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脱柙虎兕使人惊 冬去春来,万物复苏,转眼间,大江南北,自然万物,又是一派欣欣向荣的景 象。 自然虽然如此,可惜人事却非。涡水自怀远东侧南注入淮,淮河滔滔,又东泻 入海。去冬气候奇冷,淮水竟然一度冰冻了底朝天,加上今春又是暴雨连绵,水位 暴涨,据说下游一带,已有数处堤坝决口,无数村庄都变成了泽国。 “人祸而加天灾,老百姓的日子越发难过喽。”叹气的是一位葛衫老者,约摸 五十上下的年纪,黑面虬须,看上去煞是威猛。 一个白衣童子跟在他身后,为主人挑着一担书箱,这时候擦擦额头热汗,催促 道:“老爷,且快走罢,等到了地头好歇。” 老者回身一笑,伸手轻拍童子的头:“累了?好罢,且沿着岸边走罢。” 主仆二人一前一后,沿着涡水,迤逦向东行去。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川回路转, 远远的,道边露出一角茶亭来。“是这里么?”童子喘着气问道,“再过去便是怀 远县城——想来便该是这里罢。” 老者手搭凉蓬,向正东方向望望,问道:“你未曾记错么?尚需多久可以到得 怀远?”童子急忙答道:“总须大半个时辰。”“嗯。”老者点点头,伸手摘下了 童子肩上的书担,左臂上举,横握掌中,大步向那茶亭走去。 这书担少说也有五十来斤,童子挑着满头是汗,那老者却似乎当它鸿毛一般。 他个子本高,迈跨又大,这一放开脚步,童子竟要小跑才能跟上。 那是一家颇为雅致的乡村茶亭,高挑一面布招,写着个大大的“茶”字,书法 功力虽弱,倒也端正耐看。茶亭里面四五张方桌,不过稀稀落落坐了三个人。 见到这一老一少进来,茶博士赶忙迎上,刚要开口招呼,忽然西首站起个锦衣 长须的文士来,拱手叫道:“连舵主,请这边来坐——兄弟恭候多时了。” 老者笑道:“啊哈,孙先生来得甚早。”忙走过去,靠墙放下书担,拱手施一 礼,轻撩葛衫,就在那文士对面坐了下来。童子侍立在侧。 茶博士跟过来。文士道:“先来两盏茗茶,一碟椒盐花生,我们还待等人哩。” 话音才落,忽听门口一人哈哈笑道:“不必等了——茶博士,再来盏顾渚或是范殿 帅,有甚么精致点心,只管将上来。” 二人注目望去,只见一个胖大道人,披一件半旧的皂衣,露出胸口上毵毵长毛, 笑嘻嘻走过来,略一稽首,大马金刀地在侧面坐了。茶博士陪着笑道:“似小人这 般乡村茶店,哪里去寻甚么顾渚,甚么范殿帅茶?小人只将最好的端上来,道爷将 就些罢。” 那道人挥挥手,示意茶博士自去准备。“且待在下绍介,这位是淮帮连总舵主,” 文士指一指葛衫老者,然后站起来深深一揖,“兄弟姓孙,草字朝宗,不知师兄是 天师门下哪一位?” “原来是‘长淮望断’连总舵主、朝元观孙师兄,失敬失敬,”道人再次稽首, 答道,“贫道龙虎山尉迟鹤,这厢有理了。” “想不到张天师派尉迟道兄亲自下山,朝元观的面子忒不小啊,”连总舵主连 凤鸣微笑还礼,“老朽还道千里迢迢,龙虎山赶不得人来哩。” “此番劳动二位大驾,实在惭愧,”那文士正是朝元观首徒孙朝宗,当下微微 苦笑道,“只是对头忒煞厉害,我四师弟又失陷在他们手中,不得已才……” “这又算得甚么,”尉迟鹤打断他的话,“正一、全真,道统虽别,终究都是 太上所传。