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仇 在逃亡路上,宋富贵几乎没加思索,就把自个儿的藏身之地选择在海通县苍山 尖的山神庙。 刚开始创业的时候,一宗在东北的骗销案案发了,齐齐哈尔市公安局在海通县 公安局的配合下,来到小渔村追捕宋富贵。当时已是深夜十二点左右,整个小渔村 都沉醉在梦乡里。山里人晚上没事睡得早,都已经是第二觉了。汪!汪!汪!睡梦 中的宋富贵猝然听到隔壁大婶家的大黄狗叫得凶,紧接着全村的狗都被带动了,吠 声一片,此起彼伏,打破了沉寂的世界。他以为是有贼来了,披上衣服探出窗户张 望,猛地发现楼下站着十来个着制服的警察。慌乱中他套上老婆的花裤,钻出天窗 从瓦背上溜走。 警察已经破门而入,大声吼叫着,并散了开来,分几路包抄。他跳下瓦背,就 往屋后的苍山尖跑。五六个警察追得死紧,他没命地朝山上奔跑,绕过灌木丛,登 上荒坟堆,穿入古松林,攀上乱石崖。他山路熟又习惯,警察哪是对手,终于把他 们远远地抛在了后头。他不放心地又回首张望了一下,便一屁股顿下来,瘫坐在一 块大石头上喘息。方才的腿好象有的是力气,使也使不完,比世界飞人刘翔还厉害, 现在却累得连气都喘不过来,两条腿重若千斤,挪也挪不动。等到喘直气,他连站 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虽然已是暮春,而天气咋暖还寒,特别是下半夜。一阵阵刺 骨的山风吹来,不禁直打冷战。他低头耸肩抱胸,在朦胧的月光下,发现自己穿的 竟是老婆的花裤,自家纺织的花布做的,还开了好几个口子,大概是被荆棘树叉划 破的,开口的地方都已渗出血来。看到自己的狼狈像,他止不住嘿嘿自嘲起来。 前面有一座山神庙,孤零零地倚山而立,年久失修残壁断垣破旧不堪。宋富贵 挣扎着立起身子,醉汉一般踉踉跄跄走到庙门口,轻轻地敲门。过了一会儿,门给 打开了,一个蓬头散发睡意惺忪身披道袍趿拉云履的邋遢道士,出现在眼前。他谎 称被山匪劫了,道士觉得不象,倒象是被人捉奸从床上逃出来的。不管是怎么回事, 出家人以慈悲为怀,道士引他来到殿堂,给其清洗创口,换上已经不能再判断原色 的道袍。 殿上塑着一尊表皮剥落的金甲山神,两边一个判官,一个小鬼。帷幔只剩下一 个角,墙壁上还挂着一张有求必应的破匾。供桌缺了一只脚,木香炉里插着一炷燃 过的香棍;没有烛台,代替它们的是两大块萝卜,上面各自点了两只半截的蜡烛。 宋富贵上前顶礼膜拜:“神明保佑,往后富贵我如果发财,一定出大钱重建。” 殿主杜老七,三年自然灾荒时,妻子饿死了,带着儿子阿兑儿,逃荒到此,靠 开荒种田和偶尔的香火钱养生。宋富贵发达后,花30万元还愿,重建了山神庙。每 年春节都携全家老少过来拜祭,然后住上几天。如今杜老七去世了,殿里由阿兑儿 当家。 时下世态炎凉人心叵测,只有阿兑儿憨厚慈善,不会出卖他。再说有神灵保佑, 心里也踏实些。这里地熟空气好来人少,阿兑儿照顾周到;平时吃惯了山珍海味, 粗茶谈饭亦别有风味。宋富贵的心境逐渐平静下来了,空暇时思考,究竟是谁出卖 了自己?虽然说乌皮一般不会,但是人心隔肚皮也难说,无妨先试一下。宋富贵趁 夜黑下山,来到古镇。古镇是邻省宝鼎县的县城,距海通县仅三四公里的路程。他 打电话试探道:“乌皮,项俊国还活着?” “你还好吗?宋哥,担心死人了。”那头咳嗽了几声。