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埃勒里走到死者椅子边的小桌子旁。死者衣服里的东西全倒出来了:一个破旧 的皮夹子里有五十七元;几个硬币;一把小的自动手枪;一支钥匙;一份纽约晚报 ;一张揉皱的罗马戏院节目单;一张罗马戏院的票根,日期就是当天;两条脏手帕 ;一盒新火柴,上面印着歌德之家;一包绿包装的香烟,上方的铝箔和蓝色封口有 一半撕掉了,香烟盒子里只剩四根香烟,但显然是拆封不久的新烟,因为外形非常 完好。 东西很多但实在不能说明什么。 埃勒里拿起那把小钥匙。“你鉴别过这个吗?”他问奎因警官。 “是的,这是这间公寓的钥匙。” “复制的?” 西曼。卡特先生以湿滑的手指从埃勒里手上拿过钥匙,摸索着,并与福利斯讨 论后,把钥匙还给埃勒里。“这是原有的,”他颤声说道,“不是复制的。” 埃勒里把钥匙放回桌上,锐利的眼睛四下张望。他看到桌子底下有一个小型的 金属制垃圾桶,便把它给拉出来。垃圾桶很干净也很空,只有一团铝箔和蓝色纸张 以及揉成团的赛璐珞包装纸。埃勒里立即与那包香烟对比,他抚平纸团后发现与香 烟上方被撕开的部分完全吻合。 奎因警官望着他的专注而发笑。“别太兴奋,儿子。他大约一个半小时前走进 楼下大厅,在柜台买了那包香烟,当然也在那里拿到了火柴。然后他上楼来。电梯 服务员让他在这层楼下的电梯,那是最后一个看到他的人。” “凶手除外,”埃勒里皱眉说道,“但是……你有没有检查过这包香烟,爸?” “没有,干什么?” “如果你有,你就会发现里面只有四支香烟。这一点,我相信,非常重要。” 他没有多说什么,开始悠哉游哉地在房间里逛。房间很大,很气派,布置得颇 有雅士品味。但现在埃勒里对约翰。罗伯特的室内装潢并不感兴趣,他在找的是烟 灰缸。他看到有好几个烟灰缸四处摆放着,款式和大小都不同,每一个都非常干净。 他往下看看地板,又马上抬起眼来,仿佛没有发现要找的东西。“那是不是通向卧 室?”他指着房间东南角的一个门问道。奎因警官点点头。埃勒里穿越房间在房门 处消失了。 当埃勒里离开时又进来了一群人,包括警方摄影师,采指纹的技术人员,纽约 郡的助理法医。埃勒里可以听见闪光灯的声音以及奎因警官再次询问十六楼每一个 住户的声音。 埃勒里环视卧室。床铺铺着床罩,床单以丝和垂穗装饰,地板上有一张豪华的 中国地毯,家具和一些俗气廉价的东西使他看得眼睛都痛了。他寻找出口,总共有 三个门——一个是他刚才由起居室进来的门;他右边的另一个门,他发现是通到西 边走廊的;还有一个门在他左边,他试着扭了门把,上锁了,但钥匙孔里有一把钥 匙,他开了门发现那是一个空无一物的房间,与罗伯特的卧室是双拼的建筑。进一 步检视后,他又发现了空的起居室和空的客厅。这样他就明白了这是G室,显然没 有人住。他也立刻就发现所有通往G室的门都没有上锁。 埃勒里叹了口气,回到罗伯特的房间,锁上门,把钥匙留在钥匙孔里。转念之 间,他停下来,拿出手帕把门把擦拭干净。接着他直接走向衣橱,在众多的衣服堆 里逐一搜索衣服口袋。他的方式很奇特,似乎只对碎屑感兴趣。他把口袋翻过来, 检查缝隙中的沉积物。“没有烟草的碎末,”他自言自语,“有意思——但到底是 什么困扰我?” 然后他小心地把口袋和衣服都放回原来的位置,并关上衣橱的门,再走到西边 走廊的门。他打开门,走出去,快速通过走廊回到罗伯特套房的前门。他看到摄影 师、采指纹技术人员、维利警官和又瘦又高的助理法医普鲁提医师,都站在电梯附 近谈话。 向看守H室的警察——他还在吹口哨——打过招呼之后,埃勒里进了客厅,继 续检查每一件挂在客厅衣橱里的衣服口袋,从他脸上的表情看来,又是一无所获。 起居室里响起的声音使他关上衣橱时稍微发出砰的一声。他听到他父亲说道: “你最好清醒一点,罗伯特先生。” 埃勒里赶忙回到起居室去。邻居都走了,要不就是被警察送回各自的房间去了, 只有西曼。卡特和乌斯提斯医生还在。但是有一个新来的人——一个瘦小、两颊深 陷的人,有着一头红黄色的头发和蓝色眼睛,他看到死者时,平滑的下颚晃动得很 可笑。 “这位是谁?”埃勒里问道。 那个人转过身,面无表情地看看他,再转回去看尸体。 “约翰。