你朝元观有事,难道我们龙虎山倒好坐视么?只是师兄的信忒老远递来, 本来此刻还未必到得了天师手中,恰巧贫道下山办事,途中遇着了,这才幸能赶及。” 茶博士端上来茶水点心,孙朝宗端起茶盏来,向二人一敬:“请,请——这也 是病急乱投医,总盼着多一份人手是好。” “怎么?对头甚么来历?”连凤鸣捋须问道,“凭咱们几个还拾掇不下?” “请用点心,”孙朝宗叹一口气,“事情起自去年十月。在下与四师弟奉了刘福通 大帅的钧旨,去罗山招收那里人马,谁想横刺里杀出个察罕帖木儿来,将城夺了去, 城主庄允也死于乱军之中。在下的四师弟,便于那日陷了敌手……” “贫道听闻,”尉迟鹤问道,“察罕于入城当日,口吐鲜血,大病不起,可是 有的?”“此事倒真,”连凤鸣答道,“然而十二月间,朝廷下诏,封了他做汝宁 府达鲁花赤,他的把弟李思齐做知府,这病立时便痊愈了。” “先前四师弟不慎被擒,在下也曾几次试图相救,便是这个‘闪电刀’李思齐 太过厉害,”孙朝宗拉回话头道,“又兼防卫森严,一直未能得手。察罕那厮只为 了与朝廷讨价还价,这才一直羁押着四师弟,暂未送往大都去也。” “汝宁府达鲁花赤,娘的,”尉迟鹤还沉浸在先前的话题中,“取个小县城便 得正四品大官?”连凤鸣笑道:“听闻先前吏部拟的是罗山县达鲁花赤,李思齐做 县尹,后来皇帝说道:”人言国家轻汉人,如此果轻汉人也‘,叫重拟了……“ “察罕这厮,一个色目,他算甚么汉人了——一枚金印到手,甚么顽症不得好 了?”孙朝宗道,“大概也是怕解四师弟去大都的路上出事,因此便又请朝廷遣了 人前来接应。” “哦,是甚么人?”尉迟鹤饶有兴味地问道。孙朝宗回答:“据称是理藩院的 一个签院,唤作渥尔温的色目,还有怯薛的百户翁赤剌。此二人身手都极厉害,加 之招术诡奇,大异中原,因此要请二位帮忙……” “孙先生与他们见过招了么?”连凤鸣问道,“听闻郑三先生也……”“是, 在下三师弟也来了,”孙朝宗叹道,“说来惭愧,我二人也试着闯过数回,亏是见 机快,退身得早,还未曾受伤。” “现下他们要解令师弟去大都了……”连凤鸣沉吟道,“令师弟在武林中名号 响亮,在香军中却……并非统兵将领。朝廷如此重视,莫非是要对朝元观下手么?” “怕是确有此意,”孙朝宗点头赞同他的分析,“为此更万不能让四师弟到得 大都。这几日探得他们顺淮而下,拟自涡水边弃舟登岸,绕过怀远县城,北上入运 河——因此请二位在此聚了,助我劫得师弟下来。” 尉迟鹤奔得满头大汗,一大盏茗茶眨眼间就喝得罄尽,一边招呼茶博士来添, 一边以袖作扇搧着风,问道:“孙师兄与郑三师兄,对付那两个甚么渥啊温的,又 是甚么怯薛百户长,不知有几分把握?” “二对二,必不失手,只是他们手下甚众,”孙朝宗道,“再加个李思齐,他 还有个徒弟唤作关保的,刀法精湛,一个李保保,膂力惊人……”连凤鸣捋捋虬须, 笑道:“他们未必都能到也。此番押解令师弟,我看也只渥尔温和翁赤剌两个,最 多再加个关保或者……甚么李保的。” 孙朝宗点头:“正是,正是。此番咱们半途劫车,应是稳操胜券。在下师兄弟 两个对付渥尔温两个,二位便请帮忙救人罢。” “那个李思齐,”尉迟鹤右手三枚手指搓了点茶叶放在嘴里嚼,一边问道, “他却不来么?”