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六月二十八日星期二,萨尔司柏瑞,南丁格尔疗养所——凌晨一点 两名警员检查那辆车子破碎的挡风玻璃及压扁的后车厢时,脸上毫不掩饰地带 着作呕的表情。亚伦把车子退到前门附近才停止。他当时知道他脱臼的肩膀需要到 最近的急诊室去接受一般性麻醉。他用了最大的力气按喇叭,像吹奏着最后一个音 符。听到警卫从夜色中冲出来救助他时,他忍不住松了口气,泪如泉涌。翡萝妮卡 ·高登则以坚韧的手劲和镇定的情绪,把脱臼肩膀扳回原来的位置。老天垂怜,他 曾濒临危险关头。十五分钟后,出事的肩膀肿胀起来,疼痛教人简直无法忍受。 “这是刑事案,”警察说,用他的手电筒照亮损伤的部分。“先生,你说他对 你的车共打了几次? ” “就一次,”亚伦说,右手手掌托住左手手肘,看来对固定手臂的吊带没有什 么信心。“我倒车企图远离他时,撞上了东西。我其实比较在意的事是,他对着我 直接挥打了两次。” “然而,先生,”另一个人沉重地说,“他似乎对车子造成的损害比较严重。” “记得提醒我把事件发生三十分钟后我肩膀脱臼的照片拿给你们看,”他艰难 地说,“然后再告诉我我的车损害得比我严重。”他领头走进建筑物内,进到他的 办公室,再慢慢走向办公桌,拉扯着半边身躯。“我想你们大概想过他也许还在外 面。” “不可能,先生,尤其是在那一阵骚动过后。” 警车在999 紧急报案电话后十分钟内就赶到,坡司罗医生描述事情发生经过。 他说在他车头灯照射下瞥见了一张脸,然后停车出来察看,警方根据叙述做了合逻 辑的假设,认为那是意图偷窃的夜贼,医生很不幸地正巧挡住了他的去路。仔细检 查过所有的门窗后,却没有发现任伺硬闯的痕迹。 “我们找不出你的安全设施有什么漏洞,”两名警员中体型较大、眉间永远挂 着皱纹的警察说,“我们怀疑这家伙对疗养所做过很仔细的勘查。否则如果他真是 计划偷窃,事前无法知道要偷闯进来有多难。你确定你不认识他? 不然,我真的不 懂他为什么要冒险攻击你。当时他很显然还没有犯下什么罪行,尤其是如果他从正 门进出的话。但你的安全警卫说他不可能从正门进出,因为他从十点钟起,就在接 待室就位。” “我相信。事实上,我开始时以为我也许弄错了,我根本没有看到什么人,直 到一杆铁锤扫过我的臂膀。我完全不晓得他有那么靠近我。我甚至没有听到他走动 的声响,可是,也有可能是因为我离开汽车时没把引擎关掉,那就没什么好意外的 了。” “你想不出任何理由来解释为什么有人会攻击你? ” 亚伦摇摇头。“除非他知道我是个医生,以为我车子里会有药物。 我已经绞尽脑汁,还是想不出原因。“明天就会有足够时间了,他心中想着, 去搞清楚他在车头灯影下看到的是不是珍,或者那只是他的想象在作祟,因为她的 影子一直盘旋在他脑海里。 “也许是一个过去的病人,认出了你的车子? ” “我不那么认为。病人一到这里,我就会告诉他们,我们疗养所里只供应非常 有限的药物,因为它们都被锁在那边那个保险柜里。”他偏了偏头指向角落的一具 坚实的柜子。“他们铁定清楚我从来就不在车子里放药物。” 警员矮下身来坐在椅子上,从口袋里拿出笔记本。“好吧,让我们记下一些细 节。你说他在敲碎的挡风玻璃后逃走,所以那时候你一定看清楚是什么人了。” 亚伦从桌上的一盒纸巾中抽出一张面纸,拿来擦脸,他脸上还有碎玻璃刺穿面 颊后留在皮肤下而汩汩渗出的血。“没有。我当时只是很努力地横过右手来换到倒 退挡,我当时注意力只在那里。” “能不能麻烦你描述一下呢? ” “他比我稍微矮一点——五英尺十英寸或十一英寸。或许可以说是体型中等— —我确定他不胖——穿着黑色衣服。” 