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智过三关 贝晓蕾翻旋至半空中,娇叱一声:“出手!” 一道白光骤然闪过,随即“轰”一声震耳欲聋、山崩地裂的巨响,整个大地都 摇摇晃晃。巨响过后一片可怕的寂静。 贝晓蕾从空中轻轻落地,抚着胸口连声道:“吓死我了,吓死我了。”站在一 侧的钱雪梅手抓硫火弹筒呆呆站在那儿一动不动,脸无人色。再看寺门口的赵蔚华, 已是全身血肉模糊地躺在地上,旁边的铁锚上满是烟灰和衣服残片。 硫火弹筒是那日在修道山上知玄留下的,小灵把玩一阵后悄悄给了贝晓蕾,说 是今后肯定用得上。刚才贝晓蕾将包袱递给钱雪梅时,暗中将里面硫火弹筒递给她, 告诉了使用办法和发射时机,然后自己全力避闪飞刀,吸引了赵蔚华所有注意力, 最后更是冒险腾空,为钱雪梅制造了最佳发射机会,果然一击成功。 江南霹雳堂的硫火弹真是威力巨大。 钱雪梅好容易从惊吓中清醒过来,埋怨个不停,怪贝晓蕾没先将硫火弹的威力 说明一下,害得她刚才吓丢了魂。两人走到赵蔚华面前,见他已被炸得面目全非, 躯体支离破碎。暗暗感叹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一代金牌杀手居然死无全尸,真是 报应。 两人步入山门进入天王大殿,弥勒佛端坐神龛内,四大天王分列两侧,神态各 异。拾级28阶而上,为赵朴初手书匾额的大雄宝展。殿内,如来佛慈眉善目,阿难、 迦叶祥和稽首;文殊、普贤、观音、地藏4 大菩萨和药师大佛、阿弥陀佛及降龙伏 虎十八罗汉,各具神韵,栩栩如生。如来佛像前的软蒲团上,端端正正地坐着一个 中年和尚。 见二女进来,中年和尚叹了口气道:“赵檀越死于你们之手了?” 贝晓蕾反问道:“你是谁?” “在下少林寺达摩堂曾过。” 贝晓蕾心中不解,根据曾经大师的说法,少林对黄山剑派、武当向来心怀不满, 在利益、生意的分配和分割上有不少冲突,对他们日益扩张的势头也深感不安,试 图联络其它门派以抗衡。现在怎么会和黄山、天山一起阻击自己呢? “赵蔚华凶残成性,为财谋命,血案累累,今日是死得其所,罪有应得。不知 大师有何见教?” 曾过又叹了口气:“罪过罪过,可惜一代宗师……姑娘可是传说中的南海掌门 贝晓蕾?” “正是。” “贫僧有个不情之请,不知贝掌门能否答应?” 贝晓蕾微笑道:“只要不违反你们少林寺规和江湖大义,都可以商量。” 曾过被她的话将住,滞了一滞:“在下此时不代表少林,只是我个人的请求。” “可是如果我拒绝了你的要求,就算是得罪了少林,对不对?” 和尚苦笑道:“这样一说,贫僧的请求倒不好意思出口了。” “没关系,你说吧。” 曾过犹豫一下道:“可否请贝晓蕾在大殿稍息片刻,至天黑到振风塔?” 钱雪梅怒道:“亏你还是达摩堂高僧,竟然不分是非黑白,那四个月的孩子还 在塔上捱饿,你就忍心让母子分离?你们出家人的慈悲心肠到哪儿去了?” “请施主见谅,贫僧实在是有不得已的苦衷。” 贝晓蕾道:“那如果我们不答应,你就不惜毁坏少林清誉,要与我们一战了?” 曾过决然道:“贫僧已经说过,此事无关少林,乃是我个人私事。”说着,起 身挺身而立,双手绻弯成圈,状若兰花,僧袍无风自动,鼓鼓作响,显然已运功至 全身。 达摩院是少林寺武学重地,少林武僧中武功超群者,并在江湖取得名号或闯出 业绩的方有资格参加考试,所以少林寺弟子向来将进入达摩院为练武追求的目标。 达摩院正常只有五六个长老,近十年来,只有一人通过考试进入达摩院,这就是曾 过。 钱雪梅低声骇道:“小心,他已练成‘拈花指’和‘沾衣十八跌’,不能碰他。” 贝晓蕾大声道:“我才不碰他呢,走,我们出去飞鸽传书,问问少林方丈什么 回事?上次他们的曾经大师刚刚和我说好的事怎么不算数了。”