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鬼手龙的手 这是个瘦骨嶙峋的花甲老头,光秃秃的脑袋像个大油葫芦。头上没有一根头发, 又偏偏不肯包个头巾或是戴只草帽。颔下一撮山羊胡子,打着焦黄的卷儿。满口黄 牙,早已掉的剩不了几颗。两只手掌枯瘦细长如鸡爪。肩背处,嶙峋的骨架在长衫 外高高突起。瘦脸蜡黄如大病初愈。双目半开半合,似睡似醒。许是年纪实在大了, 除了喝酒吃肉之外,仿佛对任何事都失去了兴趣。 就是这样一个极不起眼的老头,却令向天歌看了好久。越看,神色越是凝重。 甚至,连瞳孔都看得渐渐收缩起来。 他知道这是谁了。 “公子!” 是那姑娘在喊他。 他慢慢收回目光,扭过头来时,脸上早已换成淡淡的笑容。 “世界如此之大,偏偏能在这里与公子同桌,岂不也是莫大缘分?”姑娘笑盈 盈道,“不知公子肯不肯破费,请我一清呀?” 姑娘细语轻吟,笑颜如花。向天歌一怔,心神不由为之一荡。 要说,他见过的美貌女子确实不少,对他表露倾爱之意的美女艳姝更是很多, 甚至对他爱的刻骨铭心的也大有人在。但是第一次见面就能使他感情轩然大动的女 子,这姑娘还是第一个。 “只要姑娘肯赏脸,在下自然是乐于做这个东道的了。” 不知不觉间,他居然第一次将平日狂傲不羁之态一扫而光。 这姑娘也是怪了!方才那青年再三殷勤相请,她连理都不理,现在,居然自己 开口求人请她。 “有扰公子了。请问公子高姓大名?” “不敢。在下向天歌。请教姑娘芳名?” “我姓何,名碧。” “何……碧,呵呵,姑娘真是名如其人呀!”向天歌微笑斟酒,举杯相邀, “何姑娘请。” “向公子请。”何姑娘举杯浅啜,双颊顿时飞上一点红霞,“听公子口音,不 象是北方人呀?” “在下祖籍江南。浙江杭州。” “浙江杭州,江南名都,好地方!”何姑娘一笑,如雪贝齿一闪,忽然问道, “但不知公子千里迢迢,来此何干呀?” “呵呵,姑娘多此一问了。”对于何姑娘直截了当的询问,向天歌居然毫不在 意,“这个时候来南阳的人,又有几个不是为了那百万灾银?在下家道虽然还算宽 绰,百万银子毕竟不是小数,也会眼红的呀!” 何姑娘一怔,似乎为向天歌的直言不讳感到有些意外。 一听“百万灾银”四字,酒店中满座客人尽皆动容。 “哼哼!你算什么东西,也敢来打百万灾银的主意?太爷先卸下你一只膀子再 说!” 不远处,一个麻脸大汉怒骂着拔出佩刀。 “你卸他膀子我不管,脑袋却得给我留下!” 一个瘦长汉子也狞笑着拔剑出鞘。 “人是我的!” 邻桌的陈兄一拳击在桌上,砰一声巨响,坚硬的桌子上早已被砸出一个大洞。 但是,动作最快的还是要数那个青年。青年并未起身扑上,扑过来的,是发自 青年手中的一只小小酒盅。 酒盅虎虎生风疾如奔矢,满盅老酒居然一滴也没有洒出!手上功夫实在可圈可 点。 攻势来得实在太猛太快,连坐在向天歌身旁的何姑娘,似乎都有些惊得呆了。 但是,人人都以为一定会发生的事情,却根本没有发生。 酒盅虎虎生风击到脸前,向天歌根本没有躲闪,只是将一只左手轻轻抬起。但 是,却并不是去接那酒盅,反而将抬起的左手轻轻向下一按。 疾射的酒盅忽然停顿,尔后又稳稳落在面前桌上,依然滴酒未洒。仿佛并非恶 意攻击,倒像是那青年给他的敬酒。 “哈哈,有人敬酒么,自然是要喝的。谢了!” 向天歌伸出的左手举起酒盅一饮而尽,居然,还朝那青年微微笑了一下! 这时,麻脸大汉挥刀扑到。手中刀光一闪,泼风刀直劈而下。 这倒是个守信的人,说好了卸一条膀子,刀便砍向向天歌右臂。脑袋自然是留 给同伴的。 刀本来是砍向向天歌右臂的,眨眼之间,却忽然变成指向自己的心窝! 刀柄,握在向天歌的手中。 “你!你是谁?” 麻脸大汉骇得面无人色,连连倒退。 “我么?我已经说了呀,你没听见?” 向天歌微笑依然。 紧跟在后面的使剑汉子猛地一愣,手中长剑立刻不敢再攻。 正在挥拳扑上的陈兄也不是傻瓜笨蛋,决不想以卵击石白白送命。 “绝剑快刀,果然名不虚传!”向天歌微笑淡淡,“不过嘛,酒店可是喝酒的 地方。两位若是不想喝酒,还是请早些出去的好。” 凶神恶煞的绝剑快刀,居然变成两只驯顺的小猫,一声不吭转身便走。快刀的 刀也顾不得要了。 