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埃勒里直挺挺地站着,研究着床铺,然后他依序巡视所有的橱柜,打开柜门, 搜索一番,再关上柜门。克莱尔小姐紧紧跟在后面,她甚至警觉性地不时看看自己 的背后。他简单地看了看起居室、厨房以及浴室,没有人在公寓里,而且除了图科 小姐的床之外,没有什么东西看起来是被碰过的。整个地方有一点阴森,似乎在遗 世独立的宁静中突然遭到暴力的造访,一个托盘装满了盘子、餐具以及吃了一半的 食物,被放在地板上,几乎是在床底下。 克莱尔小姐发着抖又更靠近埃勒里一点。“这里这么——这么荒凉。”她润湿 双唇说道,“尤菲妮亚小姐在哪里?她妹妹呢?还有是谁堵住房门的?” “还有更重要的,”埃勒里盯着食物餐盘说道,“七只黑猫在哪里?” “七——” “萨利安的一只,以及尤菲妮亚的六只。它们在哪里?” “或许,”克莱尔小姐满怀希望地说,“它们从窗户跳出去了,当那个人——” “或许。但不要说那个‘人’。我们什么都不知道。”他气恼地说,“如果它 们真是如此,那也只是一会儿之前,因为窗户的钩子是被蛮力弄开的,表示窗户本 来是关着的,所以那些猫可能——”他陡然停止。“谁?”他厉声说道并转过身来。 “是我,”一个声音怯怯说道,接着波特太太从门口慢慢现身。 她的眼睛里充满了恐惧和好奇。“她们——” “不见了。”他紧盯着那个懒散的女人,“你确定今天没有看到尤菲妮亚小姐 或是她妹妹吗?” “昨天也没有。我——” “这两天附近有没有救护车出现?” 波特太太脸色惨白。“喔,不,先生!我不懂她怎么出去的。她连一步都不能 走。如果是有人搬运,一定会有人看到的,门房就一定会。我刚问过他,但没有。 这里有什么事我一定知道——” “你先生可不可能在这两天中见过他们两姐妹或其中一人?” “波特没有。他前天晚上见过她们。哈利在赚一些外快。尤菲妮亚小姐希望房 东能做一些美化、贴壁纸、木工方面的工作,但他们不肯。所以一个多月前,她问 哈利肯不肯偷偷地做,她说会付钱给他,虽然会比正常的装潢工资少。所以他就在 闲暇的时候做,通常都在傍晚或晚间做——波特很能干,他已经快完成了。壁纸很 漂亮,对不对? 所以他前天晚上见过尤菲妮亚小姐。“一个不幸的想法浮现在她脑中,很显然, 因为她的眼睛转动而且发出一声微弱的惨叫声。”我刚想到如果——如果残废发生 了什么事,我们会拿不到钱的!所有的工资… …还有房东——“ “是的,是的,”埃勒里不耐烦地说,“波特太太,这房子里有没有老鼠?” 两个女人看起来都是一片空白。“什么,一只都没有,”波特太太缓慢地说道, “除虫业者来——”接着三人因为院子里传来的声音而倏地转身。有人在开门。 “进来,”埃勒里说着,大步向前,直到一张焦虑的脸孔往卧室里探头时他才 停下来。 “对不起,”新来的人紧张地说,因为埃勒里和两个女人的注视而震惊。“我 想我一定是走错房间了。尤菲妮亚。图科小姐是不是住在这里?”他是个瘦瘦高高 的年轻人,有一张害怕的马脸和一头刚硬的黄褐色头发。他穿着旧款式的衣服并带 着一个小手提袋。 “是的,没错,”埃勒里带着友善的笑容说道,“进来,进来。 请问你是谁?“ 年轻人眨眨眼。“但是尤菲妮亚姨妈在哪里?我是易利斯。摩顿二世。她不在 这里吗?”他眨着眼睛,困惑地、忧虑地望着埃勒里和克莱尔小姐。 “你是说尤菲妮亚‘姨妈’吗,摩顿先生?” “我是她的外甥。我从城外来的——雅巴尼。