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叫我云儿 臭女人,离我远点!石很少发怒,但这次却很生气,他从屋底一跃,蹲在院子 里一棵桂树上。 叫我云儿,我师傅说过,俊灵飘逸,清纯白晰,不食人间烟火,我是天边一朵 云!随着云儿百灵鸟一样动听的声音在院子中回荡,她也是一跃,从屋顶到桂枝上, 她身轻如燕,稳稳地站住。昨夜的伤也神奇地恢复了,跟没事一样。 石又是躲她,跳到了走廊上,正好碰上小桃端着一盘水果路过,他拿了一个, 坐在地上自顾无人地吃起来。司徒玉好闻声赶了过来,云儿也跳到走廊上。 小桃气道,你们俩个,屋顶都被你们踩坏了! 司徒玉好走过来,才看清云儿的打扮,不同客栈遇见那时,她穿着短衣短裤, 露出白晰的胳膊和小腿,脚上一双破布鞋,腰间一把剑,肩上还有负伤的白带子。 虽然穿着的是粗糙的布衣,却犹如清水芙蓉,雨中荷花。 司徒玉好道,什么事啊? 云儿软声道,玉姐姐,我要他教我剑术。 小桃挖苦道,他才不会教你的! 小桃本来说话就又细又快,但云儿却比她还快,道,要你管! 司徒玉好望了石一眼,他若无表情地吃梨。 司徒玉好缓缓道,对了云儿姑娘,你跟霍王府到底有何恩怨? 云儿本来说话还有两个酒窝,现在马上泪流满面,才道,我全家就是死在霍王 爷手中的,但我师傅不愿我报仇,不肯教我真正的剑法,只教我轻功,让我可以逃 跑。 司徒玉好握了握她的手,对石道,你们都有同一个仇人,你教教她吧,说不定 她可以帮你报仇! 石把手中的梨扔掉道,回过头来,不屑地道,我的仇不用人帮,她报她的,我 报我的,大家互不相干。 他又看了云儿手中的剑道,而且,她的剑,杀不了人! 云儿道,如果我学了你的剑法,我一定…… 石打断道,你用你的剑攻我!不要留情! 云儿愣了一下,按手一剑向石刺了过去,司徒玉好有点心惊胆跳,她知道,被 石的毒剑伤了的后果。 啸的一声,两剑相合,云儿的剑飞将出去,虎口震得生疼。 现在你知道了,石缓缓道,你的剑没有杀气,不够狠,不够快。 云儿不服气道,如果是仇人,我决不会心软! 石不再答,他走到院子中,提了只兔子,是小桃养的。 她把兔子扔给云儿,道,你一剑杀了它,我就教你剑法! 云儿抱着兔子,愕然不语,石的话是对的,云儿的心太软了。 小桃抢过兔子,瞪眉道,你敢动我的兔子一根毛,我就叫小姐赶你走。 自从李延死了之后,霍王府防备更严密了,石晚上都会出去,从远远地盯着, 没有机会他决不会出手,至少,他还从没见过霍王爷,就算顺利进去了也未必找得 到他。云儿在小院子住下了,司徒玉好对她很好,就如亲人一般。 云儿知道自己根本不是霍王府护卫的对手,没有再去霍王府。但她急于报仇, 她很聪明,开始收集霍王府的一切。 一日回来后,她对司徒玉好道,我知道霍王府的秘密了。 司徒玉好默然,想听下去,云儿道,霍王府密谋造反! 司徒玉好问道,那又怎样? 云儿道,我们可以利用官府来报仇,迟早皇上也会对付他的。 司徒玉好道,这主意不错,假手他人,坐收渔人之利。 云儿道,不过目前,皇上还不敢冒然除掉他,只因为他党羽太多了,怕一动手 他部下都会起兵造反,现在又和吐蕃对抗中,恐怕内外相夹,大唐危矣。 云儿抓住司徒玉好肩膀,道,我要先剪除他的羽翼,他有一个心腹,官虽不大, 但专门为他联络朝廷各逆党,叫浦人杰。 司徒玉好道,你难道想去刺杀他! 云儿道,他的府地守卫不比霍王府差多少! 司徒玉好道,那,你想叫他去。 他指的自然是石,云儿道,你只说对了一半,我想要也帮忙,但首先要引他出 来,不过那要靠你帮忙才行! 司徒玉好疑惑地望着她,云儿又道,浦人杰虽然精明,但有一个缺点,就是自 以为风流倜傥,对美貌女子趋之若鹜。 司徒玉好道,你是要我… 云儿道,你考虑一下,过几天再说吧,我还要再打探一下。 司徒玉好自言道,只要能帮他报仇,我是愿意的! 云儿叉开话题道,他真的叫“石”吗?你知道他姓什么? 司徒玉好摇了摇头,道,他不说,我也没问。 云儿若有所思道,那以后可要问一问了。 