向天歌依然笑容可掬,仿佛刚才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微笑着对何姑娘举杯相 邀:“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姑娘请!” 邻桌,那个一直在半闭着双眼打瞌睡的秃顶老者忽然开目,两眼中顿时精光四 射。灰色人影一闪,人早已到了向天歌的身前。 “你是说,不想喝酒的人就都该出去?” 声音虽轻,却是字字清晰入耳,足见内力之深。 “难道不是呀?这里是酒店,不喝酒,又来做什么?” 向天歌微笑。 “可是,老夫酒已不想再喝,却也不愿出去。” 秃顶老头脸上有淡淡的冷笑一闪,忽然闪电般倏然出手!五指虚拿如钢爪,直 扣向天歌脉门。 闪电擒拿手! 出手迅速,准确,称闪电绝无半点夸张。而且出手虚实相间变幻莫测,是人根 本无法闪避。 鬼手龙!何姑娘不由悚然而惊。 青衣索命,鬼手追魂! 原来,这个看起来一点不起眼的秃顶老头,赫然便是江湖上闻名色变的鬼手龙 五洲! “闪电擒拿手!鬼手龙五洲龙前辈的成名绝技,果然是名不虚传!” 右手脉门被捉,向天歌居然毫无惊慌之色。 不仅不惊慌,而且依然谈吐自若,甚至连脸上的笑容也是丝毫未减。 右腕脉门,已被钢爪般的手掌紧紧扣住。 鬼手龙的手! 向天歌身形未动分毫。 身形未动,手却动了。 手腕轻轻一翻,已经被捉住的右腕,便从钢爪般的手掌中轻轻滑脱! 鬼手龙大吃一惊。 鬼手龙五洲,以一双神出鬼没的手掌,在江湖上扬威立万。江南江北,河西河 东,又有哪个武林朋友不知道鬼手龙名号? 但是,江湖上却很少有人能够讲出,鬼手龙的闪电擒拿手究竟什么样子。厉害 到何种程度,霸道到何种程度。同样,能够讲出鬼手龙五洲身材长相的人,江湖上 也是为数极少。因为,同鬼手龙交过手的人,很少有活着的。 鬼手龙最为拿手的,便是以一双钢爪般的鬼手,闪电般捉人手腕脉门。一个练 武的人,若是脉门被捉,无论身手功力何等之高,没有了还手之力,也只剩下任人 宰割的份儿。 讲不出闪电擒拿手究竟什么样子,也不知道鬼手龙五洲身材相貌,但是,却很 少有人会不认得这双神出鬼没的鬼手! 因为,这双鬼手实在是太有名。 三十年来,江湖上纵然也有一些他这双鬼手抓不住的手腕脉门。但是一旦被抓 住,却绝没有一个人能够从他的掌握之中逃脱! 但是现在,真是见鬼了! 鬼手龙低头呆呆望着自己的手掌,半晌,忽然一字一顿道:“向,天,歌!好, 很好!”一跺脚转身便走。 走几步又转回身,冷冷道: “青山不改,有缘再见!” 鬼手龙五洲,并不是什么大量的人。当众失手丢尽了颜面,比杀了他还要难堪! 不用说,这个梁子算是结大了! 向天歌毫不在意满面微笑。 何姑娘却呆立当场一语不发。 闪电擒拿手,鬼手龙五洲仗以成名的霸道功夫,江湖上早已传得神乎其神。不 要说在他的掌握之中轻易逃脱,能否在这双神出鬼没的钢爪下避得过一招两招,何 姑娘自忖也是毫无把握。 更叫人头疼的是,鬼手龙五洲心胸狭小睚眦必报,惹上了就是没完没了的麻烦。 即使是避的了一招两招,又如何避的了三招四招?避的了三招四招,又怎能避的了 五招六招……反正,一切的挣扎躲避都是徒劳。被鬼手龙缠上的人,根本就没有一 个人能够彻底逃得过那一双神出鬼没的鬼手! 江湖中多少青年俊彦,就是因为触怒了这个煞星,而丧生于这双鬼手之下。 即使是当今武林十大门派掌门,跟鬼手龙动手过招,也必须处处小心提防,避 开那一双鬼手的正面锋芒。 但是,这个十分年轻的白衣书生向天歌,明明已被那双鬼手抓住了脉门,居然 手腕一翻就轻轻滑脱出去! 何姑娘实在不能不悚然心惊。 她一开始就已看出,这个白衣书生绝非凡品。但她却无论如何没有想到,这人 的功力,竟然会是如此的高深莫测! 怀有如此高深功力的人,又岂会是无名小辈?但是,向天歌这个名字,却确实 是头一次听说。 他,究竟是谁呢? 酒店里,所有的食客都已走空。 开店的一对老年夫妇,正在忙着收拾客人们吃剩的残汤剩菜。 只是,再没有看见他们的女儿出来帮忙。 -------- 起点中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