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东方 陈晓光的神情并不显得十分沮丧,他双手用力挠了挠头皮,语气平静地说: “我挪用了公司五十万资金买足彩、体彩,聂索菲知道后一直在催我赶快补上。嘿 嘿,到现在我一共才中了不到五千块,我哪能还得上?” “这就是你要杀害聂索菲的原因?”申屠宏野重新坐下,点着了一根香烟,恶 狠狠地抽了一口。 陈晓光点点头:“不错。除了她没人知道这件事。我是财务经理嘛。人为财死, 鸟为食亡,天经地义。” “什么时候开始动这方面心思的?也就是说什么时候开始蓄谋的?” “有段时间了,大概是一个多月前。这次跨马山旅游,我觉得是个机会。其实 我也是很犹豫的,到底动不动手我在来之前还一直没拿定主意。不过,昨天在车上 聂索菲又莫名其妙地把这件事拎了出来,才促使我下定决心要干掉她。” “她怎么对你说的?什么时候对你说的?” “就是上午10点多在路上遇到车祸后,我正兴致勃勃地和她说起福特车质量怎 么怎么好,谁知她很不耐烦地打断了我的话,阴森森地说:虽然没有最后期限,做 事最好还是要自觉点啊,老让我提就没意思了。” “把你作案的经过详详细细地讲清楚。” “我以前来过跨马山,早知道飞虎潭的山崖上有个洞。昨天下午到了飞虎潭景 区后,我就对聂索菲他们说,我看那儿挺有意思,咱上那顶上瞅瞅怎么样?聂索菲 说,行啊。于是我们五个就爬到了那里。我把聂索菲引到山洞口,分散她的注意力, 准备伺机下手,把她从山崖上推下去,制造聂索菲失足坠崖的假象。没想到,刘东 方这个机灵鬼似乎是看出来了我的心思,在下面一阵大呼小叫,一下子把我们全都 暴露在众人的视线里。这一次算是没弄成。然后就是去索道的那条小路上,我心想, 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再搞一次,非把聂索菲这个娘们弄死不可。所以,我就找了个 借口,一直走在前面,后来索性连李飞雨我也给甩了,然后埋伏在那座悬崖上,还 四处找了十几块石头。也是聂索菲、何崴崴命大,加上我多少还是有点心慌,扔下 去的时机没有算准。” 陈晓光从口袋里摸出一块纸巾,擦了擦脖子上沁出的汗水,冲申屠宏野干笑了 一声:“也多亏没砸住她们,除了受点惊吓,聂索菲毫发无损、安然无恙。我这顶 多算是个,杀人未遂吧?” “杀人未遂?”申屠宏野冷笑着,往烟灰缸里弹了弹烟灰,“聂索菲最终不还 是被害了吗?” “那可跟我没一点关系。”陈晓光两手一摊,似笑非笑地说:“两次没成,我 已经有点灰心了。再说,刘东方那小子已经看出点端倪,上车以后夹枪带棒地警告 我,我怎么还会那么傻呢?如果要动手,我也得另找机会。我当时就想,反正以后 日子还长着呢,真要干掉聂索菲也不在乎这一两天。” “你确定你挪用公款的事,只有聂索菲知道?” “……李飞雨知道,她是会计室主任嘛。但我相信她只会帮我,不会害我。” “你要杀害聂索菲,李飞雨知不知道?或者说她有没有参与?” “不知道。这种事多一个人知道,就多一份危险。一人做事一人担,安全又保 险,还不连累别人。何况,李飞雨一直待我不错,我并不想把她牵扯进来。” “呵呵,这么说来,你还挺仗义的?你就不怕一旦聂索菲被害,李飞雨很有可 能会想到是你干的,然后告发你?” 陈晓光笑了,笑的颇为自信:“不会的。李飞雨这个姑娘我还是比较了解的, 她是我的朋友,可不是聂索菲的朋友。我不是说了吗?关键时刻,她只会帮我,而 不会害我。这也是我之所以不愿意把她牵扯进来的唯一的原因。只能说李飞雨是个 不错的姑娘,她是无辜的。” “那你就不想想,刘东方很有可能也知道你挪用公款的事?” 陈晓光翻了翻厚厚的下嘴唇,点点头说:“这也很有可能。刘东方这个人神通 广大,人又不是一般的聪明,整天胡思乱想的,什么事情都逃不过他那双小贼眼睛。 如果不是他,在山洞上我也许已经得手了。或许聂索菲和他提起过,他们俩毕竟是 老相好。不过,我挺纳闷的,有段时间了,不知道什么原因,俩人的关系弄的很僵, 有点形同陌路。” “你有没有想要杀害刘东方?” 陈晓光沉吟着,慢慢地说:“到目前为止,还没想过。也许以后会有这个打算, 如果他总挡我的路的话。” “昨天晚饭后,你都干了些什么?