她——” 埃勒里说道:“一次意外的造访,摩顿先生?” 年轻人再度眨眼,他还是拿着他的手提袋。接着他把它放到地上,然后在里面 东翻西找,最后他拿出一张脏脏皱皱的信来。“我——我几天前收到这封信,”他 嗫嚅地说,“我本来要早一点来,可是我父亲到别的地方去了——我搞不懂这个。” 埃勒里抢过那封信。这是用普通的褐色包装纸写的,信封也是廉价的,字迹是 上了年纪的人用铅笔潦草地写出来的,内容是:亲爱的易利斯:有许多年你没有姨 妈的消息了,但是现在我需要你,易利斯,因为你是我唯一能倾吐苦闷的血亲!我 现在处于极大的危险之中,我亲爱的孩子。你一定要帮助你那可怜、残废的姨妈, 因为她是如此无助。立刻过来。不要告诉你父亲或是任何人,易利斯!你来的时候 假装只是一次普通的造访。切记。请,请不要让我失望。救救我,拜托! 爱你的姨妈尤菲妮亚“很特别的信,”埃勒里皱眉,“在压力之下写的,克莱 尔小姐。千真万确。别告诉任何人,哦?那么摩顿先生,我恐怕你已经太迟了。” “太——可是——”年轻人的马脸变白了,“我试着马上过来,但是我父亲酗 酒不知道跑哪里去了,我找不到他。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然后我来了,想想——“他的牙齿打颤。 “这是你姨妈的笔迹吗?” “喔,是的。喔,是的。” “你父亲,我猜想,不是图科姐妹的兄弟吧?” “不是,先生。我母亲才和她是姐妹,上帝保佑她。”摩顿摸索着寻找一个椅 背。“尤菲妮亚姨妈死了吗?那萨利安姨妈在哪里?” “她们都不见了。”埃勒里简单地说明他所发现的事。从雅巴尼来的年轻访客 看起来好像随时会昏倒一样。“我是——呃——非正式地调查这件事,摩顿先生。 告诉我你对两位姨妈所知道的一切。” “我知道的不多,”摩顿低声说道,“大约有十五年没见过她了,从我还是个 孩子开始。我偶尔会接到萨利安姨妈的信,但尤菲妮亚姨妈的信只收过两封。她们 从来不——我从来不指望——我知道尤菲妮亚姨妈自从中风后就变得……古怪。萨 利安姨妈写信告诉过我。她有一些钱——我不知道有多少——是我外祖母留给她的, 萨利安姨妈说她是个真正的守财奴。萨利安姨妈什么都没有,她必须靠尤菲妮亚姨 妈过活并且要照顾她。萨利安姨妈说她不信任银行,所以把钱都藏在她身边,萨利 安姨妈也不知道藏在哪里。她甚至中风后也不看医生,她是如此——如此地吝啬。 她们合不来。萨利安姨妈写信告诉我,她们总是吵架,而且尤菲妮亚姨妈总是指控 她试图偷她的钱,她不知道该怎么容忍。那——那就是我所知道的,先生。” “可怜的家伙,”克莱尔小姐红着眼眶说道,“多么不幸!图科小姐不能——” “告诉我,摩顿先生,”埃勒里慢条斯理地说,“你的尤菲妮亚姨妈是真的厌 恶猫吗?” 年轻人嘴巴都闭不拢了。“你,你怎么知道的?她恨猫。萨利安姨妈写信告诉 我好多次了。这对她伤害很大,因为她爱极了猫,对待她的猫像个孩子一样,你知 道,而这却令尤菲妮亚姨妈嫉妒,气愤,诸如此类的。我猜想她们就是——就是处 不好。” “摩顿先生,目前没有证据显示你的姨妈不过是去度假或是拜访朋友什么的,” 埃勒里说着,他眼中依旧闪着光芒,“你何不在附近的旅馆先住下来?我会和你保 持联络的。”他在笔记本上潦草地写下七十街一间旅馆的名称和地址,然后把纸塞 进摩顿的手掌里。“不要担心。你会接到我的讯息。”接着他把那迷惑的年轻人赶 出公寓。过了一会儿他们听到电梯门关闭的声音。 埃勒里缓慢地说道:“盛装的乡下人。