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再赠指竹 在小院住下之后,石每晚都独自出去,直至快天亮才回来,司徒玉好每晚都守 在院子里悄悄的等,累的时候就望着星空,小桃和丫环们已经睡了,她却跟石是一 样的作息,天亮才睡。 这晚是第四晚了,司徒玉好照顾好他的晚饭后,石一句话也不说就向门口走去。 你要去哪里?司徒玉好终于忍不住问出了声。 你不用知道!石道。 我——司徒玉好一句话憋住了说不出来。 小桃气道,小姐,你不要管他了,一块臭石头。 这时,石已经走出门了。 司徒玉好急道,小桃,你留在院子里,不准走,等我回来!说完便匆匆随石而 去,留下怜惜担心她而无可奈何的小桃。 一男一女,一前一后,男的气定神闲,大刀阔步;女的蹒蹒跚跚,紧随其后。 他们似乎已经回到了南荒,只不过他们是走在繁华安定的扬州大街上。 石在一处昏暗的巷口停了下来,从这个角度可以看到一处灯火通明的府地,门 口时有人进出。而这座府地,就叫“霍王府”。 你盯着便是你的仇人么?司徒玉好问道。 石不答,司徒玉好又道,难道你没什么话跟我说吗?难道你忘了我说过的话, 我可以帮你报仇! 石回过头,他的眼睛散发出一种异样的光芒,道,你帮我报仇? 司徒玉好猛点了几下头。 石又陷入了深思,眼中闪出了微微泪光,道,我父亲临死的时候,跟我说了两 个仇人的名字,一个叫“霍野霍王爷”,一个叫“古双雁”,而他们都在扬州。父 亲叹道,有一个仇人我一定下不了手杀她,要我找别人代我杀她!父亲真傻,既是 仇人,我又怎么会下不了手呢! 石突然拔出了匕首,司徒玉好吓了一跳,昏暗中匕首就像缀满寒霜,让她的心 也寒冷起来。 石接着道,但父亲这么说,必定有他的道理。既然你说要帮我报仇,那你能答 应我吗? 司徒玉好露出兴奋的笑容,道,答应,我什么都可以答应你。 如果有一天,石停顿了一下,闭上了眼睛,我真的下不了手杀掉仇人的话,你 就帮我杀了她!杀了她!!杀了她!!! 石咬字咬舌,每个字都像惊雷一样,刻在司徒玉好心中,“如果有一天,我真 的下不了手杀掉仇人的话,你就帮我杀了她!杀了她!!杀了她!!!”。 拿着,石让司徒玉好接过匕首。 司徒玉好把匕首握在手中,一股寒气直沁全身,似乎也能把她的心变冷,变硬。 司徒玉好泪水已经挂满脸颊,她拉住石道,有件东西,我也要送你! 石无语,她拿出了她的断指所藏的小竹筒,现在已经变得更精致了,她得到家 产后便请最好的雕匠来雕饰它。上面雕刻着风景,还有两个银字,叫“指竹”,这 是司徒玉好娶的名字;拴着它的麻蝇不见了,换成了坚韧的金丝蝇。 司徒玉好温柔地把它戴在石的项上,刚刚好,似是为他量身而做,她郑重道, 我会一辈子带着你匕首,我也要你一辈子戴着它。报了仇之后,你便要娶我! 这次,石没有拒绝,没有多说一句话,不过他还是转过头,他不敢看司徒玉好 的脸,眼睛,甚至是身上的某个部位,因为太美了,他的心正咚咚地跳。 这时,一阵剑击声响起,一团黑影从霍王府窜出,正向石这边不断移近。 借着微弱的灯光看清楚了,是三男一女在混杀。女的蒙面,长发乱舞,身形窈 窕,执剑拼击,轻逸飘渺;三个男的却是循循进攻,招式凶狠,有章法可寻。 女的渐渐还是支持不住了,但三个男的似乎未想杀她,一招本可以削掉她一只 手臂,却割伤了她的肩;又一招本可以割破她喉咙,却掀开了她的蒙面丝巾… 是她,司徒玉好惊道,望了石一眼,石只是冷冷看着。 那少女便是前日他们在飞云客栈碰见的那位,而三个男的其中一个便是霍王府 八大护卫之一的李延。 李大哥,我们活捉她给霍王爷,想必赏赐不会少。一男子笑道,中气十足,招 式也不放松。 一武功似乎比另两位高些有男子微笑道,放心,这次她插翅也难飞。 就是!另一男子也附和道。 那少女受伤后,仍苦苦支撑,但脸上浮现出绝望的神色,心中想的只是拼死而 战。 你救救她吧!司徒玉好对石道。 我已经救了她一次,石冷冷道,我要看清楚霍王府人的招式武功,他们很强, 我一点把握也没有,这次正好是个机会。 司徒玉好像电击了一样,想不到石竟这般冷血,为了报仇竟想牺牲眼前这位可 怜的姑娘,她以为,石也跟她一样善良。 你真的不肯去救她!司徒玉好语气强硬道。 石没有反应,司徒玉好摸出了匕首,竟要冲上去,她一点武功也不懂,却想救 那少女。 但石的速度比她更快,他悄然无声地出现在那三个男子身后,一剑解决了一个, 另两个男子察觉,回头跟他对了招。 石一共向他们攻了十三招,每一招都是凶猛的杀招,但却被挡了十二招,第十 三招,那少女刺伤了其中一个,而石一剑割穿了李延的喉。 借着微弱的光,那少女看清了石的脸,呆了一下,司徒玉好跑过去扶起了她。 回到了小院,司徒玉好找了些治伤药为那少女敷上,那少女忍着痛道,我叫云 云,你可以唤我云儿。 司徒玉好道,我比你大,你唤我玉姐姐吧。 司徒玉好吩咐小桃找两个丫环照顾她,自己出了客房。 司徒玉好到了院子里,看到石的屋子暗着,她走了一圈,找他不着。借着月光, 她又抽出了匕首,并不精致,但很锋利。她握在右手里,竟有想削、刺的冲动,她 不自觉地用匕首削落了一枝树枝… 一只冰冷的手抓住了她的右手,石竟从天而降,司徒玉好一惊,又大喜过望。 石在她耳边轻声说道,按我说的做,我教你怎么用它。 两只手握着的匕首划着优美的寒光,手一切一横,一枝花被削断,落在空中, 石道,使匕首就像使刀一样,我教你三式。 第一式,落英缤纷,匕首继续舞着,花瓣叶子被寒光拧碎,恣意飘扬。 第二式,探手摘花,寒光平刺出去,花瓣竟稳稳地落在匕首上,匕首尖竟刺中 花芯。 第三抬,横扫秋风,反手一抬,从右面直抡至左肩,顿时产生一股风势,花瓣 竟飞得不知所踪。 石的手就那么握着司徒玉好的手,司徒玉好闻着他那苍混迥异的男子气息,石 听着她在胸口吹气若兰,一时间,两个竟不知是如何舞的匕首。石终于放开了手, 司徒玉好的脸有若枫叶那么红,这时候,也是秋季了么? 夜空中月牙儿不圆,星儿捉弄地闪,跟司徒玉好父母墓前看到的一模一样,这 次却少了点悲凉,多了点柔情。夜已深,星空更加发亮,石在屋顶睁着眼睛不断地 看,司徒玉好也彻夜难眠。 也许他们想,千百年后,是否还有人记得,在这偏僻狭小的寻常人家的院子里, 有一对璧人心意相通地舞着一柄寒光。 -------- 断桥残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