“在下以为定是不来的,”孙朝宗摇头,“察罕新取了沈丘城, 与香军数度交锋,战阵上须离不得他。” “可惜,可惜,”尉迟鹤擦擦嘴巴,“贫道听闻他刀法高明,倒甚想与他较量 几招呢。”孙朝宗一拍桌子:“奸贼李思齐,某恨他入骨,总待哪日亲手宰了这厮, 才得罢休!” “怎么?”连凤鸣笑道,“恁般深仇大恨?”孙朝宗咂了一口茶,缓缓怒气, 这才说道:“他原本是罗山的典史,被谄失官,乃去做了庄院主,庄城主起事时, 为他素有些威望,便请他出山做个将佐……” “一个旧典史怎会反叛朝廷?”尉迟鹤笑道,“这可所谓:驱邪找大夫——请 错了人。”“旧典史也不尽然不会起义,”连凤鸣悠悠地道,“不过他一个大田主, 那便……”“正是,”孙朝宗恨恨地道,“这才出了事呢!” “那是去年十月下旬,刘福通大帅派在下去收编罗山的人马,”孙朝宗回忆道, “先约了在城外一家小酒馆里碰头。那日忒煞凶险,李思齐领来个番僧唤做唆督, 装模做样地打架,哄我动手——我当日也是太小觑了他,堂堂一个‘闪电刀’,竟 似那番僧三十招都接不得……” “唆督?”尉迟鹤沉吟道,“此人号称‘西北第一国手’哩。”孙朝宗撇撇嘴 :“扯淡!论他的本领,也便能与我走五十招。倒巧那日蕲州派了彭莹玉来,不然 ……他还在那里安了个伙计,便是察罕的干儿子王保保,倘若三人联起手来,我哪 里还有……说不得,要伤在他们手里哩。” “听说唆督还有个师弟,倒好手段,”尉迟鹤道,“听闻玄教于掌教提起过, 名姓记不得了,据称他二人交过一回手,百招以外师兄才得占上风……”连凤鸣皱 眉道:“能与于真人交上百招,此人倒确是了不得。” 正说话间,突然身后座头上有人轻声说道:“孙先生,人来了。”孙朝宗抬头 向侍立在旁的茶博士使个眼色,茶博士会意点头,急忙走到茶亭门口去瞭望。 连凤鸣凑到孙朝宗身边,轻声问道:“怪到孙先生讲话也不避人——敢莫这三 个都是你的手下?”孙朝宗点点头:“少顷再向二位绍介。” “是郑先生到了,”茶博士招呼道,“人都齐了,快些罢。”只听脚步声匆匆 响起,一个青衫文士三两步奔了进来,相貌装束,倒与孙朝宗有三分相似。他一边 向连凤鸣等人拱手行礼,一边道:“来了,来了,已过李寨,眨眼便到。” 孙朝宗站起身来,介绍道:“这位是淮帮连总舵主,这位是龙虎山尉迟师兄— —我三师弟郑琰。”连、尉二人急忙站起身和刚进来的青衫文士见礼。孙朝宗又指 另外两个茶客:“罗山郭汉俊、郭汉杰兄弟。”指那茶博士:“淮东‘铁算盘’缪 锐缪兄。” 几个人匆匆行礼罢。孙朝宗又道:“郭氏兄弟随我们去劫车救人。缪兄就请在 此地接应罢。”缪锐点头,又问连凤鸣道:“盛价便由在下照料如何。”连凤鸣口 里称谢,拉过僮儿来:“连兴,快与缪叔叔叩头。” 僮儿上前就跪,被缪锐一把拉住:“不必多礼了——几位这便请去罢,在下在 此,专候好音。” ※※※ 王保保一行人押解着囚车,由怀远北上,准备渡过涡水,便直趋运河。 这一路上,他一直小心翼翼的,防人来劫李仲勋,谁料自罗山出发,或水或陆, 一走数百里地,竟然平安无事,并不见敌人的踪影。眼看再过去半里多路就是涡水 了,忽然同行的怯薛百户翁赤剌拍马走到他身旁,问道:“今日,过河么?” 