警察等他继续,铅笔停在置于膝盖的笔记本上准备着。然而亚伦没有继续,他 于是抬起头来。“先生,稍微详细些的描述会比较有用。比如说,他的肤色? ” “我不知道。我想他戴着滑雪面罩。我看到的只是一个从头到脚穿着黑衣的男 人,挥着一支铁锤。” “好吧。那么也许你可以对他的服装做些描述。他上身穿什么? ” 亚伦摇头。“不知道。”他在警察的眼神里看到一丝不耐烦。“听着,”他突 然火冒三丈,“那时天色很暗。我从我的车子里出来,然后我知道的下一件事是有 个混账想把我敲成肉馅。老实说,我根本就没分神去注意他衣着的细节。” 警员等了一会儿。“当你回到车里,他准备逃跑时,你还看到了什么。” “一切都发生得太快了。我能告诉你的只有他当时穿着黑衣。” “先生,我们很难就此展开任何调查。” “我明白,”亚伦暴躁地说。 接着是短暂的沉默。“然而你却非常确定那是个男人。为什么? 他跟你说了什 么吗? ” “没有。” “有没有可能是个女人呢? ” “也许,但是我不相信。他的每一个特点——体型、力道、攻击性——都告诉 我那是个男人。” “如果你看过我们处理的一些案子里的女人的话,就不会这么肯定了,先生,” 警员的话里带着黑色幽默。这年头已经没有什么女性较柔弱的说法了。“ 亚伦深深吸了口气。“我们把这些留到明天再问可不可以? 我实在累了,我的 肩膀折腾得我疼痛不堪。” 两名警察交换了眼色。“当然可以,”仍然维持站姿的警员说。“这个地方看 来够安全,而且,没有一个较清楚的描述,我们今晚也实在无法进行什么。明天我 们会请一位便衣来跟你谈。与此同时,先生,你也许可以写下你今天到了些什么地 方,或跟谁说了些什么话。”他谦恭有礼地点了点头。“午夜过后才回疗养所的人, 是医生的可能性要比访客或病人来得高。所以就这点看来,我认为你那药物的理论 也许是最合理的解释。” 亚伦在走回他床铺的路上经过护理室,停了下来。“一切都好吗? ” 他问。 翡萝妮卡·高登是唯一留守的人,看着他还淌着血的脸。“你是想要做烈士吗 ? ”她质问。“那就是你不肯让我处理那些割伤的原因吗? ” “你下手太重,女士,”他发牢骚似的说。“我宁愿自己找时间来弄,安安静 静,温温和和的。有问题吗? ” “老天爷,没有,”她尖刻地说。“怎么会有问题呢,这只不过是间充满了没 有安全感的酒鬼和毒虫的大房子,在午夜被安全警卫、警察在砂砾车道上的践踏和 穿过卧室窗户的手电筒灯光吵醒而已,怎么会有问题呢? 告诉你吧,爱咪和我疲于 奔走。她现在正匆忙赶去察看你进来之前响起的三下铃声。”她手肘下面板上的一 个灯开始闪动起来。“又一个。 他们都太吵了,这样对病人不好。他们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珍·康思立呢,她怎么了? 你还在继续每半小时察看一次吗? ” 她抖着夜间记录簿给他看。“睡得很沉,从十点钟就开始睡了。事实上,她是 唯一一个没有给我们惹麻烦的人。你开始按喇叭前,爱咪才去看过她,但是还没有 做记录,因为我们没有时间,有太多太兴奋的人要我们服务。在那之后,我探头进 去看过一次,但是她就像熄了的灯一样。 你还要我们继续察看吗? “ “是的,”他若有所思地说。“以防万一。知道她在那里,让我比较安心。” 直到他离开之后,翡萝妮卡才突然醒悟到他用词不当。她想要跟爱咪.史脱顿 讨论,但是却忙忘了,因为铃又响了一声,催她急急下楼。事后,她跟费哲巡佐一 样,常常想着,如果当时爱咪就有机会告诉她说珍当时穿着外出的衣服,最后结局 是不是会一样。 