围绕知识和权力的斗争 黑客们无畏的探索精神至少与管理学大师的预测部分地不谋而合。彼得·杜拉克在《新 现实》一书中说:“政府将不再可能控制信息。事实上,信息现在是跨国界流动的。像金钱 一样,它没有‘祖国’。” 而汤姆·彼得斯(Tom Peters)则对大公司的封闭和保守态度不以为然:“聚敛信息, 特别是出于政治目的,为了寻求权势而聚敛信息,是工业界,无论是制造业还是服务业长期 以来的一贯做法。明天的组织将永远不会在自己脖于上套上如此沉重的负担。” 这些说法表明,黑客活动绝不是一些精神变态者的简单破坏行为,它不可能因为社会不 加理睬就自行消失,也不会由于政府把几个元凶关进监狱就不复存在。相反,它是信息时代 围绕知识和权力而展开的一场根本性斗争的反应,这一斗争还在日益扩大。 罗斯扎克在《信息崇拜》一书中指出:“官僚主义的经理、公司精英、军事当局、安全 和监视系统都可以利用计算机里的数据来制造混乱、散布神话、进行恫吓和控制别人。他们 掌握了绝大部分的信息源和计算机,公众对于信息的崇拜又给他们的优势地位蒙上一层神秘 的面纱。他们有效利用手头信息的原因是很明显的。这些社会集团占有很多利益,信息要为 这些利益服务,计划也要根据这些利益制定。……他们手里有一张明确而简洁的日程表:把 更多的利润和权力集中到那些已经拥有利润和权力的人的手中。只要这张日程表秘不示人, 把大量的信息输入到规模更大的数据库并通过全球网络更有效地运行似乎就是一件必须。甚 至是对社会有利的事情。这只是技术的必然延续。我们就像感觉季节的变换那样感觉到信息 时代的来临。” 在计算机一步步向统治机器演变的过程中,许多知识成为禁地。黑客应运而生。 黑客对于被禁忌的知识是十分严肃认真的。这不仅仅是出于简单的好奇心,也许,用 “渴求知识”来形容他们要更为贴切。他们的整个生活都被这种渴望所支配。想要了解别人 所不了解的东西是一个很平常的愿望,但在黑客身上,这样的愿望显得格外强烈。追求知识 是一个古老的现象,然而这些年轻的技术狂对知识的膜拜则构成了崭新的话题:它或许代表 着社会价值的根本转变。 一家领先的远程通讯公司在华丽的整版广告中宣称:“今天,信息是各行各业中最有价 值的商品。”罗斯扎克说,“以前,人们认为信息最多只不过是有助于商品生产的润滑剂, 或是某种服务的结果,如大夫的诊断和律师的法律意见。它的价值并不是永恒的,而是随着 准确性和应用范围而变化的。而在今天,信息被随意地称为产品、资源、资本、货币,赞美 之辞已无任何限制。”随着信息成为日常生活的基本商品,黑客的行为预示着未来的世界。 罗普·高格里普,荷兰黑客杂志Hacktic的编辑,这样描述黑客的天性: 假定你走在自己熟悉的大街上,一天,你在人行道边看到一个木头或金属制成的盒子, 有电线从里面伸出来,而以前从来没有这个盒子。 很多人对此根本不会注意。一些人会说,“哦,路边有一个盒子。”有几个人会想:这 是个什么盒子?它是做什么用的?念头闪过之后,他们继续赶路。而一个真正的黑客看到盒 子会停下脚步,仔细地检视和琢磨它,如果有可能的话,还会过后再来,大胆地打开盒子。 他没有破坏盒子的意思,不过是出于好奇而已。 这正是黑客的口气:他们想知道更多关于计算机的知识。照此推理,冯·纽曼和阿 伦·图灵这样的计算机先驱可以称作最早的黑客,因为他们力图达到计算机科学的顶点。 为什么知识如此重要?因为知识和专长是其他人重视的资源。我们依赖于专家帮助解决 我们自己的问题。