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秘的乔安娜(4)
乔安娜挺直了肩膀,伸展一下双腿。我觉得是时候后退,并沿另一种思路交谈
了。我希望通过简单的问话可以使乔安娜考虑到一些问题,那些我们女人通常在思
考两人之间的关系时不常提及的问题,比如这种关系是如何开始的,怎么出现问题
的,他们的关系是怎样发展的。
我问在她母亲去世后她的父亲有没有续弦。乔安娜说,他从不与任何人约会。
当她的母亲在车祸中丧生时,只有五十一岁。
“我觉得他永远恢复不过来了。”她说。
“你怎么看?”我问,“你是如何做的?”
她耸耸肩。脸颊一片绯红,眼睑下方如新月般的眼镜框闪着银光。“相当困难,”
她说,“现在仍然是。”
我问她,父母的关系状况是否给他们的感情方式带来影响,她做作地笑了。
“我妈妈是那种充满自由精神的人。我想像她那样,但是我更像我爸爸。准确
地说,是气质上。在妈妈死之前,她已经开始过她自己的生活,做她自己的事情了,
即使他不愿配合。”
“你和大卫又是怎样?你们愿意在一起活动,还是分开做各自的。”
她停顿了片刻说:“好像我们在一起的时间只是在床上。那肯定不适合交流。”
我可以体会到她冷冰冰言语背后的孤独。
“在你的成长过程中还有其他的关系吗?像祖父母或者叔叔婶婶?还有朋友?”
乔安娜改变了一下姿势,双手抓着椅子的边缘,片刻之后回答:“几乎没有。”
她看了一下四周,就像要找一个岔道来岔开这次谈话一样。
“总之,有时我觉得大卫没有我会更好点。”
“你想和他分手吗?”
“哦,不,”她说,全身震动了一下,“我爱大卫。我也不想再体会与其他人
约会的滋味了,尽管我总是听朋友们说起这方面的事情。”
我听过这儿的住院医师们谈论过很多关于约会的事情。他们中有两个人结婚了,
其他人羡慕地看着,没有绝望,而是继续睁大眼睛寻找合适人选。有一个医生开始
了网恋,她和一个男人互相用电子邮件联系了好几个星期。最终,他们在某个地方
见了面,共进咖啡。互相都产生了感觉,于是就小心翼翼地开始了连续的约会。刚
开始好像还不错,每当我问她的爱情生活进展如何时,她都会笑着回答:“还不错。”
一个月后我再问时,她却说他们已经结束了。“他不适合我,”她说,“我决定还
是分手吧,何必浪费两个人的时间呢。”
“你的朋友们说什么?”我问乔安娜.
“太可怕了,别想它了吧。”
“你最关心的事情是什么?”
“如果我建立了另一种关系,但无法解决怎么办?那我就得重新再来一遍。我
还想要一个孩子,虽然不是现在,但是如果我永远没有遇见合适人选而我已经老了
怎么办?教育程度对我来说也很重要。还有我所热爱的职业,我想要的一切。许多
方面都非常重要。每一天你都必须做得很完美。上帝,一想到在一个陌生男子面前
赤身裸体,我就不寒而栗。”
乔安娜把她的问题还有她的担心全部倾诉出来,它们都很有代表性——我意识
到其中的许多问题与我和朋友们遇到的问题不尽相同。我们还没有在同一时间对同
一人、同一个目标有过这么多的烦恼,也许将来会有吧。我的好几个朋友高中一毕
业就娶了自己的女朋友,我们这个时代的人缺乏对于婚姻的警惕心,与现在的年轻
人相比更倾向于折衷。此外,我们这一代的离婚率是百分之五十,无疑造成了下一
代对于婚姻的恐惧。在医院里我看到不同世界的女人:刚结婚的和已离婚的女人,
自愿怀孕的和夫妻之间情感无可挽救的女人。
我听到门外助手的声音,“您能把尿样拿到四号房间吗?”然后是我下一个病
人无言的回答,乔安娜也听到了。我们又坐了一会,只是彼此看着对方。我们已经
谈了一个小时了,即使在夜班也非常奢侈了。
“那么,”我说。
在与乔安娜的整个谈话中,这正是我所期望的:开题方式,还有最最微小的细
节。现在我们的谈话也该结束了。尽管如此,我清楚它们所起的作用。虽然一个人
只说了一点事情,问了几个问题,但这些都可以导致一系列的思考,从而付诸于行
动。不是我们的谈话,而是乔安娜自己所做出的反应会对她有所启示。
在我们即将走进门厅之前,我转向她。
“乔安娜,看上去你有很多要和心理治疗师讨论的问题。我知道和一个陌生人
谈话对你来说很困难,但那样会比我对你更有帮助。”我再次写下三个医师的名字
给了她。“但这并不代表我不再给你看病了。你可以随时来找我。你愿意和我保持
联系吗?”
我想她现在一定很孤独,有好多的事情,但苦于无人倾诉。
“好的,”她说,“我会与你保持联系的。”
我又挽留她了一下,用手握着她的胳膊,“我能给你留两个练习在家做吗?”
“当然。”她回答道。
“第一个就是在一张纸上写下描写自己的词语,只是动词和名词,能写多快就
写多快。下次带着这张纸来。第二个有些难。”
“说吧。”她说。
“当大卫想要做爱而你不想时,告诉他。如果你不想要时却不说,事情是不会
有所改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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