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字化地下社会 考虑一下BBS的独到之处:它很便宜,但却可以影响全国乃至全世界。通过全球电话 网,任何地方都可以联上BBS,无需经营者掏一分钱——打电话的人自己掏电话费。BBS上 没有编辑对受众发号施令,系统操作员不是个体出版商或自由作家,他起的作用是主持一个 电子沙龙。在这个沙龙中,个人既可以面向大众发言,又可以作为大众的一分子对事物作出 回应,还可以与其他个人交换私人讯息。BBS上的“对话”,虽然快速。流畅,具有高度的 交互性,却是写出来而不是说出来的。对话人的身份也常常无人知晓。 由于BBS便宜和无所不在的特性,对它进行许可限制和规范在实践中常常是不可行的。 相形之下,审查私人信件倒可能更容易一些,因为邮局是由政府经营的。BBS则是由个人独 立经营的,经营者可以随心所欲。 对一个系统操作员来说,经营成本不是限制BBS发展的主要因素。一旦购置好了电脑和 调制解调器,唯一固定的成本就是维持一条或多条电话线的费用。主要的限制因素是时间和 精力。经营BBS需要毅力。新用户的身份必须得到“确认”——要给他们颁发个人口令,还 要打电话到他们的家中核实情况。用户中总有一些不守规矩的人,必须对他们加以训斥和惩 罚。随着讯息的增加,过时的东西必须被清除,以免系统过于拥挤。必须对BBS上的软件程 序加以检查,防止病毒侵入。如果对用户收费的话(这种情况日益增多,特别是在大的和较 受欢迎的BBS上),还得增加记账工作。如果BBS陷于瘫痪——这是常常发生的——还必须 加以维修。 根据不同的标准,可以把BBS分成不同的种类。 规范程度 有一些BBS是彻底开放的,系统操作员只顾喝啤酒。看电视,把他的用户丢在一旁,任 凭他们陷入无政府主义的疯狂状态中,最终自生自灭。第二种是有管理的BBS,系统管理员 定期检查,删定内容,平息抱怨,发布公告,并把笨蛋和捣乱分子清除出去。第三种是严格 管理的BBS,要求每个用户都对自己的行为负责,任何有争议的,离题的。不礼貌的。非法 的讯息都会被立即删除。最后一种则是“电子出版物”,体现编辑的意志,受众只能被动接 受,无法作出直接的反应。 匿名程度 有一些BBS完全匿名,每个人都使用别号互相交流。甚至系统操作员也不知道用户的真 实身份,他自己也有可能不使用真名。更多的BBS上,系统操作员知道所有用户的姓名和地 址,但用户彼此互不知晓,也不知道谁是操作员。第三种BBS上每人都必须用真名,别号和 假扮他人被严格禁止。 即时程度 “聊天”式的BBS将不同电话线上的用户同时联在一起,因而一方打字输入,另一方可 以立即作出反应。(大的BBS都辟有“聊天”服务。)稍差一些的BBS把讯息按先后顺序存 储起来,有的只在工作日或周未开放,这当然会降低用户的回应速度。一些BBS网可以把电 子邮件由一个BBs 转到另一个BBS,由一洲转到另一洲,但速度很慢,一条讯息可能几天后 才能到达接收者手中。 交往程度 一些BBS主要用于交换私人的电子邮件,另外一些则强调用户的参与性,甚至会惩罚 “潜伏”(lurking)行为,即只停留在BBS上但不参与讨论的行为。一些BBS具有邻里般 的亲密气氛,其他BBS则比较冷清,纯粹是技术性的。还有的则专事软件交换,用户除了下 载(download)和上载(upload)程序外,在别的方面很少来往。 公开程度 一些BBS是公共性的,另一些则只对系统操作员的私人朋友开放。有的把用户进行区 分:新来的人。陌生人或孩子只能谈论某些话题,或许还被禁止张贴讯息;而享受特殊待遇 的人则可以随意张贴讯息,愿意在系统上呆多久就呆多久,即便因此挤占了他人的资源也不 受干涉。地位高的用户还可以进入BBS上的隐秘区域,例如享用有价值的软件,参加小范围 的讨论,等等。他们甚至还可以成为“远程操作员”。有时,一个BBS上有几个操作员协同 工作。 规模程度 一些大的、全国范围内的商业网运行在大型主机上,如美国联机公司和计算机服务公司 (CompuServe),它们通常已不被视作BBS,尽管性能与BBS相差无几。一些私营的BBS拥 有30多条电话线和非常先进的硬件。当然有不少BBS规模很小。 BBS受欢迎的程度也各不相同。一些BBS大而拥挤,用户经常因线路繁忙而无法进入。 一些BBS空空荡荡——有的兴盛一时,但却令人悲哀地萧条下来,已经消逝无踪的用户的对 话静静地留在那里,上面堆满了电子灰尘。一些BBS则仿佛紧密的小圈子,它们从不对外公 布电话号码,以保证小团体的纯洁性。 还有一些BBS是地下的。 BBS可以是一种神秘的媒介。