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璧合噬血 琴声幽幽,霓裳乱舞。正堂之中,有一人形貌威严,身上衣饰不凡,兼之几位 妙龄少女正小心谨慎地伺候,正在榻上呈半卧姿势,舒服之极,令人艳羡。 忽有一个兵将模样的壮汉微步走了进来,单膝跪在地上,皱紧眉头,迟疑道, 王爷? 乐声也不断,舞也不停,那王爷眼都没抬,轻哼道,什么事? 五少爷死了!那壮汉小心翼翼答道,神色凝重。 那人终于睁开眼,坐起了身,对那群待姬一挥手,大堂马上散得干干净净,只 剩下他和壮汉两个人。 怎么死的?那王爷问道。 壮汉道,在飞云客栈被人害死,尸体已经抬回来了! 是谁杀了他?他两个随从武功不弱啊!那人眼中除了威严,并无半点悲色。 壮汉继续道,居说是个女子,两个随从被人用筷子暗算而死! 那个低头沉思了一下,但很快抬起头,大笑道,哼这小子死了也活该,整天游 手好闲,儿子我有的是,就当我没生过他。 那人又止笑道,胡剑官那边怎么样了?他答应为我们办事了吗? 壮汉幸幸道,还没呢,王爷放心,他跑不了。 那王爷道,明天我要听到消息!没事就出去吧! 是!壮汉刚要迈出去,那王爷又道,把杀五儿的人捉来,我倒想知道,有谁敢 来杀我儿子! 是!壮汉这次走出去了。 壮汉一出来,两旁守卫马上拱礼道,丁护卫! 丁护卫同刚才的神情竟判若两人,现在他也变得威严可畏的样子,喝令道,备 马! 他带上几个随从,离开王府。半个多时辰后到达一所宅子前,一名布衣模样的 人,却很精明的样子,奔上前道,丁护卫!胡剑官逃了! 丁护卫一惊,道,逃得了和尚,逃不了庙! 那人又道,他全家都死光了! 丁护卫又一惊,什么!怎么死的,是不是你们干的! 那人慌道,不是,丁护卫没吩咐的事我们怎么敢做!我们听见数声惨叫,就冲 了进去,看见胡家十三口全躺在地上,身上都有致命的剑伤,胡剑官也不知所踪了。 丁护卫道,带我去看。 他认真检查了尸体,哼道,这姓胡的下手比我们还狠,为了逃命竟把自己全家 都杀了。 那人疑道,难道胡剑官真杀了自己全家? 丁护卫道,他们都伤在胡剑官的血剑上,错不了的。 丁护卫又喝令道,我要去一趟“百香居”! … 一园内百花齐放,异香扑面,一美貌妇人正负手赏花,或凭栏眺望,眼送秋波 ;或半卧浮醉,朱唇微启;神态极是优雅。 一件极不雅光的事发生了,一个老年书生模样的人,下巴垂着半尺来长的胡须, 只是面目有些狰狞,手中一把剑还在滴着血,突然站出来挡住了美妇的视线。 美妇皱了皱眉头,又回复优雅的神情,道,原来是你! 老年书生道,别来无恙。 美妇道,胡先生你不霍王爷铸剑,跑到我这儿来做什么? 老年书生哼道,老夫这辈子都不会再铸剑,尤其是帮霍王爷! 美妇又道,王爷只不过想你帮他铸几把剑,这你都不肯吗?要知道,王爷爱才, 可不愿见到你有任何损伤。 老年书生用轻蔑的眼光望着她,才啐道,铸几把剑?霍王爷想铸的恐怕是能够 推翻当今天子,助他成帝之剑;王爷爱才,昔日双霸刀平秋王… 老年书生还没讲完,美妇呸道,他也配称王! 老年书生冷笑道,他不配称王,就因为王爷这句话,你便生挖了他的眼睛,毁 了他的容,打瘸了他一条腿,再把他流放到南荒,令他生生世世不准回扬州!还有, 杜百战… 美妇又打断他道,不准你提那懦夫! 老年书生闭嘴了,神色极是痛苦。沉默了半晌,美妇冷冷道,胡先生你不肯帮 霍王爷铸剑,可知道下场,你虽不怕死,但你的妻儿呢? 老年书生放声大笑起来,越笑越冷,才道,老夫已杀了他们,你们以为皇上是 昏君么?我投靠霍王爷最多保住我胡家几口人,却救不得了长安天下脚下的胡家数 百口族人。