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六月二十八日星期二,萨尔司柏瑞,南丁格尔疗养所——下午两点半 费哲移动到珍的视线范围内。拖来另一张单人扶手椅,坐下,双手摆在膝间, 把脸凑过去,两张脸距离不到一米。抓住先发制人的机会,巡官说过。费哲至少聪 明地知道用激将法只会让他们徒劳而返。和莫道克不同的是,他并没有要去证明什 么,也没有敌视女性的意思。 “我们真的想要维持一种不轻易下结论的谨慎态度,”他向她保证,“但是我 们不能忽视这些谋杀方式的相似性。另一个事实则是,两件案子相隔十年,但是三 个被害人都是你所熟悉的人。我们在这里谈的是你过去认识的人,康思立小姐,也 可以说是两个你这一生中与你关系最密切的男人,以及一个在你出事时你父母说是 你最要好的朋友。”他苦笑着。“你看到我们面对的问题了吗? 即使是旁观者都看 得出来,你跟这三个人的关系非常重要。” 她点头。老天爷! 他以为她是白痴吗? “我了解,我自己也这么认为。老实告 诉你,我真的不知道为什么。我不止一次的想了又想,每次都停在罗素被杀那件事 上头。”她把手中的烟摁熄,避免烟雾喷到他脸上。“伦敦警方一直无法解决那个 案子的原因是,他们只把嫌疑锁定在我和我父亲身上。但是我们都有不在场证明, 推翻了直接涉案的嫌疑。 就间接涉案而言,我没有要罗素死的动机,所以我在这点上也被排除了。 然而,我父亲从一开始就明白表示他不喜欢罗素,并且对此毫无隐瞒,所以警 方一厢情愿地认为是我父亲雇用了杀手,放弃对其他人继续侦查。 但是,如果他们的推测是错的呢? 假设我父亲跟那个案子一点关系也没有,那 么我认识这三个受害人的事实,又有什么重要性呢? “她热切地看着他的脸。”你 了解我指的是什么吗? “ “我懂。你说如果是另有人杀了罗素,那么,在这几桩谋杀案之间,存在着我 们不知道的关键因素。” “是的。而如果你们跟伦敦警方犯下相同的错误,那个不知名的凶手就会再次 脱逃。” “我有点难以接受,康思立小姐。我们已经获得兰迪那件案子的相关细节,但 是没有证据指出另有神秘人物涉案的可能。” 她精神奕奕地摇着头。“有的。我一直告诉他们有关一个被罗素鲁莽对待的艺 术家。他曾跟我提到过两次,说他看到他在画廊附近徘徊,还说如果他再出现,他 就要报警。然后他就被杀了。”她摊开双手祈求帮助。“我相信那就是你应该要找 的人。” “该案报告上提到过这一点,但是结论似乎是说,如果这个人真的存在,是你 父亲雇的杀手比怀恨在心的艺术家的可能性要来得大些。如果你能向警方描述那个 人的特征或名字,情况或许会有些不同,但就我的了解,你无法提供他们任何资讯。” “因为我什么都不知道。我能告诉他们的只有罗素曾经告诉我的话。有个艺术 家来到画廊,带了一些劣质作品,罗素告诉他那些画没有价值,这个人开始咒骂, 罗素于是叫他离开。当时他什么也没有提,可是后来,他的确告诉了我两次,说他 注意到有个男人一直在观察画廊,他认为就是这个艺术家。”她叹了口气。“我知 道这么一点资料并不够,但是没有一个人有丝毫想要探究的兴趣。他们全都认为是 我父亲下的手。” “那是有理由的,你不认为吗? ” 她没有回答。 “他对你丈夫的厌恶一直是公开而且直接的。” “喔,我知道所有的争论。那时我就已经听得够多了。我父亲有雇黑道杀手的 联络渠道。他冷酷、凶恶,以黑市商人起家,而且,虽然从来没有人可以证明,但 是他仍被认为是以不合法手段赚了百万家财。他有意大利黑手党教父的印信,对家 庭盲目忠诚。对这类人而言,让一个自己不喜欢的女婿送命,自然而然就解决了问 题。”她无奈地牵动嘴角。 “他们甚至还把他的精神分析报告拿给我看,基于警方所知道的事实,他被形 容成一个性需求无度的变态。显然这就是他为什么要找妓女的原因,因为我是他唯 一真正渴求的对象,所以他无法透过正常渠道满足他兽性的需求。” 费哲等了一会儿。“你认为那些都不是真的? ”他说。 “我不知道,”她诚实地说,“但是我看不出这有什么重要。警方尽可能做出 分析报告,但是他们仍然没有办法把亚当跟罗素的死亡连在一起。难道就没有任何 可能指出亚当跟这件案子没有关系吗? ” 费哲迟疑地摇着头。“有可能是他付了一大笔钱好撇清跟杀手间的关系。”但 是,他同时也注意到那双镶嵌在苍白脸上的黑色眼眸十分引人注目,他试着委婉地 继续叙述。“这并不表示我已经心存成见,康思立小姐。就雇杀手而言,那是个非 常笨拙的手法。当你找到罗素时,他还活着,杀他的凶手幸运地逃了,同时也包括 雇用他的人。” 她用舌头重复濡湿干燥嘴唇的动作,然后,出人意料地,她猛然向后往椅子深 处坐进去,双手捂住她的鼻和嘴。“我老早就应该想到这点,” 她低声说。“老天,我简直是个傻瓜。”她把双手移开。“我父亲对于他所做 的每一件事情都要求完美,”她说,“这同时也包括他雇用的人。他们没有人胆敢 做出愚蠢的事。