去了哪里?有谁可以证明?” 陈晓光的讲述和李飞雨基本一致。 “上床睡下之后,有没有起来过?” “上了趟厕所,大概是1 点多吧。本来想看欧洲联赛的,可喝了点酒,困得要 命。11点多的时候,也就是睡觉前,张淼来敲了一次门,说刘东方到现在还没见回 来,问我会不会出什么事啊?我告诉他,不用担心,那家伙是属夜猫子的,这会儿 不定在哪儿遛弯呢。” “据说,你和刘东方在公司平时的关系还不错?” “还可以吧。他比我大两岁,我们算是同龄人,还比较谈得来,自然也就走的 近一点。” “刘东方现在住在什么地方?” “这我还真不清楚。为了躲债主,他三年搬了四回家。现在好像是住在英州北 郊一带吧,具体在什么地方我真不知道。刘东方这个人鬼的很,自我保护意识非常 强,很难摸透这家伙心里在想什么。” “她前妻叫什么名字?在哪里工作?现在住在哪里?” “不知道。” “他女儿呢?叫什么名字?今年多大?在哪里上学?这些你清楚吗?” “大名叫什么咱不清楚,可能有十一二岁吧。有两回好像听刘东方称呼她女儿 婷婷。” “聂索菲最近在和什么男人来往?她的感情生活不会是一片空白吧?” 陈晓光有些疲倦地摇了摇头,看了一眼申屠:“那是,如此漂亮的*****, 身边自然不会缺少护花使者啦。至于他近期在和什么人来往,我可真是不知道哩。 好像是个挺有地位的人吧。有一次,大概是半个多月前吧,我去银行办完事出来, 看见马路边上停了一辆黑色的宝马车,宝马车的副驾驶的玻璃的是开着的,里面坐 着一个女的,长得跟聂索菲一模一样。我刚想走过去打招呼,那女的就把车玻璃关 上了。后来我本打算回公司见到聂索菲,问问那车上的美女到底是不是她,转念再 一想,问可能也是白问,说不定还要挨一顿骂。人家不想说,咱何必讨那个没趣儿。” “宝马车的车牌号,你记住了吗?” “没有。谁跟刘东方似的,就好这一口。” “聂索菲自己有没有车?一位私企的老总,不可能没有车吧?” “还真是没有哩。她不会开车,一说起车就烦的不行,好像对车子有点心理障 碍。我们公司倒是有几台车,可她从来不让人接送,上班都是坐公交,有时候来兴 致了,起个大早一路跑到公司。从她家到公司将近八公里呢。要不这娘们身材好呢, 那都是锻炼出来的。听说她小时候就是运动健将,长跑、跳高、跳远、打排球,样 样都拿得出手。最近,她又迷上了攀岩,还专门找了家攀岩俱乐部,办了张会员卡, 每周一三五都去练习。” 中午1 点40分,刘东方的尸体从百余米的悬崖深处打捞上来。得到消息后,正 在对文小鹿进行询问的赵秀兰和周灿迅速赶到了现场。 尸体有些惨不忍睹,全身的骨头几乎尽数骨折,面部更是血肉模糊,右半边脸 已经几乎无法看清楚五官。赵秀兰能够辨认出这的确是刘东方的比较明显的特征, 就是那个宽阔的大脑门还保留着,只是此刻这个曾经闪烁着智慧光芒的大脑门,沾 满了血污、碎草和泥土。 萧越也安全地爬了上来,衣服裤子同样沾满了泥土,看上去有点狼狈不堪。他 把手里的一只塑料袋往地上一丢,大口大口喘着粗气坐在了地上。 “方圆二十米区域全都找遍了,就这些东西了。” 法医查验尸体,边看边说:“死亡时间大约在16个小时左右。咽喉部位被钉入 两支飞镖,应该不是致命伤。头部前额也有一处圆形创口,直径大约不足一公分, 估计是同一种凶器所致。头顶右侧有一处凹面创伤,直径8 公分,头骨被击裂,应 该是被石头类的钝器击打所致。即便当时未死,这一摔也足以致命。” 赵秀兰撸起了死者的左手袖子。手腕上的石英表外壳已碎,时间定格在8 点23 分。 “这应该就是刘东方的准确死亡时间。”赵秀兰对法医说。 她又仔细查看着刘东方颈部上的蓝色和红色飞镖,喃喃道:“这是不是一种游 戏用的飞镖啊?” “对,这种游戏老少咸宜,还是挺有趣的。我平时就挺喜欢玩的。”周灿走过 去,蹲在尸体的另一边。 “还有一支,在袋子里。”萧越大口喝着矿泉水,指了指那只塑料袋。 赵秀兰把塑料袋打开。里面是七零八落的手机部件,一支黄色飞镖,镖头上沾 有血迹;一只软底皮鞋,一个黑色封皮的24开的小笔记本,一串钥匙,一只黑色钱 夹,四张一百元、一张五十元和两张二十元的钞票。 笔记本的扉页上用工整流利的楷书抄录着几行诗,赵秀兰读来颇感熟悉:当风 起时,许多人想起一生的憾事,许多人吹灭蜡烛? 