罗伯特先生,”奎因警官说道,“这间公寓的房客,他刚被找到—— 海斯把他带回来,而且我们也辨识出椅子上的人了。” 埃勒里端详着约翰。罗伯特的脸。“你的亲戚吗,罗伯特先生? 长得很想像。“ “是的,”罗伯特哑着声音说,渐渐有了生气,“他是——他是我弟弟。我— —他今天早上才从危地马拉回到这里,他是个工程师,我们已经有三年没有见过面 了。他到我的俱乐部里来找我,我有约会,所以给了他我公寓的钥匙。他说他会去 看一场日场的表演,然后下午和我在这里会合,而我却看到他——”他拢起肩膀, 吸了一口气,清明的神智再度返回他的蓝色眼睛之中,“我不能理解。” “罗伯特先生,”奎因警官说道,“你的弟弟有仇人吗?” 那红黄色头发的人紧抓着桌子的边缘。“我不知道,”他无助地回答,“哈利 从来没有在信中提过这类事情。” 埃勒里说:“罗伯特先生,我要你检视一下桌上的这些东西。这些是你弟弟口 袋里的东西,有没有应该在这里的东西不见了?” 他看了一下桌子,摇摇头。“我真的不知道,”他说道。 埃勒里碰碰他的手臂。“你确定他的香烟盒没有不见吗,罗伯特先生?” 罗伯特震惊,一抹好奇之色出现在他无神的眼中,至于奎因警官,则惊讶地僵 住了。 “香烟盒?这香烟盒是怎么一回事,埃勒里?我们没有找到这种东西啊!” 罗伯特润湿了他的唇。“既然你提到了——是的,”他吃力地说着,“虽然我 想不出你怎么会知道。怎么,我自己都忘了!三年前哈利要离开美国前往危地马拉 时,他给我看了两个香烟盒,一模一样的。” 他摸索着胸前内侧的口袋,拿出一个偏平黝黑的盒子,精细地嵌入了东方图案, 外缘有一小片银已经剥落了。 埃勒里以发亮的眼神打开盒子,里面装了六根香烟。身为瘾君子,香烟盒本来 就是埃勒里钟爱的物品之一。 “哈利的一个朋友,”罗伯特继续说道,“从曼谷寄了两个烟盒给他。用产自 东印度、号称全世界最好木材的柚木制成。哈利给了我一个,我一直用到现在。但 你是怎么知道的呢,奎因先生,那个——” 埃勒里合上盖子并把烟盒还给罗伯特。他微笑着。“怎么知道事情是我们的事, 不过我的知识可一点都不神秘。” 罗伯特小心翼翼地把烟盒收藏在胸前口袋里——好像那是个宝贝一样。这时从 客厅传来一阵声音,两个穿白衣的实习医生走了进来。 奎因警官点头示意,他们便展开提架,把死者从扶手椅上拖下来,轻率地把他 放在帆布上,盖上毯子,像搬个刚宰杀的牛一样地抬了出去。 约翰。罗伯特再次抓紧桌子边缘,脸色变得更苍白,他咕噜一声,恶心反胃, 然后滑向地板。 “过来,你,乌斯提斯医生!你,普鲁提医师!快!”奎因警官一面叫喊,一 面冲上前和埃勒里一起抓住要昏倒的人。乌斯提斯医生打开他的袋子,普鲁提医师 则先一步冲过去。 罗伯特艰难地说道:“我想——我受不了——看他们——带走——可怜的哈利 ……给我一个镇静剂——一些东西——扶我起来。” 普鲁提医师哼的一声走了出去,乌斯提斯医生拿出一个瓶子塞到罗伯特的鼻孔 下。鼻翼翕动,罗伯特微弱地笑了。 “来,”埃勒里说道,拿出他自己的烟盒,“抽根烟,对你的精神有帮助。” 但罗伯特摇摇头并把烟盒推开。“我——我没事了,”他喘着气,挣扎着站起 身来,“很报歉。” 总管理人卡特像只盲目的犀牛站在桌旁,汗水流满脸颊。埃勒里对他说道: “请你叫打扫这间屋子的女仆上来,卡特先生,马上。” 卡特热切地点头并以最快的速度离开起居室。维利警官走进来,奎因警官厌恶 地对着他吼叫。埃勒里看着他的父亲,用头点一下客厅,老奎因说:“你在这里休 息一下,罗伯特先生,我们马上就回来。” 埃勒里和奎因警官走进客厅,埃勒里轻轻地关上通往起居室的门。 “这是怎么回事?”奎因警官问道。 埃勒里笑着说道:“等一下。”他把双手反剪在背后来回走动。 一个短发、穿着黑色华丽衣服的黑女孩匆匆来到公寓门口,神色很紧张。 “啊,”埃勒里说道,“进来。你就是定期打扫这套房的女仆?” “是的,先生。” “你今天早上也一如往常地打扫过了?” “是的,先生。” “那么烟灰缸里有烟灰吗?” “没有,先生!罗伯特先生的公寓从来都没有,除非他有客人。” “你确定?” “我发誓,先生!” 那女孩又匆匆离开。奎因警官说道:“我真搞不清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