第二天早上,亚伦·坡司罗在早餐之前进入珍的房间时,她苍白的脸颊似乎流 失了最后一层血色,他左手被一条吊带绑着,脸上有着割伤的痕迹。“是亚当干的 吗? ” 他显然吓了一跳,有点迷惑。他之前预想过她的反应会如何,但无论如何不是 这个样子。 “你父亲为什么要打破我的挡风玻璃? ” “他不会,”她急促地说。“当我没说过,这么说很蠢。这就是所发生的事? 就是昨晚警察到这里来的原因? ” 他微笑。“现在,我得相信他们通知我说你整晚都睡得很熟。” “我是。” “那么,你怎么知道警察来过呢? ” “马修告诉我的。他半小时前来过。” 那天杀的马修! 看来他似乎大半时间都耗在这个房间里,而不是他自己的。 “他说了是怎么回事吗? ” 珍摇了摇头。“他正在到处游走查问,看看有没有人知道。” 她是个扯谎高手,因为她了解能言善道的重要。“喔! ”他高踞在床边一角。 “而你无法告诉他,因为你也不知道。” 她迎着他的注视,好一会儿才转开,“没错。” “警察认为闯入者是为了寻找药物而来。”他审视着她疲累的脸。 “对一个睡了整晚的人来说,你看起来精神并不好。” 她勉强挤出一丝愉快的笑容。“是剃光头的缘故。就像那些普通囚犯一样,剃 光头也帮不了我什么忙。头发是天然的装饰品。” “你冷吗? ”他问她。“你在发抖。” “因为我的神经。” “为什么面对我你会紧张,珍? ” “我不是为了你紧张。” “那么你为什么要紧张呢? ” “我不知道,”她说。“我不记得。” 他露齿而笑。“昨天晚上我做梦梦到你。我梦到我仰身躺在悬崖边缘,然后有 一只手伸上来,抓住我的脚踝,开始把我拉下去。当我转过身来,向下看去,你的 脸正仰起来看着我,脸上还带着微笑。” 她皱眉。“这代表了什么吗? ” “是的,”他说,站起身来。“你在开我玩笑。”(You were pulling my leg .双关语,原意为:你在扯我的腿) 为了接续前晚两个制服警员没有完成的调查手续,威尔特警局派来一位名叫哈 登的刑警。他是个粗率的中年男子,被派来进行警方调查程序上所谓的“应酬”— —继续进行“调查”,但没有要深入追踪调查的意思。让亚伦比较气恼的是,他带 来一份报纸,上面登载了赛门·哈利斯在电话中告诉他的事情。 坦白讲,先生,“哈登刑警透露着,同时把他宽大的臀部塞进皮制沙发精心设 计出的凹槽内,”我比较倾向于相信那个毒虫的理论,除非你经过一个晚上的休息 之后记起什么更具体的细节。你了解我们面对的难题。要顺利地从整个村子范围内 把你所描述的那个男人搜出来,简直是大海捞针。如果你能给我们一个名字,或是 他偷了什么东西——从遗失的物品追踪到他还有一丝丝的可能——情况也许会有些 不同。但是这——“他摇了摇头,”这种大海捞针的事,先生。我相信你了解问题 症结所在。“ “那么我写下的这张名单,记载昨天跟我谈过话的人,完全没有用,只是浪费 时间罢了。”亚伦焦躁地说。“我本来可以在床上多躺半个小时,那会对我比较有 好处,而不是白白努力想要帮助警方调查一件他们没兴趣继续侦办的案子。”他一 把抄起放在茶几上的名单,准备把那张纸揉成一团。 “我并没有这么说,先生,”哈登说,伸出手取那张纸。“我们当然会小心审 查你提供我们的任何资料。但是昨晚的事件报告中强调,你并不相信攻击事件是针 对你个人的。也许你重新想过了? ” 亚伦摇头。“我说的是,我想不到有什么人要那么做,但我的确说过那个人在 我躲到车子里去之后,对着我挥舞大锤子。如果他要的是毒品,他为什么在那时候 放弃了呢? ” 哈登在他说话时,快速地浏览名单。“因为那样的人是不能用常理看待的,先 生,我相信你了解。他的心思就定在你车子里的任何东西上,所以他击碎挡风玻璃, 为了要取得物品。