亚当会剥了他们的皮。” 费哲好奇地看着她。“你认为他的确有能力雇人杀兰迪,但事实上并没有? ” “是的。”她再次俯身向前。“你想想看,我父亲那天人在伦敦,所以他的不 在场证明一直有漏洞。他不可能在付了一大笔钱之后还让自己有嫌疑。再说,如你 所言,我发现罗素时他还活着,如果我早点到达,他可能还有救,但是亚当绝对不 会雇一个没有能力的人,下手之后被害人竟然没死。” “也许那杀手在动手时被干扰了? ” “不是这样的,”她激动地说。“你看不出来吗? 如果亚当真的雇了杀手,他 应该会指示杀手让罗素死在画廊外的地方。他知道我有钥匙,知道我可能会发现尸 体,除非有人凑巧走到后门,看到储藏室的玻璃被打破。”她看到他脸上的怀疑。 “警官,”她请求他,“请你想想我所说的话。警方说亚当因为太爱我,而对罗素 有种变态的忌妒。如果那个说法成立,他会尽可能让罗素在离我最远的地方被杀掉, 绝不会让他尚存一丝气息全身浴血地留在一个可能会被我发现的地方,让我事后因 此精神崩溃,这些绝不会是他想要的结果。你不认为吗? ” 费哲对这个论点印象深刻。“你当时向伦敦警方提起过这个理由吗? ” “我怎么能? 我自己也只是刚刚想到。”她又说,“我知道这听起来很怪异, 但是当那样的悲剧发生时,你只会尽可能地让它冻结住,否则你会发疯的。在我精 神崩溃之前,我从来就没有时间或机会好好把整件事情想清楚,那之间只充斥着警 察、葬礼、流产……”她略微有些结巴。“我离开医院后,就下定决心要把整件事 完全封闭起来,永远不要再提起。 直到我这回的车祸,那些记忆才又开始浮升。噩梦,看到罗素躺在地上,血迹 ……“她又结巴起来,但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莫道克在一旁听着这段话,心中的怀疑越来越强烈,他很小心地开口。“警方 事实上并没有认为这个案子是雇用杀手所为,康思立小姐。 他们一直认为你父亲可能就是那个抡起铁锤的人。让我们这么说,他进了画廊, 和罗素起了争执。你想他那时还会顾虑到你会不会发现尸体吗? 他只会想到他自己, 然后尽快离开。“ 珍转头看他。“你不能期望两边都能说得通,警官。如果亚当真是像你们所说 是个有组织有计划的罪犯,那他就该是那种事先策划周详、做法干净利落的人。他 绝不会让罗素活着的。”她把手掌压在太阳穴。 “他不会犯那样的错误,警官。” “他曾经把一个黑人打得半死,”莫道克毫不忌讳地说,“那个人后来成了你 的姑丈。也许那是另一个错误。他本来是想要杀死他的。” 珍的双手颓然放到腿上,紧紧交叠着。她开始不舒服,心中了然莫道克会尽其 所能地曲解她说的任何话。她注意力放在费哲身上,希望他能有所回应。 “让我们假设你对,康思立小姐,”巡佐沉默一阵子后说,“三桩谋杀案中有 另一条线索。你可有任何想法——或是知不知道可能是谁干的? ” “我能想到的是梅格,”她严肃地告诉他。“她跟罗素和里奥就同我跟他们一 样亲密。” 莫道克再次插嘴。“更亲密,”他粗率地说。“据我们在里奥房子里找到的书 信和札记,你朋友梅格在你丈夫死掉的时候跟他有染,同时跟你未婚夫也时不时上 床。从她的札记中可以很清楚地看到她自己也不清楚——他们哪一个是她在兰迪被 谋杀后拿掉的孩子的父亲。” 短暂的静默后,珍的脸上才又恢复血色。“难怪我流产时,她那么伤心,”她 缓缓地说。 莫道克皱眉。“你似乎对那段关系并不十分讶异。” “我早知道了,”她说,“但是我不知道她堕过胎。可怜的梅格。如果她以为 她也怀过罗素的孩子,一定怀有很深的罪恶感。” “这是你拒绝向伦敦警方透露的另一个消息? ” 她迎向他的视线,停了一会儿。“我怎么告诉他们我当时并不知道的事情? 罗 素死了很久后我才发现的。” “喔,”他咕哝,“我早该知道。是哈利斯小姐告诉你的吗? ” “不是。”她重述她告诉过亚伦·坡司罗的事情,有关在阁楼上发现信件以及 她对揭开旧疮疤的犹豫。“也许,如果当时我真的说了什么,梅格和里奥现在就还 活着,”她苦涩地说。“人总是在事后,才会变得聪明。” “是的,”莫道克另有所指。“事情往往要花上很长的时间,才会在心中萌芽 茁壮,对不? 还有谁知道这段婚外情? ” “我不认为有别人知道。我告诉过你,他们非常小心。” “你告诉过你父亲吗? ” “你是说当我发现的时候? ”他点头。“没有必要。” “还有谁? ” 她摇摇头。“只有坡司罗医生。我今天早上告诉他的。” 莫道克点头。“你和哈利斯小姐曾经谈论过兰迪的死吗? ” “一两次吧,是在我被送到医院之前,”她语调开始不稳定。“我们在那之前 谈论过,之后就再也没有。” “她说过她怀疑是谁下的毒手吗? ” 她双颊埋在手指间,试着让当时景象在脑中重现。“太久了,”她说,“我们 两个都不愿再提起,但是我想她比较倾向于相信警方一开始时提出的意见,因为那 是唯一在报纸上登出来的。误入歧途的抢劫。