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也许我早就应该让他们去自己闯荡,而不是在这里待着,我也有自己的事情 啊。”站起身子走到窗口,萧若樱轻笑道,“看到他们一个个还那么稚气,让我这 个当哥哥的有些焦虑呢。” “太早长大也不是好事,绯樱。”柳烟淡淡道,“过早经历不该经历的事情, 就像小歌——”她顿了一下,面色有些发白,“所有人都有不愿提及的过去,大家 都一样。” “在屋里还戴面纱,不热吗?”温文的声音,“就算被人看见,又有什么呢?” “自从我进入江湖,就习惯了戴面纱的日子。绯樱,我们所有人的背后都有另 一个自己罢,我想你也是的。如果不把这双重身份隔开,会对自己造成困扰。” “那个人也是呢……只是。”萧若樱按住了窗台,微微抬起头来,“没什么, 我每一次挥剑,其实都是为了自己。” “偷偷去探那边不说,还动手了?自己去找死啊。”听见了那一群人都没有回 来的通报,燕忆枫冷笑道,“先不谈绯樱,萧家的小不点们和姓叶的小姑娘也不是 很好惹的,尤其是那个枫华——”他顿了顿,“不能低估他,虽然表面上看起来很 柔弱的样子,但是他毕竟和我流着同样的血,又在萧家长大。” “你和我说这些有什么用呢?管你的下属就好了,”湛淇没精打采的打个哈欠, “我又不是你的下属。” “没有事情作嘛。并且,你是现在的我……唯一的朋友。” 湛淇惊讶的抬起头,本能一般伸手去摸燕忆枫前额,“你神志不清了?”他这 么问,然后笑了,“就算是原来的你,也从来不曾如此说话。忆枫,你有些改变了。” “那你呢,湛淇……”燕忆枫沉思着,许久方道,“这些年来,你的改变又如 何?……当年的你以医术让我惊叹,现在的你依旧让我惊叹,却不是在原来的地方 了。” “你不懂吗?那也难怪,忆枫。那只是因为在你们还是孩子的时刻,我已经长 大了。”淡淡一笑,年轻的医师抓起一把针,利落的朝着该插的和不该插的穴位插 下去,“所以你总要落到大人的手上。” “喂!你这么明目张胆的欺负我?”跳起来的时候一边拔掉身上的针,“死郎 中,我算知道那个变态为什么那么讨厌你了,你总喜欢占人便宜。” 湛淇微微一笑,“看罢,实际的你并没有摆脱过去的影子。” 他转过身子,“就算变成了未知少主,忆枫也一直是忆枫,就算你强迫自己冷 酷,那始终保持不了多久。你始终会手下留情,而且你忘不了那两个人。他们曾经 救过你,你们曾经是生死之交。那些都是你忘不了的事实,我太了解你了。”他继 续笑着,“忆枫其实,根本未曾改变。” “果然是让我惊叹的庸医。”燕忆枫笑了,那笑容却不同于这些日子的冷酷阴 鹜,而是爽朗的。那一刻似乎过去重新回还,但是过去的事情已经过去。“也许你 说的是实话,忆枫一直都还在。” “我说的总是实话。”湛淇笑着,“所以你给我老实待着,因为我也是你的救 命恩人。” “少主。”门推开了,紫竹走了进来,他和从前一般面无表情,“私自出去的 人都已经被杀了,所以组织亦无法对他们处刑——另外,似乎有人打我们成员的主 意。” “不管是什么人,那是打谁的主意?” 年轻的下属嘴角浮起一抹冷笑,“打叛徒的主意,那是对我们有好处的。只是 关于冥使的第三个人——暮之语,如意,少主准备如何?” “你应该知道我的决定。紫竹,那三个人背叛了两个,第三个还能够相信吗?” 燕忆枫冷冷一笑,“反正我无法相信那个人,所以,弃子。” “但是以如意的武艺,在这时机放弃不是很可惜吗?” “紫竹,”那双深黑的眼眸冰冷无情,“你相信他吗?