医院每星期都会遗失价值好几千英镑的存货。迟早会有人认为这 个地方是值得来冒险的。”他点点那张名单的一角。“肯尼迪先生,亚当·康思立 的律师,”他缓缓念来。 “那是法兰柴思一霍汀有限公司的亚当·康思立吗? ” 亚伦点点头。 令人惊讶的是,刑警脸上原来漠不关心的表情突然变得精明起来。 “我能请教他的律师为什么要来看你吗,先生? ” “康思立先生的女儿是这里的病人。” “喔。”刑警皱起眉头。“为什么要派他的律师来? 你们之间有什么冲突吗? ” “就我所知并没有。” “那么你们谈论些什么呢? 过程愉快吗? ” “非常愉快。我们讨论康思立小姐病情的进展。” “那很寻常吗,先生? 跟病人父亲的律师讨论她的病情? ” “就我的经验来说,不。但是康思立先生是个忙碌的人。也许他信任他的律师 会对机密守口如瓶。” 刑警脸上的皱痕加深。很显然的,他发现这段插曲非常神秘,就像亚伦当初认 为的一样。“你见过康思立先生本人吗? ” “没有。我们都用传真和电话联络。” “所以你无法形容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亚伦摇摇头。“你名单上有个佛格斯 ·康思立。跟他有什么关系吗? ” “最小的儿子。康思立小姐同父异母的弟弟。” “你和他的谈话还愉快吗? ” 他想到佛格斯抓住他的手臂。那姿态教人气恼,但还不至于充满敌意。“是的, 还算愉快。” 哈登刑警把那张纸折好,塞进口袋里。“你说攻击你的人携带一把长柄大锤。 你对那点有疑问吗? ” “没有。” “好吧。”他站起来。“我们会尽力而为,先生。” 亚伦带着质问扬了扬眉毛。“为什么突然间改变了态度? 两分钟以前,你还只 是想随便处理这整件事,现在却变得这么急切。康思立跟这件事有什么关系? ” 哈登暧昧地耸耸肩。“我似乎给了你错误的印象,先生。威尔特警局一向都很 严谨地对待所有的攻击行为。如果我们还需要跟你谈,我们应该可以在这里找到你。 你往后几天没有出游的计划吧? ” “没有。” “谢谢你的帮助。那么我先离开了。” 亚伦看着他离开后,在沉思中皱起了眉头,再次拿起那份报纸。有关里奥和梅 格的报道在内页。他读着那份报导,终于了解为什么在康思立这个名字里提到长柄 大锤,会让哈登刑警那样懒惰的男人像触电般一跃而起,精神奕奕地准备行动。 温彻斯特,罗门赛路警局——上午十点 一个小时后,在距离二十英里远的温彻斯特,法兰克·区佛在电话中听到来自 萨尔司柏瑞的同事的报告,在过去的十二小时中第一次有了笑容。昨晚对他而言实 在是个噩梦,先是《泰晤士报》打电话来要求证实死者身份确认的事,接着其他报 社的记者像轰炸机似的不停质问《泰晤士报》报道所做的暗示可有任何事实基础。 看来,安东尼·沃尔德爵士针对康思立和他女儿所做的指控非常明确。虽然没有一 份报纸胆敢一字不漏地把他的陈述照登出来,但是他们全都追随《泰晤士报》报道 的脚步,提到兰迪的死亡,引述法兰克拒绝评论这桩案件是否以长柄大锤为武器。 他们引述沃尔德对康思立的其他指控,说康思立运用他在地方的影响力压制汉普郡 警局的调查,让各报的读者自行将暗示转为明示。 法兰克的耳边仍旧充斥着分局长的嗡嗡斥责,还为此隐隐作痛着。 分局长为了法兰克没有立即向他报告安东尼爵士以及哈利斯太太的状况而痛骂 他。法兰克指出,梅格的尸体直到几小时前才正式被确认;还有安东尼爵士在报上 对汉普郡警方没有立即逮捕或侦讯亚当或珍。康思立的抱怨,他曾尝试解决而未果。 分局长对这种细节问题一点兴趣也没有。法兰克应该一开始就回应沃尔德以及哈利 斯的关注,绝不该让这样的不信任形成气候。 “你早该要想到双方父母会聚在一块。