就我所知,那是大部分人相信的版本。” “所以她从来就不知道你和你父亲有过嫌疑? ” 她假装想了想。每个人都知道,你这个浑球……每一个我认识的朋友都知道… …要不然你想过去十年我为什么他妈的这么寂寞孤单? ……“我必须把与我交往的 朋友的清单给警方,其中大部分是罗素的朋友,但是梅格是放在我朋友那一栏下的, 我确实记得她告诉我,警方曾问她有关罗素和亚当之间的关系。”她突然皱起眉头。 “你知道吗,我现在记起来了。她做了一个相当怪异的结论。她说:‘他们一直不 停地问问问,但是我相信最好不要惹是生非,自找麻烦。周遭已经有太多痛苦围绕 了。”’ “她是什么意思? ” “当时我以为她是指罗素和亚当之间的关系,她觉得没有必要提供警方更多细 节。但是现在我想她有可能指的是她和罗素的关系。我知道警方很努力地想要找出 线索,因为他有可能是被一个忌妒心重的人杀了。”她停顿一会儿。“但是她知道 我当时对那段婚外情并不知情,也许是不想伤害我,而决定不要告诉警方。” “当你终于发现真相时,你一定很伤心,”费哲说。 她转向他,露出释怀的表情。“这也许会听来铁石心肠,但是那真的让我觉得 好过些。罗素和我在他死前几个月,就已经处得很不好了,我因此一直相当愧疚。 当你很清楚你让一个人不快乐,而那人又偏偏死在你眼前,这种经历让人很不好受。 我不停地想,当时如果我做了这个,或是如果我做了那个——”她迷惘地笑着, “然后,两封情书让我从桎梏中挣脱了出来。” 莫道克一旁带着自以为是的客观,观察着她的表情。这个故事出现的时机太过 巧合,而且太过造作,他似乎看到了坡司罗医生在后面忙忙碌碌地操纵着的双手。 “让我们弄清楚,康思立小姐,”他尖锐地说,“第一:罗素·兰迪死时,你和他 处得并不好,但是你告诉伦敦警方说很好。 第二:你相信你父亲有能力雇用杀手谋杀你丈夫,但是你却护着他。第三:罗 素和你最好的朋友之间有婚外情,但是你当时并不知道,她也没有向警方披露。第 四:她把当时怀着的孩子拿掉,孩子的父亲有可能是你当时的丈夫或后来变成你未 婚夫的男人,但不管是你或是伦敦警方都不知情。第五:当你发现你朋友和你丈夫 有婚外情时,你却不动声色。第六:你最好的朋友跟你丈夫有染,她知道你丈夫被 杀,却继续跟你未婚夫死灰复燃,最后还说服他遗弃你。第七:他和她随后跟你丈 夫死于同样的手法,只是地点不同。“他扬扬眉毛。”这些是不是你刚告诉我们的 摘要? “ “是的,”珍诚实地说。“就我所知,都没有错。除了堕胎以及梅格和里奥被 谋杀的方式以外,那些是我唯一不知道的事情。” 他点头。“好吧,在我们继续谈论有关沃尔德和哈利斯的事情之前,我对兰迪 的命案有最后一个问题。根据我们掌握的资料,你因为有很确凿的不在场证明,所 以排除了直接涉案的嫌疑。谁是你的不在场证明? ” “梅格,”她说。“我从下午开始一直到傍晚,都跟她在一起,然后七点半, 她开车载我到餐厅。我在那里等了将近一个小时,罗素一直没有出现,我于是叫了 一辆计程车到画廊。报告里没有记录吗? ” 莫道克没有理会她的问题。“打电话到画廊不是比较方便吗? ” “我打了。没有人接。所以我打电话回家,也没有人接。” “为什么你会以为他在画廊呢? 还这么麻烦地搭计程车走那一趟? ” “因为回家的途中会经过画廊。” “但是你下车进画廊时,付了全部车资。” “那时已经晚上九点了,计程车司机不肯让我没有付钱就下车。我想他是担心 我钻进最近的小巷子逃掉不付钱。他说他会等上五分钟,如果那时我还不出现,他 就离开。后来,我在两分钟内跑回来,惊慌失措地大声喊叫。司机打了999 应急电 话,我坐在罗素身旁,然后他到外面等着,直到救护车来。那就是为什么警方后来 在寻找他来对质时,没有碰上什么麻烦。” 莫道克轻笑起来。“你对所有问题都有答案,对不对? ” 她带着异常冷酷的眼神盯着他。“我只是很简单地告诉你当时发生的情况,警 官。” “我们打开天窗说亮话吧,女孩,你有十年的时间把故事情节编得完美无缺。” 疗养所里的安全警卫之一,哈立·艾尔非克,知道发生在坡司罗医生身上的攻 击事件后,在离开工作岗位前都会绕道到职员停车场附近的库房巡查一番。他隐约 记得数星期前,他曾在里面看到一把铁锤,他想也许值得再去察看察看。他用逻辑 思考,最可能攻击坡司罗医生的人。 是他照顾的病人里较具侵略性的毒虫;他继续思考,因为南丁格尔疗养所不是 监狱,任何一个机警敏锐的病人都可能跟他一样会注意到那把长柄大锤。哈立认为, 因为知道坡司罗医生没有在车里放置药物的习惯,所以没有人会去攻击医生的说法 太过天真迂腐。哈立是个退役军人,已经过了中年,对坡司罗医生所诊治的那些享 有特权的社会人渣没什么好感。他打开其中一间库房的门,草草搜寻一阵后,带着 小小的喜悦找到了一把长柄大锤,上面还染着红色车上的漆。 “你第一次发现里奥和梅格的关系是什么时候? ” 珍瞪着她的手好一会儿,然后伸手拿她的烟盒。