克莱尔小姐,让我看看你清新动人的样 子。应该立法禁止人们拥有这样的脸孔。”他轻轻拍拍她的脸颊,然后就往浴室去 了。克莱尔小姐再一次地脸红,快步地跟着他。 “这是什么?”她听到埃勒里尖锐地说道,“波特太太,快点过来——老天!” “又是怎么回事?”克莱尔小姐叫道,跟在他身后冲到浴室里。 肥胖的波特太太张大了嘴瞪着浴缸。接着她发出一些模糊的声音,眼珠翻转着, 然后奔出公寓。 克莱尔小姐说道:“喔,我的天,”又把她的手放在胸前,“那真——真是太 可怕了!” “是可怕,”埃勒里严肃而缓慢地说道,“而且具有启发性。我先前观察这里 时忽略了,我想……”他住嘴并弯下腰看浴缸。现在他的双眼和声音里没有一丝一 毫的幽默,有的只是病态的警觉。他们俩都非常安静。死亡躺在他们面前。 一只黑色公猫,僵直无骨、血肉模糊地躺在浴缸里。它相当大,黑而发亮,绿 眼睛,毫无疑问已经死了。它的头被打烂了,身上也有好几处骨折,它的血溅在浴 缸两侧的陶瓷上已经结块了。凶器就丢在它旁边,是一个有沉重把手的浴室刷。 “这至少解答了七只猫中的一只神秘消失之谜,”埃勒里喃喃说道,并直起身, “用刷子重击致死。由外表看来,它的死亡时间不会超过一天。克莱尔小姐,我们 经手的是一桩悲剧的案子。” 克莱尔小姐先前因恐怖而受到的震惊已经转变为愤怒,她哭叫道:“这么残忍 杀害猫咪的人是——是怪物!”她的眼中怒火大盛,“那个可怕的老女人——” “别忘了,”埃勒里叹息道,“她不能走路。” “现在这个,”稍后,埃勒里。奎因先生放好了他可爱又扎实的口袋组合说道, “变得愈来愈有趣了,克莱尔小姐。你对我在这里发现的东西有什么看法?” 他们再度回到卧室里,他已经把托盘从地板上拿起来,放在两姐妹床铺间的夜 桌上。克莱尔小姐回想起来,她前几次来的时候,就发现托盘不是在图科小姐的床 上就是在夜桌上,瘫痪的图科小姐用她苍白紧绷的唇解释,她一向都是很晚才独自 用餐,显示出她和萨利安在各方面都各行其是。 “我看到你用粉末和别的东西在里面乱弄,可是——” “指纹检验,”埃勒里谜样地注视着托盘上的刀子、叉子以及汤匙。“我的工 具包一向都是很好用的。你看到我测试这餐具,克莱尔小姐。你是不是认为这是尤 菲妮亚最后一次在这里用餐时所用的餐具?” “当然,”克莱尔小姐皱眉头,“你还可以看到干掉的食物挂在刀叉上呢。” “正是。刀叉和汤匙的握柄都没有雕花,你可以看到——简单的银器表面。这 上面应该会有指纹。”他耸耸肩,“但是它们没有。” “你是什么意思,奎因先生?那怎么可能?” “我的意思是有人把餐具上面的指纹擦掉了。奇怪,嗯?”埃勒里心不在焉地 点了一根香烟。“仔细看看,这是尤菲妮亚的床用托盘,她的食物,她的餐盘,她 的餐具。大家知道她都在床上用餐,而且是独自一人。可是如果只有尤菲妮亚用过 这些餐具,是谁把指纹擦掉的? 她吗?为什么是她?其他人吗?但当然其他人把尤菲妮亚的指纹擦掉是没有道 理的。她的指纹本来就应该在这里的,那么如果尤菲妮亚的指纹在这上面,而又有 其他人的指纹也在上面,则都被擦掉了就可以解释了。因此,有其他人用过尤菲妮 亚的餐具。为什么?我开始,“ 埃勒里以最郑重的声音说道,“看到曙光了。克莱尔小姐,可不可以请你担任 正义的女仆呢?”克莱尔小姐一个劲儿地点头,埃勒里把剩菜从托盘里倒出来。 “把这些菜拿去给普鲁提医师——这是他的地址——请他帮我化验。等在那里,拿 到他的报告之后,回来这里和我会合。