你为什么没有在哈利斯家人离开后,马 上回到沃尔德家去? 在我们似乎没有意思让他们了解案情发展的情形下,他们会往 最坏的方向想。今天下午我会召开记者会,在这同时我要你好好安抚双方家庭。没 有人该怀疑因为有重要的人物干涉,汉普郡警局才没有全力以赴地侦办这桩案子。” 法兰克把话筒放回去时,瞥了瞥手表。安东尼爵士以及沃尔德夫人不到十分钟 就会到了。哈利斯家人拒绝接受邀约,但同意区佛督察长可以在中午时分到他们家 去。记者会预定在三点半召开。他再次拿起话筒,命令莫道克巡官立刻到他办公室 报到。 “长官,”加瑞在六十秒钟后现身,他不敢再进一步惹恼督察长,就像法兰克 紧张得不想进一步惹恼分局长一样。蜻蜓点水的指示从前晚七点钟开始就残酷地一 直没断过。 “我接到来自萨尔司柏瑞的电话。南丁格尔疗养所的亚伦·坡司罗医生昨晚遭 到一把长柄大锤的攻击。他因为呜响警报引来帮手而逃过一劫。然而,对我们有利 的消息是,萨尔司柏瑞的人说,昨天下午康思立的律师拜访了坡司罗。我要你去一 趟萨尔司柏瑞,带费哲一道去,跟梅休督察长还有哈登刑警谈谈,然后再到南丁格 尔疗养所询问坡司罗医生。把他一整天的行踪全部记录下来,包括跟他谈过话的所 有人的名字及谈话内容。那名律师的造访不可能只是个巧合。” 安东尼·沃尔德爵士没有心情接受抚慰。他指称康思立家的人就是凶手,并一 再控诉警方的冷淡,要求被告知为什么罗素·兰迪的死没有人受到惩罚,坚持如果 警方在当时就尽了他们的职责,里奥和梅格就可能还活着。他似乎不知道该怎么处 理他的情绪,过去三天那份情绪在他心中酝酿成一股无名的怒气,需要找到一个可 以为他的损失负责的人,一个让他可以猛烈抨击且以此为宣泄的对象。沃尔德夫人 却相反的只低垂着头,什么也没有说。 法兰克也一样,静静坐着,直到风暴中止。 “安东尼爵士,请接受我的道歉,为我以及所有工作人员对你以及你的夫人所 造成的玩忽职守的印象而道歉,”他沉稳地说。“我们前段时间的困难是在追寻梅 格的父母,我相信哈利斯太太告诉过你了,一直到昨天早上他们才过来认尸。说实 话,我应该马上在那之后打电话给你,让你知道案情的发展,而我十分抱歉我当时 没有那样做。 “最起码,你们至少应该派个人去安慰我的妻子。为什么没有? 哈利斯牧师告 诉我你派了名女警去安抚他的妻子。” “先生,我们的确曾提议派人安抚以及提供咨询。但是如果你记得的话,你说 让陌生人到你家里只会让情况更糟糕。” “喔,我反正不会这么轻易就罢手。我要正式提出上诉。就我看来,你应该立 刻下台,换上比较有能力的人继续调查。”眼泪在他眼睛里聚积。“我儿子被杀了, 而你做了什么? 什么也没有。就像罗素·兰迪的谋杀案你们什么也没有做一样。” “我向你保证,先生,我们在仅有的过去几天里已经尽力做了很多事。比方说, 我们已经找到你儿子在伦敦的房子,并且希望能在那里找到他和哈和j 斯小姐的私 人物品。”他看了看时间。“一组警员今天早上就要到那里去,由你儿子的律师陪 同。另外,我们也要求法国警方进入他布列塔尼的房子。然而因为他和梅格显然根 本没有离开英格兰,我们无法期待海峡彼岸会提供什么有用的证据。还有位于佛罗 里达的公寓大厦,但是,同样的,我们认为那里找不到任何有用的资料。”他停顿 一会儿,假装没注意到老人脸上受创的表情。“我们仍然试图找到他那两辆车。他 的律师确定至少有一辆停放在他在乔尔西的房子的车库里,他还给了我们在坎登的 另一个车库的住址,那是里奥租了几年的车库。布仑姆先生已经同意带领那组警员 搜索过房子后转到那个车库去。另外,还有两个保险柜,我们会申请搜查证以及查 看几个银行户头,我们获准检查后,希望可以获得更多的线索。