“前几天,我恢复神志的时候, 我继母告诉我的。” 莫道克皱眉。“你说那是你第一次听到这个消息? ” 她往后靠回椅背,点燃烟。“我不知道,”她说。“我对车祸前发生的事情记 得的不多。” “你记得什么? ” 她抬眼瞪着天花板。“我记得六月四日早上早餐时.跟里奥说再见。说我要到 汉普郡跟我父母住几天。” “那倒是非常简要的记忆。” “是的。” “你什么时候发现他们死了,康思立小姐? ” 她想过丢出另一个谎言,但是决定放弃。她喜欢迪恩,不想让他溅上这个混账 的狗屎。“星期日,”她说。“我知道你对发生的事有所隐瞒,所以我请一个朋友 帮我打电话到沃尔德家。安东尼告诉他他们死了,这个朋友再打电话通知我。” “哪个朋友? ” “重要吗? ” “这得看你能不能让我相信你的话。这个朋友可能可以证实当你听到他们死讯 时真的很震惊。否则,我实在无法了解,一个女人何以在听到她最好朋友以及未婚 夫被残忍谋杀后,竟然还能这么镇静。” “在我工作室里坐第二把交椅的摄影师,迪恩·佳瑞得。” “谢谢你。当你继母告诉你,里奥因为梅格而离开你,你感到难过吗? ” 她摇摇头。“不怎么特别难过。事实上,我倒有放下重担的感觉。 我礼拜天应该已经很清楚地告诉过你,我对里奥产生了强烈的怀疑。我确定我 自己已经完全没有要嫁给他的意愿,他跟梅格有没有什么都跟我没有关系。“ “那么,你为什么还想自杀呢? ” “我也希望找到答案。”她突然笑了起来。“对一个个性沉着冷静的人而言, 这听起来似乎不太对吧。”她弹了弹手上的烟灰。“这跟我的个性太不符合了.我 不认为我汶么做过。” “你当时喝醉了,车子在高速状态下,驶向弃置飞机场上唯一的水泥建筑物。 还有什么其他的解释呢? ” “但是我没有死,”她指出。 “因为你运气好。你被抛出车外。” “也许是我自己把自己抛出去的,”她说。“也许我并不想死。” “什么意思? ” 她双眸上的睫毛逐渐潮湿,但是她用力把眼泪咽回胸腔。“我不知道,我对这 件事想得比里奥和梅格的事情更久。如果我不是要自杀,那么唯一的解释就是有人 要我死。”她放弃任何说服莫道克的意图,转向费哲那张比较公允的脸。“那很容 易。我开的是自排车。别人唯一要做的事就是让它对准那根水泥柱,再把挡速放在 启动位置上,用什么东西把油门压到底,再松开手煞车。如果我处于昏迷状态被安 全带固定住,就会跟着汽车变成一堆残骸。那有可能就是发生的真实情况,你不觉 得吗? 保守一点说,那也是一个可能的解释,对不对? ” “如果你被绑住,你怎么逃得掉呢? ” “那么也许我没有被绑住,”她热切地说。“也许原来的计划是要我因冲力撞 破挡风玻璃而丧命。也许我及时醒来,把自己松开。” 他很想相信她,但是不能。“那么这个假定存在的凶手很有可能在现场看到结 果,赶上去把你结果掉。他如果存心想要杀你,不会让你留一口气的。” 她从口袋里拿出一张贝蒂给她的剪报,放到他的手里。“根据这个,我是被一 对年轻情侣发现的。如果他看到他们靠近,就来不及结束我的生命。” “听着,康思立小姐,”莫道克说,“我不想逼你,但是事实就是事实。你在 里其蒙的邻居说,这不是第一次了。你第一次尝试自杀,发生在星期天。不管你喜 不喜欢,也不管你是不是记得——根据你自己的招认,你有排除或隐藏起困扰你的 事情的习惯——糟糕的事情发生了,你借酒壮胆,意图自杀,一次不成,再来一次。” 可怕的事情发生了……“我一生中从来就没有喝醉过,”她固执地说。“我从 来就没有想过要喝醉。” “凡事都有第一次。” 她耸耸肩。“对我而言,绝对不会,警官。” “那场车祸发生时,你已经喝了相当于两瓶葡萄酒的量了,康思立小姐。酒瓶 是在你汽车座位下找到的。你是要说你可以喝下那种分量的酒精,还不会造成我们 俗称的醉酒吗? ” “不是,”她说。“我是说我自己绝不会要喝那么多酒的。” “即使你做了让自己羞愧的事情之后? ”她平稳坚决地将眼神定在他身上。 “比如说什么? ” “比如身为一件谋杀案的共犯? ” 她摇摇头。“你难道自己不觉得这么说不合逻辑吗? 就我的了解,梅格和里奥 的尸体在靠近温彻斯特的地方找到,这就表明不管是谁杀了他们,那人必定对整个 计划做了详细的规划。我从报上无法得知他们是在林地被杀掉的还是死了才被弃尸 在那里的。但是,真实情况是,有人费了很大的力才把他们带到那里。想想看,怎 么会有人在花上那样的时间跟精力之后,还会对他的所作所为感到羞愧,然后更进 一步地想要自杀呢? 一方面,你描述的是一个非常谨慎的人格特征,步步为营地把 两个人除掉;另一方面,你又描绘了一个软弱的个性,可以在愤怒的瞬间冲动起来, 然后对自己所作所为感到惊骇,借着自杀谢罪。” “你真的花了很多时间在思考这件事,对不对? ” 那对黑色大眼再次蒙上泪水。“如果你身处我的情况,你也会这样。 我不是个傻瓜,警官。“ 莫道克令她讶异地点了点头表示同意。他几乎冲口而出要说,“知道”,但是 他及时煞住,“谋杀通常没有逻辑可言,康思立小姐,至少在我的经验中没有。