王保保抬头望望天色,赤日当空,约莫午未之交,不由皱眉道:“我想敌人若 来,也差不多当在此地罢,再北去,便不是刘福通所敢妄为的了。” “却不见得,”翁赤剌摇摇头,操着半生的汉话说道,“近来盗贼纷起,连京 畿也不能定保平安——我倒怕他们在涡水上动手,那便……” “将军与渥尔温签院都不大会水罢,”王保保微微一笑,“万全之计是先停下 将歇,寻着了合适的船只,明朝再渡。” 翁赤剌点头,回身招呼一个蒙古兵道:“阿喇,你去探探左近有无居处。”王 保保略微懂得几句蒙古话,当下道:“最好派个汉人去找——老谢,还是你去罢。” 翁赤剌微微点头:“公子想得周全。” 一行人停下脚步。王保保命手下兵卒围成两个圆圈,一里一外护着囚车。翁赤 剌见他法度谨严,心中暗自称赞,也命令带来的十名怯薛,围在汉军外侧保护。 王保保仔细打量这些蒙古兵,但见个个魁梧骠悍,肥马铁甲,弯刀长矛,得令 散开,身形一动不动,只警惕地不时向四外张望,不由心中喝彩:“谁道蒙古人不 堪一击?只这些怯薛亲卫,便足以保得皇帝无事了。”再看自己的士卒,气势上或 有稍逊,纪律上并无不及,心下大慰:“李叔父忒会练兵,不过三四个月,便将这 些乌合之众调教到如此!” 正在这样想的时候,忽然蹄声骤起,就见派去探路的兵士浑身是血,直向自己 冲过来。他急忙侧身一闪,眼见四蹄翻飞,那匹马直向道旁冲去,马上骑士却吭也 不吭,一个跟斗滚到了地上。 王保保急忙下马去扶,口中问道:“老谢,怎的了?”才刚搭上那人双臂,忽 然无端地心下一惊,急忙向后跃开,只见寒光闪亮,饶是他躲避得快,胸口已自着 了一刀,衣甲俱开,连护心镜都被砍碎了。 敌人一招落空,猱身扑上,忽听耳后风声乍起,百忙中回刀一格,已知轻重, 破口大骂道:“臭鞑子,找死!” 袭击他的正是怯薛百户翁赤剌。翁赤剌听他恚骂,也已心下了然:“啊哈,郑 琰狗贼,你还未死么?!” 假扮王保保手下的,正是朝元观三弟子郑琰,只听他冷笑道:“臭鞑子,未曾 割了你头,老子怎能便死?”左手放到唇边,一个胡哨,路边“刷刷刷”跳出五个 人来。 当先的乃是孙朝宗,一个蒙古兵驰马冲来,早被他左手食指周天笔一招插入左 腿。那蒙古兵杀猪价大叫起来,虽然受伤,却是悍勇异常,低下头,左手抓住笔身, 右手抽出弯刀便向孙朝宗头顶劈下。孙朝宗左手笔拔不出来,只好用右手笔向上猛 力一磕,“当——”的一声,手臂被震得隐隐发麻。 正当他和蒙古兵纠缠在一起的时候,另外几人也已和敌兵交上了手。怯薛是皇 帝的亲兵卫队,都是百里挑一的勇士,加之马高矛长,连凤鸣等人练的都是近身搏 击的功夫,一时竟然逼不近身去。 那边郑琰和翁赤剌打得难解难分,王保保跨上马去,挥动马刀,指挥一半部下 保护囚车,另一半人四外撒开,把前来劫车的众人团团围住。 尉迟鹤等正自惊骇,忽听身边长声惨呼,原来孙朝宗拼着左臂轻轻挨他一刀, 已自把那名蒙古兵料理了。他一脱身出来,立刻右手笔打旋飞去,划着一道银光, 直向正与连凤鸣相攻的蒙古兵面门飞去。 那蒙古兵忙不迭回矛去格,却不料银光才近身前,轨迹忽变,竟然打了个旋, 已到自己脑后。只听又是一声惨叫,那蒙古兵后颈鲜血狂喷,向前一头栽了下来。 连凤鸣使的是一柄长刀,见敌人跌倒尘埃,当即弃刀取矛,反手处,已把另一 名蒙古兵手中长矛格开,趁势飞跃过去,奋力一拳,把对方面门打得粉碎,也倒撞 落地。 他趁势跃上马背,振臂长呼,手里长矛展开,指东打西,指南刺北,顷刻间又 连杀二敌。原来他在入淮帮以前,本师从河南枪术名家徐绩,学他祖传的岳家枪法。 