我很抱歉这些尝试 直到今天才有进展,但是我们上星期天下午才获知布仑姆先生的名字。我们昨天跟 他联络上,才安排了今天早上的搜查。” “但是这实在太可恶了,”沃尔德急切地说。“我们本应该在事发后马上就接 到通知的。” “事实上,昨天下午很晚的时候,我们收到由布仑姆先生办公室传来的一纸传 真,这个消息才被确定下来,”法兰克说。“因为牵涉到你儿子的所有相关事宜非 常复杂,我们花了些时间才把所有事实组合起来。”他把双手叠放在身前。“我很 遗憾事情经过了这么多曲折,先生。请无论如何相信布仑姆先生已经同意在搜查你 儿子的不动产后,陪同我到焦得堡去,解释并证实他所了解的里奥的相关财产。也 许是我的错,我以为让你从一个律师那里听到所有细节会比较妥当。看来你儿子有 笔很可观的财产。就你星期六告诉我们的情形而言,你和你的妻子似乎知道得并不 太多。” 沃尔德夫人抬头看着区佛。“他在肯辛顿区有过一层公寓,但是在八八年卖掉 了,用来抵偿他的债务,”她疲倦地说。“一次股票交易市场崩盘时他输掉了一切, 之后有五年的时间,不得不在丘区租房子住,直到他遇到珍,搬去跟她住在一起为 止。” 法兰克查了查布仑姆传送来的资料。“是那栋在肯辛顿花园路的房子吗? ” 她点头。 “那是他不动产中一件,沃尔德夫人,在丘区另外还有三栋房子,汉普斯代德 两栋。他的产业明细如下:乔尔西有栋五间卧室的房子,这房子一直出租到今年四 月,然后他指示布仑姆和房屋代理人让它空置。肯辛顿的房子,目前空置,但下了 出租的指示。汉普斯代德两栋,目前有人租住。丘区一栋三层楼房子,四年前改装 成三户,目前已经全部出租。 布列塔尼有一栋房子,在假期旺季、里奥自己不住时,出租给别人。佛罗里达 一间大厦公寓,是租给度假旅人的,为期一年。请容我不客气地问,你记不记得他 说他曾经租赁的地方在哪里? “ “丘区的林阴大道,”她近乎耳语地说。 “丘区,林阴大道,特利缅因? ”他问她。 “是的。” “八年前他以二十八万英镑把整栋房子买下了,沃尔德夫人。或许你误会了他 所谓的租用栖身之所。” “没有,”她说。“他一直就让我们两个人相信他人不敷出,但是我知道他在 说谎。如果我不知道,就有可能照他要求把钱借给他了,”她双眼红肿地盯着他。 “是珍把布仑姆先生的名字给你的? ” “是的,”他回答她。 “那是不是表示她好转起来了? 我跟她继母在电话中谈过,她告诉我珍丧失了 记忆。我很遗憾听到这个消息。” “就我所知道的,那仅是部分记忆力丧失,沃尔德夫人。两名警员礼拜天去拜 访过她,她最记不得的事件,是她车祸发生前两个星期里发生的事情。” “对她来说,这是多么见鬼的方便,”安东尼爵士愤怒地说。“你知道她也许 在装蒜。”法兰克没有理他。“你喜欢她吗,沃尔德夫人? ” “是的,我喜欢她,”她安静地说。“但是,上一次我们看到她时,她非常生 气,我猜那是因为里奥又在玩弄她。督察长,对自己的孩子保持客观态度是很难的。 不管他们做了多少错事,你依然爱他们,而且不管你怎么祈祷,那些罪恶永远存在。” 她丈夫的手落在她的手臂上,紧紧箍住她。“你背叛他,”他生气地说。 接着是短暂的沉默。 “我只是陈述事实,安东尼,”她静静地说。“那并不表示我因此少爱里奥一 些。你知道的。”她对他手指深深掐入她手臂的动作毫不理会。 “现在唯一重要的事实是,你的儿子被杀了,”他不满地怒吼着。“你是想要 谋杀他的人逍遥法外吗? ” 她看着他。“不,”她说,“所以让督察长知道真相很重要。” “你弄痛你的妻子了,安东尼爵士,”法兰克沉静地说。 那形同枯槁却狂暴的脸茫然地转向他。 “你的手,先生。我想你应该松手。” 