进来时设法不要被别人看到。” “这食物?” “这食物。” “那你认为它是被——” “思考时间,”埃勒里冷漠地说,“几乎没有了。” 等克莱尔小姐走了之后,他又仔细地四处查看,甚至只要是看起来有点不同的 空碗柜也不放过。他嘴唇紧闭,锁上前门,口袋里装着波特太太给他的钥匙,搭电 梯到底层,再按了波特公寓的门铃。 一个短小结实粗线条的男人来开门,他的帽子推在脑后。埃勒里看到饱受惊吓 的波特太太在他后面徘徊。 “这就是那个警察!”波特太太尖叫,“哈利,不要扯进去——” “喔,你就是刑警。”矮小结实的男人大声说道,不理会胖女人的话,“我是 这里的管理员——哈利。波特。我刚从工厂回来,我太太告诉我在图科的公寓里有 点不对劲。到底是怎么回事?” “等一等,等一等,用不着惊慌,波特,”埃勒里说道,“很高兴你在家。我 急需一些资料,或许你可以提供。你们最近在这建筑物的任何地方有没有发现—— 死猫?” 波特张口结舌,而他的妻子则惊骇莫名。“那可真是奇怪了。当然有,波特太 太说有一只死在五C室里——我从来没有想到那些老妇人竟然会是——” “你在哪里发现的,有几只?”埃勒里打断他的话。 “在下面的焚化炉,地下室。” 埃勒里拍一下大腿说:“当然是!我真是个大白痴。我都清楚了。 焚化炉,嗯?总共有六只,波特,对不对?“ 波特太太目瞪口呆。“你怎么知道的,老天爷?” “焚化炉,”埃勒里嘀咕着,吸着他的下嘴唇,“骨头,我猜想——头盖骨吗?” “没错,”波特叫道,他似乎很难过,“我本人发现的。每天早上我把焚化炉 里的灰清出来。六个猫的头盖骨及一些零散的骨头。我四处查访想知道究竟是哪个 住户把它们丢下来的,但他们全都装聋作哑,谁也不承认。到现在为止大约有四五 个星期了,几乎是一个星期一只,天杀的。我真想用我的手——” “你确定你发现了六只?” “当然。” “没有其他值得怀疑的对象?” “没有。” “多谢了。我相信不会再有其他的麻烦了,把整件事全都忘了吧。” 然后埃勒里塞了一张钞票到他手中就走了出去。 他并没有走远。事实上,他只是走到人行道上通往地下室的阶梯处,五分钟后 他静悄悄地回到五C室里。 当克莱尔小姐傍晚回到五C室的门口时,她发现门被锁上了。她听到埃勒里在 里面讲话,过不久则是电话听筒挂上的声音。再次确认之后,她按了电铃,他立即 出现,把她拉进去,无声地把门关上,并把她带进卧室。她跌坐在一张紫檀椅子里, 迷人的脸庞上有着深刻失望的表情。 “历劫归来,我看到出来,”他微笑着说道,“怎么样,小姐,运气如何?” “你凄惨地被判出局,”克莱尔小姐皱着眉说,“我很遗憾我帮不上什么忙— —” “到底普鲁提医师怎么说?” “没什么值得鼓舞的。我喜欢普鲁提医师,即使他是个法医而且在小姐面前还 戴着一顶可怕的尖帽子,但我不能说我喜欢他的报告。 他说你叫我送去的食物完全没有问题!因为放久了而有一点腐烂,除此之外一 切都很纯净。“ “这么说不是太好了吗?”埃勒里高兴地说,“来,来,黛安娜,开心一点, 这是你所能带给我的最好的消息了。” “最好的——”克莱尔小姐目瞪口呆地说。 “事实完美地取代了假设。贴身,青春,好比梅惠丝的胸罩。我们已经,”他 拉了一张椅子面对她坐下,“有结论了。另外,有没有人看到你进这间公寓?” “我溜进地下室从那里搭电梯上来。没有人看到我,我确定,但我不懂——” “令人敬佩的效率。我相信我们还有一点时间。我独自一人在这里思考了大约 一小时,对病态事件来说还算不错。”埃勒里点了一根香烟,悠哉地把腿跷起来。 “克莱尔小姐,我相信你拥有智慧,加上女性特有的敏锐直觉。告诉我,为什么一 个几乎完全瘫痪的富有老女人会在五个星期内偷偷买了六只猫呢?” 克莱尔小姐耸耸肩。“我告诉过你我想不出来。对我来说这是一个深不可测的 秘密。”她的眼光盯住他的嘴唇。 “哎,这也不是真的这么神秘。好吧,我来给你一个粗浅的概念。 举例来说,这么个怪人在短时间内买了这么多猫表示是——活体解剖。 但图科姐妹中没有一人是科学家,所以这假设不成立。你说呢?“ “喔,是的,”克莱尔小姐屏息地说着,“我现在知道你指的是什么了。尤菲 妮亚也不可能要它们作陪的,因为她恨猫!” “完全正确。让我们再想想。是要抓老鼠吗?不,波特太太说这幢屋子没有老 鼠。要配种吗?不可能,萨利安的猫是公的,尤菲妮亚也只买公猫。再说,它们是 普通的虎斑猫,人们不会为不入流的动物配种的。” “她可能是买来当做礼品的,”克莱尔小姐皱着眉头说,“那有可能。” “是有可能,但我认为不是,”埃勒里冷淡地说,“你知道真相时就不是了。 管理员在楼下的焚化炉灰堆里发现六只猫的骨骸,还有另外一只死透了躺在那边的 浴缸里。”克莱尔小姐瞪着他看,说不出话来。“我们似乎已经涵盖了看起来还算 合理的论点。你有没有更疯狂的想法?” 克莱尔小姐苍白如纸。“不会——不会是要它们的皮毛吧?” “太棒了,”埃勒里大笑说道,“这确是疯狂的想法之一。不,不是为了皮毛, 我没有在公寓里找到任何皮毛。再者,不管是谁杀了浴缸中的猫,他留下的是血淋 淋的并没有剥皮的猫尸。我还想我们也可以抛弃更疯狂的食物理论:文明人杀猫来 吃可真是野蛮的行为。去吓萨利安吗?不可能,萨利安习惯猫咪也喜爱猫。去抓伤 萨利安致死? 这影射要有淬毒的爪子,但这样一来对尤菲妮亚和萨利安的危险性是一样多的。 而且为什么要六只猫?来当做夜间的向导?但尤菲妮亚并不是瞎子,而且她从来不 离开床。你还有其他想法吗?“ “但你说的都很荒谬!” “不要替我的逻辑推论下断语。荒谬,或许吧,但在筛选状况时,即使是明显 的无稽之谈,我们也不能置之不理。” “那么我有一个不是毫无道理的想法,”克莱尔小姐突然说道,“纯粹的仇恨。 尤菲妮亚恨猫。正因为她不正常,我想,她买猫只是为了享受铲除它们的乐趣。” “都是有绿眼睛而且大小完全相同的黑色公猫?”埃勒里摇摇头,“她的狂热 极不可能会这么独特。况且早在萨利安向你买猫之前她就憎恨猫咪了。不,我所能 想到的可能性只剩下一个了,克莱尔小姐。” 他从椅子上跳起来,开始在地板上踱步。“这不仅是硕果仅存的可能性,而且 已经有许多证据加以证实……保护。” “保护!”克莱尔小姐的眼睛瞪得大大的,“为什么,奎因先生。 这怎么可能?人们买狗来保护自己,不是猫。“ “我所指的不是那种保护,”埃勒里不耐烦地说,“我指的是一股求生的欲望 和碰巧对猫类的仇恨,两者混合后使得猫咪成为达到目的的理想工具。这真的是一 件令人恐惧的事件,玛丽安。从每一个角度都是。尤菲妮亚。图科在害怕。怕什么? 怕因为她的钱而被谋杀。 这在她写给外甥摩顿的信里表露无遗,足以佐证的则是她出了名的小气,她不 信任银行和她不喜欢自己的亲妹妹。一只猫怎么能够保护她免于蓄意的谋杀呢?“ “下毒!”克莱尔小姐叫道。 “没错。当做一个食物品尝者。有证据吗?一大堆。尤菲妮亚一向都很晚才独 自用餐,显示有某些秘密的活动。然后她在短时间内订购了五只猫。为什么?很显 然,因为她每次从你这儿买来的猫都很尽忠职守,尝了她的食物,然后都死了。