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赵伯川要续上情缘 淑珍臊不叽儿地瞅瞅赫二爷,脸憋得通红,用沉静的语气说:“是呀,他跟我 说了许多老年间的事儿,还跟我回忆起在白塔寺初次见面的情景。唉,想不到这么 多年,他记得真真儿的。有档子事儿,二爷不知道,那当儿他不是在我的摊儿上买 了两个我娘缝的布老虎吗?他说,到这会儿还留着呢,一直摆在他的书柜里……我 当时听他絮絮叨叨地倒腾这些陈芝麻烂谷子,心里嘀咕,人一上了岁数,都喜欢忆 旧,并不是别的意思,所以也没想那么多。谁知第二天,他非让我陪他去石驸马大 街,看以前住过的老宅子。” “你陪他去了?”赫二爷盯着问道。 “去啦,石驸马大街现时已然改为新文化街。他们家当年的老宅子早拆了,盖 起了高楼。他站在楼前,半天不愿走。唉,这一路,他不停地感叹。我们又去了趟 白塔寺,现在的白塔寺早就不是当年那样了,寺还在,山门却成了药店。嗐,他还 想找当时的庙会呢。我们进寺转了转,不知为什么他转到白塔底下,眼圈儿一红, 扑簌扑簌掉起了眼泪,样子十分伤心,像个孩子。从白塔寺出来,他非要上我家里 坐坐。我想咱们这家,哪能招待他这样的人呀?我没答应。可是他不干,一个劲儿 地磨,不让他来,他就不走啦。没辙,我只好让他来了。当时正赶上石榴在家,他 见到石榴挺高兴。等他走后,石榴说,想不到你还认识这么阔的港商,她一个劲儿 地问人家结婚没有。这个死丫头,以为我惦记上人家了。我哪儿能跟她吐实情呀, 只说这是咱们的老邻居。她说这老头儿倒是恋旧呢,人也厚道。昨儿,他又来了, 带着我和石榴到北京饭店吃了一顿饭,下午又拉着我一起去逛八达岭,在下长城的 时候,他突然拉着我的手说,自打见了我以后,好几个晚上没睡踏实觉,脑子里转 悠的都是我的影子。他瞧我的日子挺那个的,提出要带我到香港定居。他说我们前 世有缘。不然不会分别快四十年了,又碰到了一块儿。他要了结这段情缘。他怕我 有什么牵挂,说也让石榴一起去香港,在他的公司做事。哎呀,我当时一听他说这 个,脑袋瓜儿都懵了……” 赫二爷听到这儿,也懵了。他的寿眉竖了起来:“姓赵的还说了些什么?” “就这些,我把实情都告诉您了。”淑珍掏出手帕擦了擦眼角,喃喃道:“二 爷,我可真不知道怎么办好了。” “你是怎么回答他的?”赫二爷缓了一口气问道。 “我我……那什么,我说这事儿来的忒什么啦,我得好好儿过过脑子虑论虑论。 他说这事儿不着急。他要在北京多待些日子,等我想明白了再给他回话儿。” “嗯,这些事儿你都跟石榴端出来啦?” “说了,可没说这么细。石榴一听,乐得屁颠屁颠儿的。您还不知道她的心气 儿吗?可我这么大岁数图什么呢?图人家钱?图去香港?吃香的喝辣的?二爷,长 这么大,我没离开过北京城。走到哪儿我也住不惯。唉,金窝银窝,不如自家的草 窝。他那儿天好,也没自己个儿的家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