作 案的通常是你最没有预料到的人。他们之中有人很早就受到良心谴责,有些在受审 时显现,有些则自始至终都无动于衷。 相信我。就一个事事小心谨慎筹划的人格特征来说,策划出一桩谋杀蓝图、实 行、灭尸,然后受良心谴责而懊悔,并不是不寻常的案例。我们不只经历过一次。 没有理由说这个案子会有什么不同。“ “你也许最好现在就拿出手铐把我铐上,”她说,“我无法为自己辩驳。” 甜心,再没有什么会让我更感到满意的了。“那还不成问题,”他殷勤地说。 “诚如费哲巡佐所言,我们正在进行不同方向的侦讯,这只不过是其中一项。我相 信你了解,如果你能就事件发生前两个礼拜,到里奥和梅格死亡这段期间,对我们 详细叙述所发生的细节,会对案情很有帮助。很不幸的,你似乎是活下来唯一一个 可以描述整个事件的人。” 她深深吸了口烟,双眉担忧地皱起来。“梅格的其他朋友呢? 你们难道还没有 跟他们任何一个谈过吗? 他们应该可以告诉你们什么的呀。” “根据你给我们的资料,我们昨天跟贾西·汉尼斯谈过。他告诉我们,他第一 次听到里奥和梅格又在一起是六月十一日星期六,梅格打电话告诉他。她还对他说, 婚礼取消了,她和里奥正要前往法国,但是她离开之前会先到办公室一趟把手边进 行的工作细节交代给他。然而她没有出现,他从那时候起,就再也没有听到她的任 何消息。他还给了我们一些梅格密友的名字。我们跟其中一两个谈过,费·雅芳娜 莉还有玛莉安·哈定,但是她们只是重复地告诉我们同样的情节。” “但是你难道没有问贾西在那之前她和里奥的关系吗? 我是说,他和梅格一块 工作了好多年,他知道有关她的所有的事,所以,他无疑知道他们之间的关系。” 这回轮到费哲回答了。“他告诉我们与她今年开始发生关系的男人的名字,他 们显然很热情地维持了两三个月,他说梅格几乎没有提过里奥。当她打电话来说他 们计划结婚时,还让他惊讶了半天。他说里奥进进出出好些年,他们的关系一直不 上不下,只在双方都没有其他发展时,两人才会旧情复燃。但是他从没听说他们的 关系可以维持到一两个月以上,因为梅格老是气里奥——”他努力寻找着适当字眼, “太自私。他记得他曾对她说,她一定是疯了才会以为这次跟过去会有所不同,他 预计这段关系维持不到一个月。他还告诉她,她只是因好胜心太强蒙蔽了理智,说 她接受里奥唯一的理由是他要娶你。”他同情地微笑着。“根据他的说词,梅格嫉 妒你。很显然,她嫉妒你将来除了能继承你父亲的财产之外还有罗素的钱。她说, 珍总是运气好,而她却老是在粪坑打转。” “从某个角度上来看,倒是真的。梅格一直就想要有足够的钱可以过好日子。 她说过,有个牧师父亲对她而言太不公平了,因为贫穷是她最憎恶的事情之一。她 不能理解我为什么不利用每一次机会从亚当那儿拿钱花。” 费哲这时回应了坡司罗先前同样的疑惑。“我很惊讶你竟跟她那么要好。” “我没有很多朋友。不管怎么说,她是个很有趣的人。我想是因为我们个性迥 然不同,才能互相吸引成为朋友。我看待生命的态度太过严肃。她却及时行乐。她 是我认识的唯一一个完完全全活在当下的人。” 一颗泪珠滑下她的面颊。“其实我才嫉妒她呢。” “所以,你会不会因为她抢了你的男朋友们,而将对她的妒意转换成怒气? ” 莫道克问。 珍把手中烟摁熄。“不,”她疲倦地说,“不会。我很抱歉,警官,但是我真 的不认为我还能再告诉你们什么。” 当他们从建筑物一角转出来时,亚伦·坡司罗正等在他们的车旁。 “我希望,先生们,你们对待康思立小姐比硬闯我办公室的态度要更有礼貌些。” 他眼睛眯了起来。“我对你们这种蛮横的做法感到很不满。” “先生,我们只是闲聊了一会儿,”莫道克抗议着,“如果你或康思立小姐愿 意,你可以随时加入的。” 亚伦生气地摇着头。“警官,我最不欣赏你这种类型的人,我甚至认为你这种 人不应该待在警局。你需要不断被提醒,康思立小姐不是在不到一个星期以前还处 于昏迷状态中吗? 或者是你在佛定桥的同事相信她曾试图自杀两次? ” “她的自杀意图真是诡异。”莫道克对费哲点了点头。“她告诉这位巡佐说, 是有人想要杀她。你对这点有什么看法,医生? 蓄意自杀,还是意图谋杀? 康思立 小姐让你觉得是个会自杀的人吗? 我倒不这么认为。” “但是你相信她蓄意谋杀? ” 莫道克露齿而笑。“我会说她蓄意把责任推到别人身上。” “所以你两者都不相信? ” “我倒是想,好一出精彩的戏。你的病人实在是个好演员,我相信你早知道了。” 亚伦立刻对着前门点了点头。“我的安全警卫有东西要给你们看。 我的看法是,应该要把那个东西转给萨尔司柏瑞警局,我知道他们正在处理我 被攻击的事件。但是他们似乎全都交给你们处理了。“他领路往前走,对那把长柄 大锤欠了欠身。铁锤头被整齐地包在塑胶袋里,放在会客室的桌子上。”哈立·艾 尔非克,“他说,介绍那位安全警卫。”这东西是他在外面库房找到的。锤子的金 属部分有红色的油漆碎片,很可能是我车上的。