猫 咪被毒死了,被准备给尤菲妮亚的食物所毒死,所以她必须要重复订购。最后一个 证据,六只猫类的骨骸在焚化炉里。” “可是她不能走路,”克莱尔小姐抗议,“那么她怎么能去丢弃尸体呢?” “我猜想波特太太不知情地替她丢了。你一定记得波特太太说过尤菲妮亚常常 在萨利安不在的时候叫她把垃圾拿到焚化炉去。那个打包好的‘垃圾’,我猜想, 就是死猫的尸体。” “但为什么所有绿眼睛、黑色的公猫都一样大?” “不言而喻。为什么?很明显,是要骗过萨利安。因为萨利安的猫是某个尺寸, 有绿眼睛的黑色公猫,尤菲妮亚就向你买同样的动物。 她唯一的理由是要萨利安相信,不管什么时候出现在公寓内的猫就是她最早买 的那只猫。这当然就表示尤菲妮亚用萨利安的猫挡住了第一次的攻击,所以萨利安 的猫是第一只中毒的。当它死了之后,尤菲妮亚向你买了另外一只猫——而她妹妹 并不知情。 “尤菲妮亚怎么会认为她会被下毒呢,究竟下毒者是何时开始有这个念头的, 这我们永远都不会知道了。这或许只是巧合,或福至心灵——你永远也别想弄懂疯 狂的老女人。” “可是如果她想用那些猫来骗过萨利安的话,”克莱尔小姐低声说话,吓呆了, “那她是在怀疑——” “正是。她怀疑她的妹妹试图要毒死她。” 克莱尔小姐咬着嘴唇。“你可不可以给我一支——一支香烟?我——”埃勒里 无声地答应了。“这是我所听过的最可怕的事情。两个老姐妹,在世上几乎没有亲 人,一个要依赖另一个的照顾,另一个则是为了生存,为了相互交叠的目的共同生 活在一起——残废的人无助地保卫自己免于受到攻击……”她感到不寒而栗,“那 些可怜的人怎么了,奎因先生?” “好吧,让我们来想一想。尤菲妮亚不见了。我们知道至少有六次毒害她的攻 击行动都没有成功。我们可以合理地假设有第七次的行动,而且既然尤菲妮亚在神 秘的状况下失踪,那么第七次的行动必然是成功的。” “但你怎么能确定她——她死了?” “她在哪里?”埃勒里冷冷地说,“此处唯一的可能就是她跑掉了。但她是完 全无助的,她不能行走,没有协助就无法起床。谁能帮助她?只有萨利安,她怀疑 要毒死她的那个人。从她写给外甥的信可以看出她不会去找萨利安。因为她不可能 跑掉,因为她不见了,所以她一定是死了。现在,听好了。尤菲妮亚透过她的食物 知道,她是被毒害的目标,所以她采取了预防措施。那么下毒者怎么能在第七只猫 时突破她的防线呢?我们可以假设尤菲妮亚还是要猫品尝了托盘上的食物。由普鲁 提医师的报告,我们知道那些食物里没有毒。那么那只猫就不是因为食物里的毒而 死亡——由它被重击致死可加以证明。但如果猫咪不是因为有毒的食物而死,尤菲 妮亚也不会。但所有情况都显示她一定是被毒死的。那么那只有一个解答:她不是 因为吃下去的东西而是在吃的过程中被毒死的。” “我不懂!”克莱尔小姐专注地说。 “餐具!”埃勒里叫道,“今天下午稍早时我告诉过你有别人拿过尤菲妮亚的 刀子、汤匙和叉子。这难道不意味着下毒者在第七次的攻击行动中是在餐具上下毒 的?假如,举例来说,叉子上被涂上一层无色无味的毒药,干燥之后就可以骗过尤 菲妮亚了。猫用爪子拿东西吃——因为没有人会用餐具喂猫咪——所以没事;尤菲 妮亚用有毒的餐具进食,所以死了。以心理学的角度来看,也是可以成立的。下毒 者用同样的方式试过六次都失败了,第七次自然会想一点改变。这个改变成功了, 而尤菲妮亚,死了。” “但她的尸体——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