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郝家与赫家前世有点缘 在他的眼里,赫二爷永远是位爷,一位难伺候的爷。这个软钉子碰的,他半天 没缓过神儿来。 “真是老小孩儿。”郝贵田碰上赫二爷犯牛脖子,总是这么自我解嘲。他是熟 透了的老北京,市面上的事儿,他瞧得真真儿的。悟一个人如同蹚一条河,都蹚到 了,才知道水性。 他知道赫二爷的深浅,对赫二爷这路老派人只能顺毛儿抹挲,跟他戗茬儿,永 远拧不到一块儿。这一点,他心如明镜。 郝贵田也称得上是一位爷,在生意口儿上混,他知道什么人来了该上什么菜。 四川人爱吃辣的,东北人爱吃咸的,山西人爱吃酸的。山西人来了,您上辣的,他 准滋歪。赫二爷爱吃捧,给他几句奉承话,他就找不着北。您跟他戗着来,准得噌。 郝爷像个精明的老中医,把着赫二爷的脉。 说起来,郝家跟赫家的前世有点儿缘。郝贵田的父亲叫郝逢年,是老北京“跑 城的”。跑城的营生有点儿像这会儿的经纪人,四处张罗,给人牵线搭桥说和事儿。 但郝逢年专攻一门,就是做珠宝古玩生意。 您手里有件老辈儿传下来的玉件,“跑城的”知道了,变着方儿地让您出手。 您如果一时舍不得,他也不强求,但他撒下一个价儿,让您心里老想着他。其实他 撒下的价儿,您根本卖不出去。 怎么呢?撒价儿一般都很高。等到您真想出手这样玉件了,只能返回头再找他, 这时他才跟您杀价儿,百般地贬您这件玉器,直到最后,您以很低的价钱卖给他, 临完还得念他的好儿。他呢,五十块钱从您手里头买了去,一扭脸,出手给别人, 也许能卖一百五十块大洋。 “跑城的”全仗着一张嘴吃饭,当然,干这行也得有眼力。由于郝逢年八面玲 珑,俐齿伶牙,那对小眼一转,满嘴跑舌头,所以人送外号“鲶鱼”。 老北京的古玩行,“鲶鱼”有一号。“鲶鱼”的路子野,眼观六路,耳听八方, 早就贼上了当过库兵的赫五爷。 五爷染上大烟瘾以后,一天不抽,心里就长草,说话也没有把门的,让“鲶鱼” 从嘴里套出他手里有一件翡翠蛤蟆。 这翡翠蛤蟆本来是一对,想当年是慈禧老佛爷的心爱之物,其中一件随老佛爷 殉了葬。“鲶鱼”看过五爷手里的这件翡翠蛤蟆,知道这是当年他当库兵时,在大 腿上剜洞,顺出来的,一准假不了。 他为此走了心眼,想方设法要把它弄到手。“鲶鱼”嘛,他要是黏上您,准跑 不了。他作局下套,软磨硬泡,最后还真把这件国宝弄到了手,后来神不知鬼不觉 地卖给了一位日本古玩商。 这只翡翠蛤蟆让“鲶鱼”发了财,他在崇文门外开了个古玩铺。也许是报应, “七七事变”以后,郝逢年的古玩铺被日本鬼子给抢劫一空,临完,郝逢年还被宪 兵队抓走,末了儿,死在狱里。郝家从此败落。 郝逢年死的时候,郝贵田才5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