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 第二天早上吃饭时,林清婉便把那方手帕揣在身上,张继业也已准时来吃饭, 吃过饭张国栋不问儿子,却是直接问林清婉:“婉儿,昨晚继业可是在你房中歇下 了么?”林清婉看了一眼傍边坐的张继业,张继业一脸慌张,林清婉微微一笑: “昨晚相公是在我房内歇下的。”张国栋这才向张继业望去,问道:“继业,昨晚 你可好好对待婉儿了么?”林清婉自是明白张国栋肯定是问昨晚行房一事,见张继 业满脸是汗哑口无言,眼神急切向林清婉看过来,似是希望她帮自己解围,林清婉 朝张继业点了点头,从桌下将那方白帕递了过去,张继业一看就明白了,说道: “哦,是,是,我昨晚和婉儿很……很好!”一边将那方手帕递给张国栋,张国栋 和夫人一看微笑着点了点头,想是十分满意,张继业这才如释重负走了出去,林清 婉这边也告退回房。 待到新婚第三天,该是三天回门,一大早张国栋便张罗着准备了许多礼品,一 切就绪张国栋和夫人便在门口送行,一边跟张继业交待着什么,一边替张继业整理 衣衫,两人上了轿正要起程,却见一个家丁飞快的跑到张国栋跟前耳语了一番,张 国栋神色慌张,立即命人打道回府,先将回门之事一放。这张继业本就不想见林正 威夫妇,一听不用去了高兴得一溜烟儿没了个人影儿,林清婉心里却是七上八下, 怕是家里出了什么变故。看张国栋坐在那里愁眉苦脸,一会儿朝这边看看,一会儿 又摇头叹气。呆了半天还是轻轻说道:“婉儿,过来,跟你说件事!”婉儿转轻轻 走过去施了个礼:“公公有何吩咐?”张国栋叹了口声道:“令父…令父他…被判 入狱了!”林清婉只觉头晕目眩,也顾不得礼数,猛然站起道:“我父亲为人正直、 为官廉洁,他到底犯了什么法?”张国栋道:“婉儿,你别太着急,现今朝廷纷争、 奸人当权,你父亲的为人我十分清楚,想是被奸人陷害,我托人打探一下,会尽我 所力救你父亲。”转眼三天时间已过,林清婉每日向张国栋询问父亲的消息,只道 是被打入了死牢,罪名是什么通敌罪,说林正威剿灭倭寇之时曾用密信向倭寇通报 我方军情,这通敌判国罪非同小可,犯此罪可是要被全家抄斩,林清婉自知父亲决 不会通敌判国,现如今却也无计可施,只好求张尚书设法救人,张尚书道:“我这 就找人去大牢打探消息,你且莫着急,耐心等待,你父与我是世交,前些日子你父 亲估计已料到是得罪了什么不好惹的人物,所以才让你先嫁入我张家,他定是怕连 累到我才不把这奸人的名字告知于我,你父亲将你托付给我,我张家自当会好好照 顾你,你先下去歇息吧。” 转眼又是五天过去,张尚书已查到这奸人名字,居然在朝廷之中身居高位,而 且深受皇帝宠爱,想扳倒这奸人恐怕是不可能的,只得使些银两四处打点,眼下听 属下说,经过打点已经将林正威的满门抄斩的罪改为死刑,并没收家产,正在发愁 还有没有别的办法让林大将军脱离死罪,却见所派的密使进来,张国栋忙说:“林 大将军那里可有什么新的消息?”只见那密使轻轻道:“禀尚书大人,林大将军… …他已经绝食而死!”张国栋一下子坐倒在椅子上,心想:当今天子宠信奸人, 连林大将军这样的忠臣都死在奸人手下,天下还有什么公道可言?不禁悲痛万分。 林清婉得知此事后伤心欲绝,没想到父亲一代忠良就这么被奸人陷害而死,父亲尸 首伤痕累累、浑身上下血迹斑斑,早已看不清面目,想是林正威在牢中受了不少酷 刑,家中房产、田产均被查抄,丫头下人也被谴散,林母见林正威惨死,早已晕死 过去,林清婉将母亲唤醒,母女俩抱头痛苦,眼下家宅被抄,林母已无去处,张尚 书便将林夫人接到了张府,帮助林清婉将林正威后事料理妥当。