“ 莫道克感激地笑起来。“好家伙,哈立。你怎么想到要去看一看的呢? ” 哈立正在为自己的判断而自豪,说他看到有价值的东西时,一向懂得辨认。 “喔,是这样的,先生。如果医生不介意,我得说我不像他那样看好这些年轻人。” 接着,他冗长地叙述了一番他发现的经过,最后说:“所以,像我常说的,当你想 要寻找出一个答案时,就往最明显的地方找去,而这个案子里最明显的方向,就是 一个曾出入这里的粗鲁的小家伙,认为可以举起他的手臂试试机会。” 莫道克朝着亚伦的方向丢了一抹不怀好意的笑容。“或是‘她’的手臂,”他 咕哝着。“我一直不知道康思立小姐有多高,直到在你办公室看到她站起来。我猜 应该有五英尺十英寸。” 萨尔司柏瑞,南丁格尔疗养所——晚上十点 翡萝妮卡·高登正在职员休息室喝着她的茶,听到前面走廊上有骚动。她走出 去,随即生气地皱起眉头,眼前出现的是贝蒂·康思立,正扭转着身体想要挣脱爱 咪·史脱顿的阻挡。“黑婊子,”贝蒂咆哮着。“把你的手放开。我要看我的女儿 ? ”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翡萝妮卡冷冰冰地问,伸出一只手来抓住那个年长女 人的衣领,以不可思议的力气把她往后猛拉。“你竟胆敢用那种字眼跟我的护士说 话。我绝不会姑息,不管对谁,尤其不会容忍一个醉鬼。”她看起来非常愤怒。 “可耻下流。你以为你是谁? ” 贝蒂的脸变得阴沉抑郁,她甩掉那只手。“你知道我是谁,”她挑衅地说。 “我是亚当·康思立的太太,我来看我的女儿。”因为眼前这位护士脸上的威严及 更强烈的侵略性,她明显地败下阵来。 “不可能,”翡萝妮卡简洁地说。“现在是晚上十点钟,而且你的情况根本无 法跟任何人交谈。我建议你回家清醒清醒,明天早上再带着比现在更能见人的表现 回来。” 贝蒂画着浓妆的脸上,双眼膨胀暴凸着。“我丈夫一定会听到这个的,你走着 瞧。你竟敢用这种口气跟我说话。” “好主意。我们为什么不现在就打电话给康思立先生? 我相信他会很高兴知道, 他的妻子因为喝醉,在南丁格尔疗养所跟一个护士胡闹。” 眼泪沿着丑怪可笑的面颊奔流。“我需要见见珍,”她哭泣着。“求求你让我 见见我的女儿。”她似乎开始了解,眼泪无法帮她赢得任何同情,所以她深深吸了 口气,抚顺她的头发,把外套拉平整。“好吧,你看,比较好了,是不是? 如果你 让我见她,我就不会惹任何麻烦。”她压压眼睛,嘴角边刻意装出一个无赖般的乞 怜表情。“就像平常一样愉快,不要介意我刚刚说的话。”她拍拍爱咪的手臂。 “亲爱的,我并没有任何恶意。 只是,有时候我会脱口说出不得体的字眼。你会让我见见珍吗? 求求你,这很 重要。“ 翡萝妮卡稍稍软化了一些。“有什么事情这么紧急,不能等明天,康思立太太 ? ” “梅格和里奥,”她说。“我和男孩们看到报纸,说他们被杀了,但是她爹地 拒绝对这个消息做任何说明。对我而言,有人应该来给那个可怜的孩子一个关怀的 拥抱,即使只是我。” 翡萝妮卡同意,即使她曾想过贝蒂为什么要等上十二小时之久,还先让自己喝 醉,才过来付出关怀,她也没有反驳。她让爱咪先去察看珍是不是还醒着,然后陪 同贝蒂来到十二号房,让两名女子独自相处,但是把房门大开着。“我就在走廊另 一端,”她告诉她们。“康思立太太,你有十五分钟,我不要听到任何高声谈话。 听清楚了吗? ” 贝蒂等着她离开走远,才轻蔑地哼了哼。“母狗。”她蹒跚着走向椅子,颓然 瘫倒在上面,愁眉苦脸地看着她已经躺在床上的继女。“我猜已经有人告诉你,梅 格和里奥死了。” 珍压抑住她的沮丧。“谁带你来的,贝蒂? ” “我要杰金带我来的。”她对着房门挥了挥她肉乎乎的手。“他在外头等着。” “亚当知道你来吗? ” “当然不知道。”她摇着头。“他在伦敦。股票整天都在跌。他正试着补救。” “我看到新闻了。” “喔,啊呀,啊呀。你还真冷酷。一直都是。”她擤了擤鼻子。“你知道股票 为什么在跌吗? 因为里奥的死,还有罗素,每个人都伸出手指指点点的” 珍观察她一阵子。“那不会影响到你,也不会影响到男孩们,”她平静地说。 “那家公司很稳定,运作良好,而且亚当不会让股价无限期地滑落。你的股权会再 回升,所以你一点也不会有损失。” “你那个亲爱的亚当要如何才能阻止股票继续下跌呢? ”她磨着牙,小眼睛像 打火石。“你告诉我呀。我和男孩们在那里担心得要死,而你和你爹地却在这里表 现得像没事人。” “如果有必要,他会辞职。”攒蹙的眉在她额头上拱起了小小的皱褶。 “你跟我一样清楚。他常说,危机发生时他会采取这个对策。” “如果真是这样,我们还会留下什么? ” “你们,还有亚当十年前给你们的股份。” 贝蒂拿出一个化妆盒,对着她惨遭蹂躏的门面补妆。“不对,”她拘谨地说, “那会让我无家可归。黑灵顿不是我们的,记得吗,那属于公司资产。他们是这么 说的,不是吗? 当你把这个危机丢到我们头上时,你想过吗? 