有些用户的活动很像是阴谋活动,有时的确存在阴谋。 BBS上聚集了,或说被控聚集了各种各样的边缘团体,教唆着,或说被控教唆着各种各样的 犯罪活动。有邪教公告牌、纳粹公告牌、色情公告牌、恋童癖公告牌、盗版公告牌、贩毒公 告牌、无政府主义公告牌、同性恋公告牌、嬉皮士公告牌、朋客公告牌、UFO爱好者公告 牌。甚至还可能有杀人狂、动机分子和职业杀手的公告牌。没有办法搞清楚这一点。每年, 在世界各个角落,有大量的BBS出现,繁荣,然后消失。即时是表面无害的BBS,有时也暗 藏仅有少数人知道的隐秘区域。甚至在巨大的商业网上,私人邮件也十分私人化——其中很 可能有犯罪内容。 BBS覆盖了任何想象得到的话题,以及一些想象不到的。它们反映了各种各样的社会活 动。不过,所有的BBs 用户有一点是共同的:他们都必须拥有电脑和电话。很自然地,电 脑和电话是几乎每个BBS上的必不可少的话题。 电脑黑客和电话飞客,电脑和电话的忠实献身者,生活在BBS上。那是哺育他们成长的 地方。到80年代后期,黑客和飞客借助BBS而团结在一起,获得了前所未有的发展。 地下组织——反文化组织——由于自身的特性,常常维持一种与现有社会格格不入的姿 态。怪异的发型和装束,特殊的行话,在城市里的某个奇特的栖息地,与众不同的作息时 间……这些都是主流社会所观察到的。数字化地下社会由于对信息情有独钟,严重依赖自身 的独特语言。从黑客经营的BBS的命名上看,他们对主流社会的态度带有很大的嘲弄性。不 妨看看他们的嘲弄对象都是谁。 首先是大公司。我们能看到“财富500家”、“首席执行官”、“IBM辛迪加”。许多 BBS的名字中都带有“股份有限公司”的字样,但没有一家是真正意义上的公司,只是为了 讽刺大公司而已。 其次是政府和警察。“NAsA精英”、“北约联合会”、“特工处”有意用大招牌唬 人。再次是罪犯。反文化分子把社会加诸他们头上的恶名视为一种荣誉,所以BBS上的黑客 都喜欢自称“朋客”、“黑帮”、“黑手党”、“少年犯”、“海盗”、“强盗”、“骗 子”等等。 黑客有自己的表音法。他们常用“ph”代替“f”(电话飞客自称phreak而不是 freak),用“z”代替复数“s”。凡用字母“0”的地方,他们却换成数字“0”。缩略词 被大量使用。 有些BBS的名字则是黑客行为的诗意化,如“电话精灵”,“从此岸到彼岸”;有的是 吹牛,如不少名字中包含“精英”、“大师”。有的故意起得下流而读神,有的则显得神秘 莫测。 BBS上的黑客用户名更是五花八门。如果你有幸进入“电话精灵”,会发现“刽子 手”,“垃圾情人”和“固体”。这些人在BBS上来来去去,走的人要么心生厌倦,要么被 人驱逐,也可能被警察抓获,或是被电话公司查到,面对一堆巨额的电话账单。 有许多BBS专门从事软件盗版工作,例如,波士顿曾有一家“海盗港湾”(Pirate Cove) 允许用户免费下载商用软件,并互相交换突破防盗措施的办法。这种BBS与入侵计算机没有 多大关系。 难以估算数字化地下社会中到底有多少人在活动。黑客的流动性很大,许多人十几岁时 加入这一群体,大约22岁时退出一这是大学毕业的年龄。他们大多会取个别号,进入盗版 公告牌弄几个软件,也会使用一两个盗来的电话代码,但不会成为黑客中的精英分子。 有人估计黑客的总数有5万名之多,这可能有点夸大,除非把每个盗用软件和盗窃电话 亭的十几岁的孩子都算在内。斯特林认为,这一数字大约为5000名。而且,只有100人左 右可以称为“精英”,他们是活跃的电脑入侵者,拥有足够的技能潜入复杂的系统,这些人 才是安全专家和执法部门真正头疼的对手。 另一个问题是,黑客的数目到底有没有增长。少年黑客们总是坚信,黑客无处不在,很 快将统治整个电子宇宙。然而那些更成熟、更聪明的黑客则认为,黑客的光辉年代早就一去 不复返了,警察在地下社会中占了上风,而今天的孩子,除了玩任天堂电子游戏外一无所知。 斯特林指出:“打入计算机,作为一种非营利的智力探索活动,正缓慢地走向衰落,至 少在美国是如此;而电子诈骗,特别是电信犯罪,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增加。” 要弄清这一点,只需将黑客与贩毒分子加以对比。曾几何时,吸毒一度是嬉皮士们反抗 主流社会的方式之一,而现在,它与黑暗的高风险的犯罪世界密不可分。经过多年梦幻破灭 的痛苦,以及警察的无情打击,地下贩毒分子已抛弃了意识形态的幌子,成为赤裸裸的野蛮 的罪犯。这样的联想会使人产生不愉快的感觉,然而两者之间的相似程度却是无需多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