怀念把他们引入阴暗的梦乡,当 风起时,许多人一直把匕首刺入自己的心脏。 正页只写了两页,第一页只有聊聊几个字:何崴崴、张淼?蓝色梦幻网吧。何 崴崴的名字前似乎还写了一个字,但被涂去。第二页只有一个很大的字:走。 赵秀兰又将那只钱夹打开,一个漂亮小姑娘纯真无邪的笑脸迎面而来。她把照 片从里面小心地取出,看了看背面,背面没有字。 赵秀兰把照片重新塞回去,仔细查看了一下钱夹的夹层,从里面摸出了两张火 车票。一张标明的是“英州---云阳”,日期为9 月20日。另一张标明的是“云 阳---英州”,日期为9 月22日。 赵秀兰把车票和照片递给了周灿:“不出意料的话,照片上的小姑娘应该是刘 东方的女儿。” 萧越费劲地挪过来,把手机碎片拨拉了一遍,然后取出储存卡,招呼身边的彭 垣找来一块软布,把手机卡仔细地擦干净。周灿掏出了自己的手机,递给萧越。 “最后一个来电和最后一个打出的电话,是什么时间?”赵秀兰两眼放光,盯 住萧越问。 “最后来电是昨天上午10点08分,没有显示人名。……打出的电话,是昨天晚 上7 点50分,也没有显示人名。前一个是手机,后一个是座机。” “再仔细查一查通话记录,看看最近谁和他联系最密切。” “我先给这两个电话打打看。”萧越说着,拨通了一个号码。彩铃过后,一个 沙哑的男声传了过来:“喂,你好。是不是想好了?什么时候来找我?咱把账赶快 算了。” 萧越咳嗽了一声,冲周灿挤挤眼睛,对着电话装腔作势地说:“请问你是哪位 啊?” 对方沉默了两秒,语气开始变得凶恶起来:“靠!我是谁你都不知道,装什么 大尾巴鹰?又跟老子玩表演呢?告诉你,我可没时间陪你搞这一套!趁早赶快还钱。” “怎么回事?我找周灿哪,你不是周灿吗?”萧越一边说着,一边继续冲周灿 做着鬼脸。周灿则握紧拳头做出要向他抡过去的动作。 “……我还肝儿颤呢?!你他妈是不是打错电话了?……怎么回事?这不明明 是刘东方的电话吗?”对方的声音充满疑惑,悻悻地把电话挂了。 “我估计他很快还会打过来。”萧越话音没落,电话铃声再次响起。萧越赶快 把电话递给了周灿,“玩儿他一把。” “喂,刘东方!刘东方!”对方嗓门很大地喊道,“是不是刘东方?” “你找谁啊?你是哪里?我是刘东方的朋友,他这会儿有事出去了。有什么事 我可以代你向他转告。”周灿声音柔和地说。 对方再次沉默了两秒钟,随后哑着嗓子笑了起来,语气也变得柔软了许多: “请问这位小姐,你是刘东方的什么人啊?女朋友吗?小姐贵姓啊?” 贴在手机旁的萧越给周灿做了个点头的动作。周灿的声音也更加婉转起来: “就算是吧。我姓什么,不告诉你。你猜猜我姓什么?” “……嘿嘿。你是不是姓聂?或者姓何?” “都不对。看来你对刘东方挺了解的嘛,他是不是曾经有过好多女朋友啊?这 会儿趁他不在,你能不能给我说说他的罗曼史。” “呵呵。这个吗,我一个外人怎么好乱说呢。我刚才的话,你只当是什么也没 听到,我也只当是什么也没说。嘿嘿,刘东方这小子,还跟我捏着藏着,新交了女 朋友也不说一声。” “先生,您贵姓啊?” “我姓郭,刘东方的朋友。 “郭先生,您找刘东方到底什么事啊?” “这样吧,小姐。等刘东方回来,麻烦你捎个话,让他赶快给我来个电话,告 诉他我有急事找他。” “您能把您的全名说一下吗?” “他一看电话就知道是谁打的了。就这样吧,嘿嘿,希望以后有机会能一睹小 姐芳容。”对方再次挂断了电话。 “好色之徒。”周灿对着电话愤愤地骂了一句,把电话扔给萧越,走到了赵秀 兰身边。 萧越拨通了通话记录上的最后打出的那个电话。 电话里这次传出的是一个女孩稚嫩而清脆玲珑的声音:“喂,是爸爸吗?” 萧越愣了一下,脸上迅速堆起温和的笑容,声调缓慢地说:“你是刘东方的女 儿吗?” “我是啊。你是哪位叔叔?我爸爸呢?” “你爸爸出去办点事,把手机忘在屋里了。他嘱咐我给你打个电话,看你星期 天是不是和妈妈一起出去玩了,有没有听妈妈的话。” “妈妈出去了,我自己在家写作业呢,下午还要练琴。”女孩的声音显得有些 委屈,萧越似乎看到了她噘起的小嘴。 “是吗?那你可真是个懂事又聪明的好孩子。你叫什么名字啊?” “我叫刘雨荷,小名婷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