说着一拉钱雪梅就 往外面走。 曾过一愣,忙收功喊道:“贝掌门止步。” 贝晓蕾用手一掐钱雪梅手心,钱雪梅立刻会意,奋力双掌将她向后一推。贝晓 蕾顺势跃起,在空中闪电般拔剑刺向曾过。这一剑恍如天外流星,迅疾如电又无迹 可寻。 骤然被裂,曾过身上僧袍再度鼓起,左掌在空中划了个弧线,食指重重叩击在 剑尖上。宝剑被重叩之下失了准头,歪向一边。曾过右手居中分出,化掌为爪,使 出分筋错骨手欲拿她的手腕。 贝晓蕾在空中身形微滞,翻出优美的曲线,同时左手弹出一柄飞刀,直奔他的 咽喉。此时两人相距不过两尺,在这么近的距离发射飞刀,恐怕就连赵蔚华也没有 试过。 曾过避无可避,情急中低头张嘴咬住刀尖,满口牙齿被震击得酸痛不止,居然 刺激得流下眼泪。等他捱过这阵疼痛,才发现冰凉的长剑架在自己脖子上。 贝晓蕾见他抬头,收剑退后抱拳道:“小女子言而无信,侥幸偷袭得手,承让!” 曾过缓缓道:“双方交手,各使计谋,情理中事。这是贝掌门刚才对赵檀越说 的,贫僧听得十分清楚。贝掌门聪明过人,应变多端,实乃少见的武学奇才。南海 剑派复兴有望。” 停了会儿,续道:“贫僧出家前因家贫曾受黄山方总管救济,后来葬母费用还 是承他倾囊相助。滴水之恩当拥泉相报,这次贫僧正好在安庆办事,方总管传书邀 我相助,唉,贫僧一时动了俗念……” 贝晓蕾见他说清事情原委,匆匆道:“如此说来只是误会,我等急于救人,告 辞。” 两人担心他心生悔意,双双飞掠而过,出了天王大殿后门,直奔毗卢殿。毗卢 殿中雄踞着神色庄严的神佛毗卢遮那和帝释、大梵两大天王。出乎意料的是殿里没 有人把守。两人步不打停,继续向后面跑。 毗卢殿后是四海龙王朝观音的海岛群雕。在形态各异的雕塑丛中,傲然挺立着 一个锦衣中年人,四周散布五六个锦衣少年,均是手执判官笔。 贝晓蕾看看太阳已近西山,心头一阵烦燥,不知黄山、天山两派哪来这么大能 量,仓促间请出这么多高手助拳。 遂朗声道:“在下南海剑派贝晓蕾。” 锦衣中年人举手为礼颔首道:“在下孔震龙,率桐城弟子恭候多时。” 贝晓蕾闻言一惊,心道来头不小。桐城派是安徽境内第一大帮派,与其它江湖 门派不同的是,受地方风水人情影响,派中文人骚客众多,有不少在朝廷为官,最 高官居巡抚。正因为他们重文轻商,盛行苦读经书,几乎没有人做生意,与其它江 湖帮派少有利益冲突。所以桐城派在江湖中势力不大,但由于浑厚的官府背景,声 望颇高,派中弟子在江湖上很吃得开。 遂缓声道:“贵派也是阻止我们找回一个四个月的婴儿吗?” 孔震龙扬声大笑:“不错,四个月的婴儿,母子分离的确令人怜悯。不过这个 婴儿的身份非同小可,他关系到江湖今后几十年的兴衰存亡。” 贝晓蕾满脸诧异道:“喔?这我倒不太清楚,孔掌门能否细说给小女子听。” 孔震龙顿了顿,搞不清她“不太清楚”是真是假,只是碍于对方是个清秀动人 的少女,又是一派之尊,还是说:“这个婴儿是紫轩门妖女与天山弟子所生。只要 我们掌握这个婴儿,妖女一定会找上门来,”说着狐疑地扫了钱雪梅一眼,“那妖 女掌握紫轩门关于企图控制江湖各大门派的核心机密。” “噢,”贝晓蕾点点头,“那么说,这个无辜的孩子就是饿死、冻死、病死, 也是为了江湖大义而献身,与你们这些名门正派的声誉一点关系也没有,对吗?” 孔震龙毕竟是读书人,通明知理,这件事本来就是勉强行事,没有多作考虑, 被说得满脸通红,不安地搓搓手道:“幸好有他的父亲照顾着……” “是吗?我怎么听说丁武军身受重伤,不能动弹?何况孔掌门是过来之人,不 会不清楚四个月的婴儿需要喝母奶,而不是喝长江水。”贝晓蕾不急不躁,就这样 闲闲地轻言慢语,让他又是窘迫又不好发作。 旁边一个锦衣少年现身喝道:“孔掌门身份何等尊贵?你怎可对家师如此无礼? 