他顺从地松开紧握的手掌。 “告诉我,为什么你上回见到珍时,她很生气。” “喔,因为她已经受够了他的谎言和欺瞒,”沃尔德夫人话里不掺任何情感, 实言相告。“就像与里奥交往的所有女朋友一样。到最后她们总会发现隐没在那张 英俊迷人的面孔之下的,是极端自私的个性。”她短短地瞥了她丈夫一眼。“他不 懂什么叫分享,从小就这样。不管什么时候,只要有其他小孩借走了他的什么东西, 他就暴力相向。所以到后来,我们只好带他去看心理医师,她诊断他是人格失调。 她告诉我们时,我们无计可施,不过她也说等到他年事稍长,也许会学着控制自己 的攻击性。” “他做到了吗? ” “我想做到了吧。他不再使用拳头,但是我必须诚实地说,他内心对于必须跟 别人分享他所拥有的一切还是感到愤恨。他仍没有成熟。” “康思立小姐形容他在个性上超乎寻常的隐秘。你想,那是不是他解决问题的 方法? 也就是说他拒绝泄漏他有多少身价? ” “是的。”她对那张传真欠了欠身。“喔,那显然是真的。我们对他拥有那么 多的产业一点也不知情。我知道他比他自己描述的状况要好很多,但是没有想到会 到这种程度。督察长,我相信我们一定看起来很容易受骗,但是跟里奥生活在一起 .允许他保有他的个人隐私.会让日子过得比较顺利。” 法兰克等了一会儿。“你说珍受够了,沃尔德太太。你是指她取消了婚礼吗? ” 这次是她丈夫回答。“不是,”他坚定地说。“她对我们大家说尽狠毒的话, 为了什么目的我们仍然不清楚。她从来没有说过她要取消婚礼。是里奥告诉她说没 有婚礼了,才让她终于停止叫喊的。” “他曾经解释过为什么吗? ” “他说他跟梅格·哈利斯有来往,还说要娶她。” “珍的反应怎样? ” “震惊,”他说。“那完全出乎她的意料,她目瞪口呆地盯着他看。” “你同意吗,沃尔德夫人? ” 她抬头。“是的,”她说道,“我同意。她什么也没有说,她显然没有预料到 那样的结果。她非常生气,但是我想她对梅格的愤怒超过对里奥的。但现在说什么 都无济于事了。我们都相当沮丧,而且,老实说,安东尼和我在他们离去之后,都 感到松了口气。” “这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 ” “五月底最后一个周末。” 区佛皱起眉头。“可是,根据我们现有的证据,康思立小姐记得的最后一件事 是,六月四号她出发到她父母家去之前,曾跟里奥说再见。为什么在他说他计划要 娶她最好的朋友之后一个礼拜,他还住在她的房子里呢? ” “我们不知道,”安东尼爵士说。“他们离开我们家时,对彼此都很光火,里 奥后来在那天傍晚打电话来要求我们不要把消息传出去,直到他告诉我们可以为止。 但是他没有解释为什么,然后我们就再没有听到他任何音讯,直到两个礼拜后。六 月十一日星期六,他打电话来说他和梅格要消失一阵子,直到所有风波平息。”他 的眉毛缩到一块,聚拢成一个气乎乎的山丘。“我承认里奥有他的缺点,但是对一 个伦敦东区流氓的女儿来讲,他是条大鱼。依我看,她不肯让他那么轻易的就逃掉。 她在五月最后一个周末毫无道理地大发了一场脾气,然后又改变主意。这就是我的 看法。她把他留在她那里,直到她去了佛定桥,然后在她离开期间,又把他输给了 梅格。我要说的是,如果她计划取消这场婚礼,那么她住在黑灵顿的那个礼拜,为 什么没有告诉她父亲事情的始末,又为什么没有让她父亲把取消婚礼的通知寄出去 ? 那显然是最恰当的时间。 你看,这说不通。“ “是的,”区佛缓缓地说。“我懂你的意思。” -------- 亦凡扫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