如今我牺牲胡家几口人却可以保住胡家数百口族人。老夫一生中做得最 值的就是这件事了! 古双雁漂亮的脸蛋已经很难看了,柳眉瞪了起来,眼中爆出杀气。 老年书生又道,我本想引剑自刎陪同亲人一起去,奈何有一心愿未了! 美妇口气变得阴沉起来,道,你还不快死,只怕你未了你那心愿,会死得更惨! 老年书生道,老夫铸剑无数,但铸剑奇锋,唯连珠璧合,只有死在这两把剑下, 才不负胡剑官一世英名!老夫曾送你一把合璧剑,也知道你一直带在身边。 原来老年书生便是天下第一铸剑高手胡剑官,而美妇即是百香居的主人古双雁。 古双雁道,你以为我会用它来杀你! 胡剑官用剑指着她道,就怕你为了保住自己的命… 话还说着,剑已出手,但听铛的一声,胡剑官手中的剑已飞到空中,而他双肩 出血,瘫坐在地上,胡剑官骇道,你… 不知何时,一个少年站在古双雁面前,手中一把剑寒光闪闪,剑上刻着的字看 得清清楚楚,“合璧”! 古双雁笑道,拾儿剑法又长进了,真乖,知道娘不想让他现在死! 言毕,马上厉色起来,口气狠狠道,来人! 两名丫环马上恭敬地弯身走上来,美妇道,找把杀猪的刀来! 你好狠啊!胡剑官恶狠狠地瞪着她,一咬牙,血从他口中不断涌出,流了满地。 一名丫环上去碰了一下他的鼻息,颤惊道,他咬舌自尽了。 古双雁怒道,拉去当花肥吧。 两名丫环马上就把他抬走了。 古双雁又变得无比温柔,拿着汗巾去擦刚才那少年的脸。道,拾儿,娘真没白 疼你。 少年的脸就像朝阳一样蓬勃,身体很强壮却健美,着白衣,腰间带玉佩,身上 像女人一样香。如不是手上执剑,倒像一名风流倜傥的秀才举人。只是双眼中黯淡 无光,也许只有这个缺陷。 这副母慈子孝的画面并没有维持多久,因为有客人来了,正是丁护卫。 什么风把丁护卫吹来啦,贵客啊。古双雁已经披了一件袍子迎了出来。 丁护卫道,古夫人不必客气,丁仕不敢当。 古双雁微笑道,身为霍王府八大护卫之首,丁护卫也不必自谦。 丁护卫正色道,今日胡剑官逃走了,不知夫人可见到。 古双雁笑得花枝招展,道,丁护卫丢了人,便来找我要,天下可有这种道理! 丁护卫马上赔罪道,古夫人不必误会,在下想百香居消息总比霍王府灵通些, 便来询问,如果没有,在下马上告辞,不敢打扰古夫人。 古双雁才收住笑容道,唉,丁护卫太看得起百香居了,不过今天正跑来了一个 人,不知道是不是丁护卫要找的人,刚刚拉去做花肥了。 丁护卫惊道,他死了! 古双雁冷笑道,人总是会死的。 丁护卫道,他死了,霍王爷可不高兴。 古双雁道,霍王爷不高兴的是办事不力的人,对于不肯投诚,不忠心的人,我 杀了也是为霍王爷出气。 丁护卫听得冷汗直出,万一有一天给她找了个莫须有的罪名杀了?难怪霍王爷 对这百香居尤为看重。 丁护卫颤颤道,既然人死了,那属下就去禀报王爷。 古双雁脸上没有表情,只轻轻道,去吧。 丁护卫才缓缓走出去,今天他才彻底见识了百香居古双雁,他想以后可要在她 面前收敛一点,看着百香居花草娇嫩飘香的动人景色,丁护卫叹道,以后莫要再来 才好。 果然丁护卫回去向霍王爷禀报了胡剑官的事情,霍王爷居然哼道,死在百香居, 也不便宜了他!又道,吐蕃可有什么消息? 丁护卫道,暂时没有。不过皇城那边好像有动静了? 霍王爷道,皇上还是个孩子! 丁护卫道,江原已经升为都尉,已经被调到扬州来了。 霍王爷脸色变得极为难看,怒道,哼,以为派个都尉来就能除掉我了! 丁护卫施施然,站在一边不敢吭声。 过了一刻他才恢复常态,闭上眼,挥手道,出去吧,我要休息了。 -------- 断桥残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