林夫人在张府将养 了段日子,身体渐渐好转,精神却是大不如以前,整日喃喃自语言神空洞,也不怎 么和林清婉说话了,林清婉实在是担心母亲得很,便找着机会跟她说话。 一天,林夫人情绪较好,突然问林清婉:“你是不是已经看过那本《楚服》了?” 林清婉心里一惊,回想起以前在家时确实看过那本书,后来已经放回原处了。 便答道:“是…婉儿是看过了……就……就看了一眼。”林夫人道:“其实你在我 那里偷书看我都是知道的,我只道是你爱玩就玩罢,多看些书倒也没什么坏处,那 本书原本不在书房,我一直私下藏着,那天你过来时我正好在翻看那本书,就随手 先放在书房了,打算等你走后我再收起来,谁承想竟被你发现拿走了,那本书…那 本书是我二十岁那年一个丫头从旧书摊上给我买回来的,那书里用笔标注的地方都 是我和她相爱的证据,我那个丫头叫子纤,她就是…就是我的爱人,她比我小三岁, 从小在家侍候我多年,我们便相爱了,这件事被你外祖母知道了,便将我匆匆的嫁 给了你父亲林正威,子纤后来也不知去向,听说是嫁了一个什么人,到后来也不知 道她的消息……你和柔儿、还有若风是不是也……?”林清婉自知瞒不住母亲,便 点了点头。林夫人叹了口气道:“这条路能一直走下去的可能性很小,你跟柔儿还 有若风都还年轻,以后的路要三思而行……娘亲怕是日子也不久了,以后也不能照 顾你了……。”林清婉听母亲这么一说,心下悲痛不已,随想起那本书,也不记得 什么标注,也许是当时没有仔细往下看。现如今想是那书已经在抄家时被遗失了。 这时母亲从怀里拿出一个蓝布小包交给林清婉,林清婉轻轻打开,竟然是那本《楚 服》,原来母亲把这本书留下了,母女俩又是了阵感叹,林清婉便赶紧将书收好扶 林夫人回房休息了。 林正威死后两个月,林夫人便也追随而去,林清婉遭受如此大的打击,好一段 日子都精神萎糜、情绪低落,柔儿和若风便说要陪林清婉出门散散心。三人来到街 上,见人们各自行色匆匆,酒肆饭馆生意冷清,街面上零零散散有些个卖胭脂水粉、 镜子梳子的摊子,便随意逛了过去,走过一个小摊儿前却看一个小丫头正在跟摊儿 主搞价,听这声音似很是耳熟,过去一看竟然是以前的丫头菊儿。菊儿也看到了林 清婉,急忙过来喊道:“小姐,是你啊,两个多月不见你瘦多了!”林清婉道: “菊儿?你现在住在哪里?”菊儿道:“我现在在一个冯员外家做丫头,那家的夫 人可凶了,可比小姐待我们差远了!”林清婉微微一笑道:“菊儿,你知道梅儿现 在在哪儿吗?听说她也嫁了人了?”菊儿叹了声气,悲凄凄的道:“梅儿那天一大 早天还没亮就从林家离开,听说之后就投护城河自尽了!”“啊!”林清婉大惊了 一声:“这梅儿性子怎么这么烈,怎么…怎么就说走就走了!”想起那天在浴房的 事,不禁泪光闪闪,心道:梅儿,你这又是何苦呢,你的命运怎么就这么悲惨呢。 林清婉便给了菊儿些散碎银两,这才分别。 三人在街上瞎逛荡了一天,便在一个茶馆喝茶,见街上生意冷清便问小二: “这街道怎么如此冷清?”小二看了看四周小声道:“这位小姐不知,现在到处都 是东厂、西厂、锦衣卫的密探,一不小心被他们听到什么话便免不了有牢狱之灾, 朝廷现在严禁私人结会,大伙儿在饭馆吃饭喝酒也会被怀疑是商议谋反,你想,这 谁还敢没事跑到大街上啊!我看三位小姐还是早些回去吧,这世面现在太不安全!” 柔儿赏了小二一块银子道:“多谢小二!”小二道谢下去,三人喝完茶歇了一 会儿便自回家去了。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