在安徽的地盘上还轮不到你说话!”说着手舞判官笔在她面前示威性一抡。 只见贝晓蕾手中炸出剑光,一道闪电急闪直下,千万颗星扑面奔袭。锦衣少年 惊惶而退,仓惶间见手中一对判官笔齐齐秃掉一半。 贝晓蕾冷笑道:“久闻桐城派知书达礼,明辨是非,孔掌门难道忘了教育弟子 对一派掌门应该如何说话吗?” 这一手让在场桐城派包括孔震龙心有惕然,知道这小姑娘不仅武功高强,而且 敢作敢为,决断果敢,出手全然不顾江湖规矩。 孔震龙双眼一瞪:“不知好歹的狂妄小子,竟敢在贝掌门面前班门弄斧!没有 两把刷子能过得了前两关吗?” 贝晓蕾笑了笑:“今江湖大势,一分为三。武当、黄山为同盟,天山偶尔附属 其中;少林、飞天、唐门隐隐与之抗衡;紫轩门、兴龙会则另起炉灶。武当自从召 集中原各大门派连续剿灭黄河门、南海剑派,又得到朝廷暗中支持,已在长江中游 确立领袖地位。而黄山则大不相同,向北有飞天派的制约,向南有少林派的控制, 长江上游有唐门的势力,所以他们若要发展,只能从安徽着手,只有控制安徽后才 能与武当联成一线。兴龙会在金陵的十二堂全军覆没,必定会卷土重来,而金陵原 本就是紫轩门重点发展的基地。如此看来,安徽这块宝地不知有多少只眼睛紧紧盯 着。这时贵派此时为了个莫名的理由,就是挟持幼童,公然站在黄山一边与飞天交 恶。从江湖道义上讲是为不仁,从贵派发展来看是为不智啊。” 孔震龙踌躇一下道:“少林曾过大师也参与今天的拦截。” 贝晓蕾道:“他已经反复强调不代表少林,何况刚才他若全力相搏,小女子也 不是他的对手,这一点孔掌门还看不出来吗?”顿一顿,续道,“昔日桐城派曾参 与过剿灭南海剑派之战,只是当年南海剑派中人对贵派也多有伤害,就权当复仇之 举,往事不再提起。但我南海剑派会全力追捕罪魁祸首陈祖然,这一点务请孔掌门 知晓。” 孔震龙心中一懔道:“当年之事,在下也曾参与过。贝掌门能有如此海量,胸 中气量实不输于须眉,此乃武林之福,我代表天下武林就此谢过。” 贝晓蕾笑得更甜:“那可否先请孔掌门稍让,容小女子先办过手中之事?” 孔震龙沉吟半晌,手一挥:“方才多有得罪,贝掌门请。” 贝晓蕾脸上笑靥如花,抱拳道:“多谢孔掌门,日后当登门道谢。”两人迅速 穿过海岛群雕,直奔振风塔。 沿途不断看到尸体横陈于地,可见战况激烈残酷,两人心中越发沉重,担心飞 天派能否抵挡住他们强大的攻势。黄山和天山费尽心思请出高手设置三关,就是为 了阻止强援到达,为向振风塔发动攻击争取时间,所以心中隐隐觉得这么长时间耽 搁下来,事情可能凶多吉少。 两人赶到振风塔下,已经空无一人,有的只是尸体和遍地血迹,乌鸦在空中兴 奋地飞来飞去。塔门大开着,显然没有必要再进去看。还是迟了一步。 飞天派安庆分舵全军覆没。 突然钱雪梅叫起来:“我听见孩子的叫声了,是我的孩子,我的孩子,不会错 的。” 贝晓蕾茫然地听听,什么也没有听到,以为她思念孩子过度产生幻觉,道: “没有啊,你听得出在什么方向?” 钱雪梅向不远处的长江一指:“那边。”说着直奔江边。贝晓蕾只好跟了过去。 两人赶到江边,一条大船刚刚离岸,一阵江风吹来,隐隐夹着婴儿的哭声。钱 雪梅听得没错,毕竟是母子连心。丁武军和孩子、小灵汪思应该都在上面,他们可 能是激战过后刚刚被抓到船上的。 贝晓蕾四处张望,整个江边没有其它船只,连一片木板也没有。 钱雪梅听到孩子哭声,心绞欲碎,哭得仆倒在地。贝晓蕾受她感染,心酸不已, 无奈地看着大船缓缓离开。 一个中年人赫然现身船头,是黄山剑派的方总管。他冲着贝晓蕾得意地笑笑, 转身叫过一人,正是天山冯师娘。 天山黄山果然联合起来抢走了丁武军。 -------- 春秋书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