如果你相信他,就为他 作保罢。” “不是……” “那么如同从前一样罢,如果他露出背叛之意,就立刻弃子。” “小枫,小枫。”轻轻叫着,叶倩芸推开了门,“你出来一下,我有些事情要 告诉你。” “说什么呢叶子?”因为宿醉而头痛欲裂,少年一手按住前额,“昨天你错过 了不少东西。” “那不重要,小枫,昨天我去了……燕忆枫住的客栈,”叶倩芸道,“这边说 话可能不安全,毕竟他们已经知道我们在这里。” “这里怎么会不安全呢?” 叶倩芸蓝色的眸子闪了闪,“我昨晚见到一个黑影闪过去,他的影子映在我的 窗纸上。那时大概四更,我立刻出去,但是没有追上。” “哦?”少年的眉稍稍锁起,“我真是迟钝了,叶子。但是你昨晚一点也没有 睡吗?” “我怎么睡得着。而且听说你又吐血了……” “是小琪告诉你的?”少年轻问,眼神微微有些摇动,“他还真多事,那只不 过是一点旧伤。” “不是小琪,是千雪。”叶倩芸笑道,她望着少年,“既然你不想出去,我就 进来坐了哦。你也别傻站着了。” “呃……”少年顿了顿,让开了路,“我头好痛,现在什么也弄不清楚一样。” “我偷听到了一些消息,有的是关于你的。”叶倩芸单刀直入,“当然你本来 就是他们阻击的对象,但是现在好像有什么不同。他们不急着对你出手,我听到燕 忆枫说,你有一天会‘回去’。” “‘回去’?”枫华一愣,“回哪里?” “我不知道,他只说了这些。那个时候他刚刚知道对你们的攻击,我听到他骂 人的声音。反正我潜伏的技术比较高,他们似乎没有发现我,或者发现了也不在意。” “那么他原本没有偷袭这里的打算?那么那些人……” “白痴就是白痴,不过恰好挑到了我不在的时候。”叶倩芸冷笑道,“送死就 是这么回事嘛,对了,我在那里碰到了泠姑娘,落华刀客泠盈,她似乎也在偷听。” “如此……”枫华静道,“多谢你,叶子,真的多谢。” “小枫……我本来不想说,但是你不能倒下。现在他们的打算不是干掉你,而 是让你痛苦。我们不愿见你痛苦。” “放心,叶子。”少年抬起头来,语气意外的平静,“我已经长大了……很多 原来无法想通的事情现在也想通了。” “那样最好……千雪今日看起来有些不太高兴,你可知道为了什么?” “也许罢,”少年轻道,“不过她不让我多说。她很坚强,只是你……”他微 微皱眉,“你离家之后,那只长笛是否再未出声?” “是啊——那么今日与你一曲可否?” 叶倩芸轻笑,取出了一只笛子。笛子是玉制的,柔润光滑,“在这一点上,那 个紫竹远远不及我。” 玉笛放在唇边,少顷,一抹笛音缓缓滑出,如同欢乐的泣诉与哀凉的歌唱的交 织。那年轻的女子站了起来,伫立在那里望着远方——那不是实实在在可以到达的 地方,而是一个谁也无法到达的地方。 指晗星,望长空,揽清渠;落花时节,谁管游子归家去? 一曲清音倾泻而出,那少年不自觉的站了起来,在笛声转至激烈的时刻,他的 眼神蓦然变得凌厉如剑。那似乎就是过去的他了。那个追赶着他的过去脱下了狰狞 的外衣,露出真相的时刻,他才看了出来,那就是他自己。 一曲终了,些许字句轻轻吐出,“你可看清了?” “是的,我看清了。” 叶倩芸莞尔,“很多人都这么说过,包括你的二哥。其实我跑掉也只是为了他 ……啊,岔了。”她轻轻笑着,却叹了口气,“他们都说这曲子可以让人看到过去, 但是我看不到自己的。我始终无法找到那个我发誓要守候的人,我的……” “我明白,叶子,我明白。” 轻微的叹息,“没什么,你不用多想了。” -------- 起点中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