃醉虾,留在女宾在庵中素食。午后, 魏伯阳继续和陈群未下完的棋局,蒯镜奇和严佛调在檐下倒叙过往,女宾们去了厢 房小寐,临泉等尼则在佛堂颂经。独有寇怡莲被寇逊推过来观棋。不过寇怡莲眼里 只有陈群,没有棋。 夕阳缓缓抽去墙上最后一缕斜照。 蒯镜奇看看卷云风流的暮色天空,对严佛调道:“老严,我看宣高这臭小子怕 是又要食言了。”严佛调道:“不急。你急,他也不会早来,你不急,他也不会晚 来。该来的终究是要来。你听,这不……不是。” 不一会,疾如雨点的马蹄声由北而来。 寇逊赶忙出去打看,就见梅林间清一色的白龙乌枪,为首品字三将乃柯宇龙云 虎风,皆急灼不安。柯宇并不识得寇逊,抬头又看看顶上非鱼庵三字,大声问道: “请问这位兄台,徐州骑都尉臧霸将军可曾来过?” “宣高啊,还没呢。哦,他是我外甥。你们是他的部下?” 柯宇赶忙下马,抱拳道:“在下柯宇,是臧将军的徒弟。得罪得罪。” “看你们赶路干的,我这就去给你们准备茶水,哦,不成,人太多了,一百来 号吧。你们等等,我进去一会就出来。” “不用烦劳舅公了。”柯宇回身,对皇甫龙云道:“龙云,你带众人去河对岸 村子歇脚就食。虎风,随我入内等候。” 寇逊迟疑了一下,不知该不该就这么放他二人进去。可百骑已动,柯宇虎风二 人大步走上台阶,寇逊只好转身进庵中。待见着奕谈众人,二将大为惊讶,座中竟 有蒯镜奇严佛调这等高人,更没想到那个苍苍老叟居然就是地仙魏伯阳。 魏伯阳拍下一子,道:“年轻人,不要分心。一分心,可就对不住这盘棋了。” 陈群颔首回应柯宇的行礼,复专注棋盘。 蒯镜奇看了看柯宇,并不屑与之交谈,遂闭目养神。严佛调乃问了句:“你们 从何处来?”柯宇恭敬的回道:“回神僧,在下从东郡而来。”陈群立刻接话问道 :“你不是和陶使君同去征讨袁绍曹操的么,缘何弃阵而,而归?”虎风大声道: “孙子才做逃兵呢!”柯宇止之,道:“诸公皆世外高人,此军国之事,请恕在下 不便告之。” 魏伯阳指点棋盘,拉回陈群的视线,道:“陶谦和公孙瓒怎么可能会是曹孟德 和田元皓的敌手?他二个联手对敌,老夫看来…就是孙武再世,也未必能赢。陶谦 这是自取其辱。你们回来是对的,为宣高保存点实力,免得他孤家寡人受人摆布。 长文,长文,早该你下了。” 听着墙外马鸣声声,支越便嚷嚷着要出去看。临泉只好牵着他,走出佛堂。 站着高岗上,足外一片秋色连波。支越高兴的看着河两岸的三五成群的白马, 道:“娘,马儿喝水的样子真美。”临泉抚摸下小光头,道:“马儿浑身充满了力 量,它的美只有在奔驰之中才得以尽现。你感觉到的饮马之美,非其固有之美。暮 色沈浓,鸟倦归巢,天地一片闲融,这才是打动你内心的美。白马饮流合乎此时此 景,感会于心,自然美之。” “娘,这话可说颠倒了。支越只见饮马,不见云霞。” 马自观美,不假景心。 临泉道一声“阿弥陀佛”,西眺云霞。 支越忽地咯咯笑起来,伸出小手乱抓。临泉奇怪的问:“越儿,你在干嘛?” “娘,为什么你不开心的样子?是不是早上的好心情都不见了?”“阿弥陀佛,娘 在等人,等一个人来。”“他要是不来了呢?那娘是不是会一直都不开心?”“傻 孩子。娘是修心之人,岂会执迷于外?对了,你在抓什么?” “支越在抓开心啊。” 临泉一笑:“开心也能抓的么?” “你看树上落下一片叶子,支越把它抓在手心里,只要不放手,它就跑不走。 只要抓住了开心,你不放手,它也跑不走。可惜,支越小啊你太小了,还抓不住。 娘,你试试,你是大人,你一定可以抓得住的。”