如果你爹地辞职,我 们就会失去黑灵顿。男孩们必须外出找工作,没有一个人头上会有遮风避雨的屋顶。 你该怎么说? ” “那表示你把你的股权卖掉了,你担心亚当会把你们扫地出门。”珍把头在枕 上放平。“也到时候了。他应该有比较好的待遇,而不是拖着三个只知道把他往下 拉的愚蠢笨重的家伙。你们应该站在他那边,支持他鼓励他,而不是在这里担心地 哭喊着你们该怎么办。”她对自己笑了起来。“你知道吗? 当你进来时,我在想, 老天爷,他们之间的一个竟然来这里要握住我的手,给我安慰。他们其中一个跑过 来说,我们相信你,珍。我们知道你一定经历了一场劫难,你需要我们时,我们就 在这里。 多么愚蠢,不是吗? 我为什么会傻到以为——即使是一分钟——你或你那一文 不值的杂种们会改变你们的态度? “ “不准你喊我的儿子们杂种。” “为什么不能? ”珍说,按了按她床边的铃。“他们就是。对我父亲而言,你 从来就不是恪尽职守的妻子。” 贝蒂的眼睛再次充满泪水。“我第一次看到你,就很讨厌你。” “我知道。你从一开始就表露无遗。” “你也讨厌我。” “因为你很愚蠢。”她转向出现在房门口的翡萝妮卡·高登。“我继母要离开 了,”她说。 “我尽过力,”贝蒂说。“想要爱你。” “没有,你没有。你想要把我挤掉。嫉妒像病一样跟随着你。你知道得很清楚, 亚当爱我比爱你还要深切。” 她无情地笑着,翡萝妮卡发现她得重新调整对这名年轻女子的评价。她想着, 这不是一个天真感伤值得信赖的被害者。 备忘录 发文者:区佛督察长 收文者:CC 时间:一九九四年六月二十九日,星期三 主旨:沃尔德/哈利斯 下述细节为截至今天早上九点钟为止与此案相关的所有资料。 经过密切调查,我们仍然无法找到任何证人在六月十二、十三、十四日三天在 阿丁利林地附近目击任何穿着沾有血迹的服饰的人。没有找到任何凶器。该区有几 辆汽车的报告,没有提供进一步有用的资讯。 ( 附注:珍·康思立的车子,经法医检验后,没有血迹。) ◆沃尔德以及哈利斯个人物品在乔尔西区依阁藤街三十五号找到。 ◆沃尔德的两辆车已寻获。一辆在依阁藤街,另一辆在坎登一个供人租用的车 库。哈利斯的车在三十五号屋外的街上寻获。三辆车今天都送交法医检验,但是根 据初步检查结果,没有获得任何有用的资讯。 ◆根据哈利斯日记记载,同时结合朋友和亲人证词,显示哈利斯和沃尔德之间 或持续或间歇地有长达十一年之久的关系。另外,已经证实哈利斯跟罗素·兰迪之 间也有发生关系,存在于他跟珍·康思立婚前以及婚后。 ◆有证据显示哈利斯在一九八四年二月兰迪被谋杀五天后堕过胎.然而胎儿的 父亲仍不明确。另有证据显示有可能不是沃尔德或兰迪的。 她的日记揭示出她个性放荡,她弟弟的证词支持了这项发现。 ◆哈利斯家庭存有不明疑点。显然很紧张。赛门和哈利斯牧师都跟梅格相处得 不好,两人都明白表示比较偏向珍·康思立( 在这种情况下,显得相当怪异) ;另 一方面,哈利斯太太似乎非常溺爱梅格,而对珍很生气/嫉妒? ◆沃尔德母亲提供他二十五岁时的心理分析报告,显示他是个性格严重失调的 小孩。 ◆沃尔德家人提到五月三十日星期一的争执,里奥声称计划改娶梅格。他那天 傍晚稍后打电话告知他父母,除非他说可以,否则不能跟任何人提起。直到六月十 日星期六,才准许家人放出风声,但是安东尼爵士以及沃尔德夫人都不知道延迟的 原因。 ◆沃尔德目前财产的估计,包括不动产、股份以及股权、黄金:约一百一十万 英镑。根据沃尔德律师指出,他一直拒绝订立遗嘱,所以没有遗嘱存在。 ◆哈利斯在六月十一日星期六通知她的父母。同一天,她打了电话告知她事业 合伙人以及两位朋友。我们没有寻获在六月十一日星期六之前跟事件有利害关系的 任何人。她告诉她的事业合伙人,她会在六月十三日星期一到办公室。( 附注:哈 利斯日志上的记载相当不稳定。好几个星期的空白页之后,会接着一天或几天都记 载得满满的。五月十八日星期一之后,就没有什么记载,自一九八三年十二月起, 没有再提到里奥·沃尔德这个名字,她写道,在这些年之后,她终于把里奥介绍给 了珍。) ◆根据她合伙人表示,六月十三日星期一,她没有回到办公室。 ◆附注:哈利斯日记的记载,续在康思立嫁给兰迪之后,她写道:“自从罗素 不再招之即来,他变得更具有吸引力了。”一九九四年四月,她用相同的语气写着 :“珍告诉我她决定再投身于婚姻。我知道我永远会后悔介绍他们认识。” ◆根据六月十四日星期二,康思立先生太太的陈述( 珍·康思立车祸之后) , 他们是在六月十一日星期六接到电话才知道婚礼取消了。艾历克·克蓝西上校证实 该项陈述,他在车祸发生时说,珍·康思立在六月十一日告诉他婚礼取消。 ◆康思立夫妇提供的证据( 车祸之后的叙述) 说明,珍从六月四日星期五到六 月十日的那个礼拜,住在黑灵顿。她表现得精神奕奕,没有提到跟里奥的争执,继 续商讨结婚的准备工作,就好像婚礼要如期举行。 ◆珍·康思立自己在九四年六月二十八日的侦讯访谈中陈述,她无法记得六月 四日以后的任何事情。她承认早已知悉哈利斯和兰迪的恋情,但是在兰迪死后才知 道。她声称不记得沃尔德和哈利斯的事情,但是沃尔德父母的证词推翻了该说法。 沃尔德父母说,里奥在五月三十日星期一的下午告诉她( 亦即在她声称丧失记忆的 六月四日以前) 。莫道克巡官相信她记得的事情比说出来的要多,这说法似乎能被 以上的证据支持。 ◆康思立小姐承认,她相信她父亲有能力雇人杀死兰迪,但不相信他真的如此 做过。她无法提出任何证据支持该项否认,只有她自认他不会忍心让她成为发现尸 体的人。如果康思立疼爱她,那么这个争辩有其基础。 ◆六月二十七日星期一,在南丁格尔疗养所发生了一起可能相关的事件。坡司 罗医生,疗养所负责人,遭一名闯入者以长柄大锤攻击。康思立小姐当时是他诊治 了大约十来天的病人,另外,六月二十七日当天下午,康思立的律师曾拜访坡司罗 医生。 ◆坡司罗仅受轻伤,攻击用的武器稍后在疗养所库房被安全警卫寻获,他声称 那是属于疗养所的物品。据法医初步检查,没有在铁锤上发现任何血迹、毛发、身 体组织,但是有坡司罗医生车身上的油漆,该车在攻击事件中受到相当程度的毁损。 这说明攻击他的人对疗养所花园的地形有相-3程度的了解,可能出自过去或目前的 病人或访客。坡司罗描述该攻击者为,男性,五英尺十英寸或十一英寸,身材中等, 穿黑色衣服,带着类似滑雪面罩的东西。 ◆康思立小姐身高五英尺十英寸,身材苗条。然而(1) 攻击在夜晚发生;(2) 莫道克巡官认为坡司罗尽其可能保护他的病人,理由未知;(3) 康思立小姐有可能 穿戴填充物。值得考虑的要点是,假设该事件与兰迪/ 沃尔德/哈利斯的谋杀案相 关,康思立小姐在她车祸发生后变得比较衰弱,坡司罗比较有机会逃过攻击。克拉 克医生并没有排除女性犯下沃尔德和哈利斯案件的可能。另外,在发现尸体壕沟边 缘的高跟鞋痕迹.似乎暗示当时有一名女人在现场。 ◆名目:兰迪谋杀案。康思立小姐一九八四年二月一日下午和傍晚的不在场证 明是哈利斯小姐提供的。新证据发现哈利斯和兰迪有婚外情,康思立小姐可能早已 知悉,这个不在场证明似乎不像当时那样明朗,值得进一步研究。( 附注:哈利斯 的日记对这点没有任何叙述,事实上,一点也没有提及兰迪的死亡。) 结论: 1 .梅格·哈利斯显然有计划地赢回了两个跟珍·康思立订有婚约的男人。我 们只有康思立单方的说词,说她对上述并不知情、并不怀恨。 2 .显然沃尔德和哈利斯没有把他们结婚计划公诸于世,直到他们准备前往法 国避风头之前。 3 .珍·康思立也认为保守秘密有其必要。 4 .凶手可能利用他/她的车把他们载到阿丁利林地。 5 .在沃尔德/哈利斯最有可能的死亡日期当天,康思立在距离阿丁利林地二 十英里处,开着她的车撞向混凝土石柱。 6 .康思立到南丁格尔疗养所休养不久后,坡司罗医生受到袭击,攻击武器类 同于兰迪/沃尔德/哈利斯案件。 调查组目前集中警力调查沃尔德/康思立/哈利斯在五月三十日到六月十三日 的行踪。计划对所有相关当事人再次进行访谈,以排定事件发生的时间表为要务。 法兰克 法兰柴思—霍汀对伦敦市造成的恐慌 阿丁利林地发现的尸体之一的身份在上周四被确认为里奥·沃尔德之后,法兰 柴思一霍汀有限公司的股票昨天剧幅下挫。沃尔德,三十五岁的股票掮客,直到不 久前还同亚当。康思立的女儿,珍,订有婚约。市场反应显示,一般大众认为这起 谋杀与十年前康思立女婿罗素·兰迪被谋杀有关联。 公众对谁将继承亚当·康思立成为下一任总裁的关注已持续了一段时间,这种 猜测加速了眼前危机。亚当·康思立行事向来事必躬亲,缺少了他强势领导的作风, 公众对法兰柴思一霍汀有限公司的将来甚为忧心。 今天下午该公司发言人表示,投资人因为报界不负责任的言论而恐慌。“亚当 ·康思立不会下台,”他说。“我们的投资人因为我们的运作而获利良好,这种乐 观景象,还会继续维持下去。” 然而,伦敦市股市分析家却有所保留。“法兰柴思一霍汀有限公司是一个人说 了算的公司,”消息来源指出。“如果康思立离开,一般大众对公司的信心会一泻 千里。事实上,他能挺住这场风暴得靠奇迹。大家恐惧的是,一旦对康思立事件的 调查继续深入,会揭开其财务上的非法行为。他早期获得的资金来源,从来就没有 得到过合理的解释。但是如果有一位明确的继承人,情形或有不同。” 康思立的儿子,二十六岁的迈尔斯及二十四岁的佛格斯,因持有毒品被私立学 校开除,且屡次因野蛮行为和偷窃而遭劝诫警告。 他们是伦敦几家赌场和赛马场的常客。 亚当·康思立的女儿,珍,三十四岁,在伦敦南区成功地经营着一个摄影工作 室,在罗素·兰迪被杀前与之维持了三年的婚姻关系。警方在她未婚夫死亡后,重 新开启该档案。 六月二十九日《每日邮报》 -------- 亦凡扫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