徐绩乃是南宋名将岳飞第一爱将徐庆的后人,徐庆得过岳氏亲授,当初与岳云、牛 皋并称“军中三勇”,在与金军屡次战斗中厥功甚伟。徐绩得了乃祖十之七八的功 夫,连凤鸣刻苦勤练,又学得了四五成。后来行走江湖,这种马上击刺之术已经多 年不用,今日重为冯妇,虽然略显生疏,却也不是那些蒙古小兵所能抵挡的。 尉迟鹤等人见了,精神大振。郭氏兄弟亦先后夺马取矛,他们跟从庄允防守罗 山,曾与蒙古兵交手数次,马上功夫颇有根底,此刻大呼酣战,勇猛无俦。不多时, 十名怯薛已被连杀七人,剩下三个却实在悍勇,兀自死战不退,把刀矛舞得滴水不 漏,苦苦相持。 王保保把腰刀一挥,立刻外围的八九名汉兵也包围了过来,挺枪跃前助战,双 方一时间又杀了个平手。 尉迟鹤、孙朝宗腾出手,一齐向内圈扑来。孙朝宗叫道:“师兄,你去拦住那 个王保保,我来救人!”尉迟鹤答应一声,长剑舞开,直向王保保马前杀来。 王保保看了他的身法,自知武艺相差太远,急忙收刀摘枪,想要利用兵刃之长, 把敌人隔在外围。果然尉迟鹤缺乏与骑兵交战的经验,只在马前乱跳,一时间却无 法攻入,奈何王保保不得。 那边孙朝宗已经冲近囚车。此次王保保共带来二十名骑兵,一半围住囚车,此 刻各自立马拧枪,枪尖向外排成个圆圈。孙朝宗杀到近处,左手食指周天笔格开当 面一柄长枪,却不料一左一右又有两枪从斜刺里探了出来,他急忙抽步后退,“嗖 嗖”两声,左右衣袖都被对穿,不禁出了一身冷汗。 如此相持,倒象是王保保一边占了上风,可是与连凤鸣、郭氏兄弟厮杀的十余 名兵卒,勇气可嘉,长力不足,战了约摸一盏茶工夫,又有两名汉兵被刺落马,气 势稍遏。连凤鸣大吼一声,拍马冲出重围,直向翁赤剌杀来,口中叫道:“郑先生, 这鞑子且交与我,你去相助孙师兄罢!” 郑琰短兵步战,早已处于劣势,闻听此言,急忙一招“进步撩刀”,卖个破绽, 跳出圈子来。翁赤剌挺矛欲刺,却被连凤鸣匆匆格住。双矛相交,两人心中都是一 震,对望一眼,齐道:“好力气!” 郑琰喘了口气,飞步奔到师兄身边。这边孙朝宗已经连续冲了三次,都告无功 而返,因此圈阵,一人受敌,左右二人来援,比之三人合战,威力更大。他正不得 其门而入,看见郑琰到来,大喜道:“三师弟,护着我后背。”郑琰依言与他背脊 相贴,二人舞开兵刃,左右旋转,仿佛一个大陀螺般,直向敌阵冲去。 只听一声哀鸣,当先的一匹战马已被郑琰挥刀劈中脖颈,负痛狂跳,往斜刺里 冲了出去,马上骑手控勒不住,圈阵立刻出现一个缺口,左右两人挺枪欲补,哪里 还来得及?孙朝宗早一把抓住郑琰左臂,奋力一挥,郑琰跃空而起,就如腾云驾雾 般,从一众军士头顶飞过,恰好落到囚车旁边。 几名军士忙不迭催马来救,步伐一乱,圈阵已自破了。郑琰右手长刀隔开诸敌, 左手急忙去扶住囚车,口中唤道:“四师弟莫慌,是我来了!” 囚车里的人长发披肩,遮住了面目,自始至终垂头不语。郑琰只道他被点了穴 道,不能活动,刚要挥刀去劈笼锁,忽然那人猛一抬头,“哈哈”大笑,双臂一振, “喀”的大响,碎木纷飞,囚车已被震得四分五裂!郑琰心道“不好”,急忙抽身 欲退,才一撤步,那人一双鲜红的手掌,已经无声无息地印上了他的前胸…… ------- 爬爬书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