支越的童音中时时流露出支亮的 口吻。 临泉含笑伸出手去,在空明中盈盈一握,道:“娘抓到了。”支越也伸出小手, 迎风结莲,风透隙而过,“把它放进心里。” “不要把它锁在心里,它会不开心的。”西柳河上吹来一股清风。 “哪放在何处?”支越随即双手捧起,在头顶上放飞。 “对了,开心自然,自然开心。” “小僧支越,请问高人尊姓大名?”支越合掌一礼。 臧霸俯瞰着四尺高的小和尚,忽蹲下去抱住支越,道:“我是你支亮师伯的朋 友,你就叫我臧叔叔吧。” “好。”支越扭头去看临泉,道:“娘,支越有了个叔叔了。” 临泉含笑点点头,美目移视臧霸,道:“一别数载,可还安好?” “累啊,八百里没歇口气。蒯镜奇到了没有?” 临泉眼波一闪,遥指梅林,道:“蒯前辈和严师兄,还有魏伯阳老先生都在庵 中。你的家眷和一个叫陈群的儒生也来了。” 支越道:“还有怡莲姐姐,还有两个武将呢。” “人可够多的。魏伯阳何时回的广陵?” “听说是严师兄把他接回来的。如今魏前辈一身武学尽失,就不要为难他了。” 臧霸点点头,道:“中秋佳节,赏月吃饼,不谈恩怨。” “贫尼心中不解,为何在非鱼庵聚首?” “……我想来看看支越。” “你的手下过来了。”临泉从臧霸手中接过支越,“贫尼先过去了。”便走进 梅林。 臧霸回视西柳河两岸已然铁树直立的皇甫家兵。 皇甫虎风急跑过来,抱拳道:“主公,可见着您了。他他鄯昌反了……” “慢慢说。” 虎风咽下一口唾沫,瓮声瓮气的道:“鄯昌被陶谦买去了,背叛了主公了。他 良心被狗叼跑了。” “慢慢说。” “诶。你不是叫冉鄂到彭城送信,说你奉了皇上旨意给派去益州做蜀郡太守么。 起初,我们还都不知道。柯校尉得到陶谦的军令后,就率领我们前往鲁国,大家都 还以为是去抄黄巾后路,好给曹太守解围。哪知道到了鲁国没两天,鄯昌的军令又 到了,说是要全部赶往发干。我们也不知为什么,只好没日没夜的赶过去。还好济 北鲍信刚刚战死在了东平,沿途没多少阻拦,总算在指定期限之前到了发干。一去, 大伙儿全傻眼了。赵昱他居然也在那里,他拿出王允王公的密函,说是要徐州出兵 联合公孙瓒,乘着黄巾祸乱兖冀二州,攻打袁绍和曹操。龙云一看队伍分布,就说 这场仗无论胜败,我们的徐州骑兵都将死无葬生之地。” “为何?” “公孙瓒在龙凑坐镇中军;刘备屯高唐,单经屯平原,分居左右;我军反为前 锋,屯发干,和东武阳的夏侯惇不过一日路程。要说骑兵,我徐州骑兵当然比不过 幽州骑兵了,这不明白着公孙瓒并不想打,他这是拿咱们当枪使唤嘛。可鄯昌竟要 责罚龙云,说他不该沮败士气。龙云也不服气,就说了若是主公在,一定会阻止这 种自杀行径的。鄯昌这才说主公您已为蜀郡太守,说你不会再回来了。他还拿出了 您的亲笔信。看了日期之后,柯宇就跳起来大骂鄯昌,问他为何不早说,反把大伙 从陈留诓到东郡来。柯宇这就要带弟兄们走,鄯昌仗着武功高要动粗。正好那天, 刘备亲自送粮草过来发干,他就出面做了和事佬。结果一问那些泰山兵,他妈的通 通不是东西,都不肯和我们去益州投奔主公。他们还口口声声的喊鄯昌主公。一气 之下,我们就离开了东郡。走没几天,遇上了一股黄巾军,好家伙一两万人呢。亏 是有个叫李乾的人,他纠合了数千人在寿张附近大破黄巾,一路追杀过来,就随手 帮咱们解了围。弟兄们哪个不是一肚子气,便拿那股黄巾军练枪。李乾瞅了一两天, 便想来拉拢咱们。龙云也不说咱们是主公你的家兵,就说曹操没几天好活了。李乾 可急了,说曹太守早就过去东武阳了,就咱们过济北那个时候。