这时节,一天比一天凉,秋季已悄然来临,才过两天就又下起了秋雨,密密层 层地下,这扬州,已冷得有如冬季一般。夜里,雨似乎下得比白天大,也来得冰寒 刺骨得多,这也是人意志力最薄弱的时候。 石一入夜就出去了,他不想让人跟着,自然谁也不会知道,况且下着雨,司徒 玉好云儿不会追出去。司徒玉好只能等,慢慢地等,一个时辰又一个时辰地等。小 桃习已为常地睡了,云儿却很佩服她那股毅力,但自己还是禁不住回客房了。 雨仿佛越下越大,司徒玉好的心有些许不安,一下雨她就有不祥的预感,但说 不清什么。 二更过去了,三更时分,门居然被扣响了,一下一下,在雨声中清楚地传到了 司徒玉好的耳朵里,司徒玉好犹豫了一下,打伞去看。门依然一下一下地扣响,司 徒玉好想平时石都是越过墙壁回来,从不敲门,这次?司徒玉好不断地跺步徘徊, 终于不顾一切地打开了大门。 门一开,一个血人向她身下倒了下来,司徒玉好吓得茫然不知所措,等她看清 楚那人的脸时,惊呼道,怎么是你! 她满脸泪花,一边扶着他,一边哭道,你是怎么啦!怎么会变成这样子! 天下如果有一个人可以让司徒玉好如此紧张的人,那便只有石。 云儿和小桃听到动静起来了,看见满身是血的石都吓了一跳,石满身血雨,现 在他已经开始瑟瑟发抖了。云儿也急了,脱开他的上衣,他全身都是刀剑之伤,加 上以前伤在平秋王手里的一道长疤,就像一块肉被剁碎了一样,还在不停流血。 还是云儿最冷静了,她对不知所措的司徒玉好和小桃道,你们打热水给他敷着, 我出去找我师傅,我师傅一定能医好他的。 司徒玉好好不容易镇定了下来,她吩咐小桃叫醒几个小丫环去烧水,自己把司 徒玉好扶到房中,喂他热汤,用干布为他抹掉雨水,又用被子包住他。水烧好了, 司徒玉好把他整个人轻轻放进热水桶中,一大桶干净的水顿时变成了一桶血水,随 着身子泡进去,石发出连声惨叫。司徒玉好仔细颤抖地给他擦拭着血肉模糊的身体, 小桃拿来干衣服,司徒玉好亲自为他换。小桃不知道她怎么给石换的衣服,只知道 司徒玉好从澡房走出来后满脸通红,但脸还是有悲色。 两个戴着斗笠的人影闪了进来,揭开斗笠,原来是云儿,还有一个道人。 司徒玉好问道,这位是? 云儿抢白道,这位是我师傅清风道人,他呢? 道人施礼,司徒玉好还礼,道,在里面… 清风道人给他喂了几颗丹药,又用金疮药给他敷上,才起身笑道,他没事了, 他很强壮,休养一段时间身体就会恢复了。 司徒玉好和云儿都松了一口气,司徒玉好道,清风道长今晚就在寒舍住下吧? 清风道人笑道,贫道无牵无挂,来去自如,好清静,喜寡居。 司徒玉好道,道长不住下么?外面正大雨滂沱! 清风道人道,姑娘不必强求,外面大雨滂沱,又与我何干,贫道自有夜寐之所。 司徒玉好还想再说什么,云儿插嘴道,我师傅就是这样的! 云儿道,师傅,我下次再上哪找你啊? 清风道人微笑道,老去处!说完戴起斗笠,扬长而去。 石躺在床上脸色苍白,司徒玉好为他盖好被子,道,云儿,你回去睡吧,我照 顾他就行了。又对小桃道,小桃,你也累了,回去睡吧。 小桃欲言又止,她从一开始就不喜欢石,她觉得小姐这么为他不值,只是怎么 又说得出口呢!小桃还是回去了。 云儿恋恋不舍慢慢地走了出去,其实她也很想留下来照顾他,只是不敢说出来 … 司徒玉好看着石惨白的样子,眼睛又开始滴下,她抱住了石泣道,我们走吧, 找个没有人的地方躲起来吧? 石神志不太清醒,但不知为何一听到这句话,全身颤抖得厉害,他吼道,要走 你自己走,我要报仇!报仇! 司徒玉好柔声道,好,不走,我们不走。 她把身子挤到了床上,抱住了石,泪还是不停地流。 一阵功夫,石慢慢地睡下了,但他时不时地伤势发作,身体直发抖,司徒玉好 一夜没睡,就抱着他,有时她听到石孱弱地喊着“爹”、“娘”,喊着的时候,司 徒玉好就无比怜惜地抱紧他,说道,别怕,有我在这里!石就像听懂了一样平静了。 这本应是温柔,而不是血腥的一夜! -------- 断桥残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