在工作环境中,工程师、会计师和电脑程序员受到推崇,因为他们能保证 组织正常运转。在非工作环境中,有一技之长的艺术家、厨师和运动员倍受瞩目,因为他们 能做到别人无法做到的事情。拥有他人需要的知识、技术和能力,就可以对他人施加影响。 一句话,拥有他人需要的知识就意味着权力。 40年前,伯特兰·罗素把权力称作社会科学的基本概念,就如同“能量是物理学中的 基本概念”一样。这是一个令人信服的比喻:它暗示权力的能量存在于权力统治者的欲望和 需求的无限储备之中,如同风和潮汐、油和煤、原子能和太阳能一直被用来提供能量一样。 马克斯·韦伯用强权这个词来形容权力。他说权力就是“处在社会关系中的一个人不顾 反对意见,去强行执行自己的意愿,也不顾这种意愿会带来什么样的后果”。哈罗德·拉斯 韦尔则称权力行使者是“把个人动机放在公众的利益上并使之合法的人”。美国学者詹姆 斯·伯恩斯在《领袖论》中指出,事实上,权力行使者为了实现他们的欲望、需求和期待等 目标,有许多动机。一些人追求的不是权力,而是地位、知名度、威望和荣誉,或者他们把 追求权力作为实现那些崇高目标的一种过渡手段。一些心理学家认为,当一个人有强烈的动 机需求并最终完成了自己的追求时,他实现追求的过程比其本身的意义还要重大。一些人利 用权力为自己聚敛财富,如绘画、汽车或珠宝;他们还拥有许多妻子和情人,但并不是出于 爱情,而是出于炫耀和对她们的统治。一些人使用权力来寻求新奇和刺激。还有一些人喜欢 权力斗争,主要是因为这可以展示他们的技巧和知识,可以抬高他们的身份,展示他们控制 局势的能力。 权力这一概念十分令人着迷。生活在当今社会中的人们畏惧权力,然而又被权力刺激和 挑逗着。如同伯恩斯所转述的,如果说在过去,权力使权贵们变得虚荣自负。利令智昏的 话,那么在今天,权力已令追求权力的人和无权的人都神魂颠倒了。 伯恩斯说,“权力呈现出许多外表和形式。它可以是显见的,如警察的警徽和警棍,也 可以是模糊的,如政客在密室里的耳语。它可以根据意愿,作为一种压倒一切的力量存在, 也可以作为一种潜在的力量存在。它可以以金钱、性要求、政权、行政制度、领袖人物感人 的超凡魅力、军火、主要资源、刑具等形式出现。”他没有提到的是,权力也可以以技术的 形式出现。 黑客无疑对技术权力十分迷恋。他们也许不是单纯地玩弄权术,而是把自己的活动视为 斗智斗勇的一种冒险行为。问题是,这种行为的目的是为了寻求主宰他人吗?他们是不是意 识到,在追求权力的同时,也为自己套上了枷锁? 在奥威尔和奥尔德斯·赫胥黎有关未来的小说中,都曾描写过技术统治一切、使人成为 奴隶的场景。“大哥”通过掌握技术而获得了权力,从而对“愚民”进行全面控制。事实 上,尽管人们不断提到他们的作品以警世,但今天的技术并没有完全沿着奥威尔所预见的道 路前进。技术的主要任务是减少人们日常努力的无把握性,并扩大人类的活动领域。大体而 言,对人的控制只是在力求实现上述目标时的副产品。不过,尽管这一副产品的产生具有偶 然性,许多新技术的引进还是改变了人与人之间的依赖性,赋予了那些指导和使用技术的人 以权力。 权力归根结底是一种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所以,毫不奇怪,技术会改变现实社会的关 系,不仅从一些人那里收回权力,还把权力加诸另外一些人。正是在这样的意义上,政府和 黑客发生了冲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