还说袁绍早就做好 准备,曹太守和幽徐联兵的大战一,一什么什么发。” “一触即发。” “对。柯校尉就想看看鄯昌的(笑话)…能不能活下来。结果,徐州兵马全军 覆没,听说鄯昌在阵前被个叫典韦的人削去左腿,兵荒马乱的怕是没的性命了。” 臧霸长叹一声,典韦乃曹操近卫,曹操都被迫血战阵前,这场仗必然惨烈无比。 孟德不得不战啊,若此战失利,他再无翻身之地了。只是可惜了云崖,你们都看错 了云崖,他只爱拼杀,不爱权势,去了益州他就没仗可打了。“你们错了。直到昨 日,冉鄂没离开过我两日以上。信是假的,送信的人也是假的。吾奉皇命入蜀,不 过是看看刘焉,警告警告他罢了。那信十成是刘焉伪造的。” “是啊,龙云也不肯相信,他说今天主公一定会来此间会晤蒯镜奇。所以,我 们就一起来了。” 臧霸遥望北方,心情大坏。李傕进了长安,袁绍挫败了公孙瓒,曹操势力大损, 他只剩下了一百骑兵。似乎在一瞬间,天地失了颜色,昏昏暗暗。 “明日即去彭城。眼下,你即刻派人买些酒菜来,吾要和弟兄们一起赏月。” 臧霸说完,一双手一背,步上梅花岗。 秋风萧瑟,草木摇落,白露为霜。 注:或借《资治通鉴》卷六十载张鲁事于初平二年下,便云张鲁于该年(191 年)合兵掩杀汉中太守苏固,断绝斜谷阁。此说值得商榷。《三国志》载,“(张 鲁)雄据巴、汉垂三十年。建安二十年(215 年),太祖乃自散关出武都征之,至 阳平关。鲁欲举汉中降。”若依前说,张鲁据巴、汉不过24年,便不足以让陈寿用 上“垂”字了。宗愚以为张鲁入汉中当在刘焉司牧益州,即中平五年(188 年)之 后不久。距建安廿年有27年,用“垂”字方才合理。 注:子夏,少孔子四十四岁。孔子既殃,子夏居西河教授,为魏文侯师。名声 大振,弟子众多,甚者如曾子指责那样,西阿(河)之民一度将子夏比拟为孔子再 生而尊敬之。梁启超《论中国学术思想变迁之大势》中说,当孔子之在世,其学未 见重于时君也。及魏文侯受经子夏,继以段干木、田子方,于是儒教始大行于西阿。 魏文侯初置博士官,实为以国力推行孔教之始。儒教第一功臣,舍魏文侯则别无他 人。可以肯定,由于子夏得到孔子的学术真传,因此,儒家的一些重要经典不仅差 不多都经过他的传授,而且许多重要典籍甚至可能还是由他和他的弟子一起整理成 定本。东汉学者徐防说:“臣闻其后诸家分析,各有异说。”也就是说,所谓儒家 经典,其大部分都和子夏有着或多或少或深或浅的关系。甚至还有一个有趣的话题, 《左氏春秋》的编者左丘明是否就子夏,丘(或指居所,或指孔丘)左的盲者。 (子夏丧其子而丧其明。) 注:《神仙传》,张玉兰,天师之孙,灵真(张衡)之女也。幼而洁素,不茹 荤血。年十七岁,梦赤光自天而下,光中金字篆文,缭绕数十尺,随光入其口中, 觉不自安,因遂有孕。母氏责之,终不言所梦,唯侍婢知之。一旦谓侍婢曰:“我 不能忍耻而生,死而剖腹,以明我心。”其夕无疾而终。侍婢以白其事,母不欲违, 冀雪其疑。忽有一物如莲花,自疈其腹而出。开其中,得素书《本际经》十卷,素 长二丈许。幅六七寸。文明甚妙,将非人功。玉兰死旬月,常有异香。乃传写其经 而葬玉兰。百余日,大风雷雨,天地晦瞑,失经,其玉兰所在坟圹自开,棺盖飞在 巨木之上,视之,空棺而已。今墓在益州,温江县女郎观是也。三月九日是玉兰飞 升之日,至今乡里常设斋祭之。 -------------- 玄幻小说精选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