“自从出事以后,他除 了上下班,每天几乎足不出门,而且还有两个带枪的警察接送。” “给我继续盯紧他,我一定要杀了这个狗生的。” “宋哥,你别再冒那个险啦。现在满城都是抓你的通缉令,这事就交给我办吧。” “你没枪,又缺心眼,不是姓项的对手,会坏事的。你只要看紧他就是了,我 自有办法对付。” “宋哥,你可是我的救命恩人哪!我乌皮虽说是个粗人,晓得东西不多,但滴 水之恩当涌泉相报的道理还懂。我保证会找机会,想法子做了他。” “别,千万不可胡来莽撞!”宋富贵用凶狠残酷语气警告道。 看来乌皮不是出卖他的人,一定是何哲这个狗崽子使的阴招。他不想让项俊国 就死,建立黑帮事业还需要其支持保护,又怕我出事牵累他,就用了借刀杀人之计, 一举两得。你宋爷也不是三岁小孩,难道是可以任人蒙骗的么?性起来就灭了你。 看在死去的文斌兄面子上,姑且饶你一命。而他又是怎么刺探到内情的呢?一定是 手机被监听了,这狗崽子不是常说车库总统杜什么来着,就因为拨打手机被定位而 送命的么。 宋富贵立即关闭手机,张前望后,见没人注意,便把它扔到旁边一条臭水沟里 去了。他又在附近一家通讯设备店,重新购买了一只手机。听阿兑儿说,国际商贸 城已经开工建设,何哲不是说开工就动手的吗?难得下山一趟,应当激他一下,看 怎么回答。宋富贵用新手机拨打何哲卧室的电话:“阿哲吗?怎么还不杀了姓项的?” “富贵叔,你还好吗?”声音暖和得能融化冰雪。“自从被你惊动之后,其防 守严密,一时难以下手噢。” “那你义父就白白死啦?杀父之仇不报,做儿子的还有什么脸面活在世上?” “我正在努力寻找下手的机会。”他转换了话题:“你现在哪儿?” “在缅甸朋友家里。”心里骂道:你小子还想借刀杀人?没门! 每天除了吃饭睡觉,他就是在煞费苦心地思虑如何为兄报仇,杀了项俊国,了 却心愿。难度比过去要大多了,一不小心就会导致仇人不死,自己却先死的局面。 应该想方设法调虎离山,把项俊国弄出保护圈。可谈何容易啊!他又不是傻子,会 听从你的指挥?对,先把他送进班房,再叫牢里的朋友结果了他。虽没有像亲手杀 了他那样痛快解恨,而目前也只能做到这一步了。 宋富贵也想使用“百官丑闻备忘录”置人于死地。他又下了一趟山,去古镇打 电话到方韵媚家里:“嫂子,你和孩子都好吗?” “你还好吗?富贵啊。” “我很好。” “网上不是报道说,你被抓进去啦?”她纳闷地问。 “能抓住我的人,恐怕还没出生呢,我现在外头活得好好的。”究竟是怎么回 事啊?他故作轻松地说。“只是大哥的深仇大恨没报,一直搁在心里难受。” “冤只可解不可结,你大哥的死是上天的报应。如今只要你能好好活着,你大 哥若九泉之下有灵,也会安心了。” “不!我发过誓,决不能便宜了那个姓项的,血债一定要用血来偿还。” “冤冤相报何时了哦?富贵,嫂子求你啦……”电话那端已经急得要哭了。 “嫂子,其他事你都甭管,只要把‘百官丑闻备忘录’交给我就行了。” “烧了,早烧了。你保重吧……”她哭泣着挂断了电话。 宋富贵本想借鸡下蛋,以“百官丑闻备忘录”来举报项俊国,将其送进班房。 可惜此路不通,只得另寻他途。一个周末的晚上,他来到古镇,拿出手机拨项俊国 的电话:“你这狗生的,怎么还不死啊?” “何必呢?富贵兄弟,置我于死地对你又有什么好处?” “你杀了文斌,就得一命抵一命。” “文斌与我情同手足,我怎么可能要杀他呢?那肯定是一个天大的误会。” “你他妈的还敢狡辩,是蓝建国亲口告诉我的,难道还有假?” “他肯定是被你们折磨得受不了,才那么胡说八道的。” “他妈的废话少说。老子现在外逃缺钱花,快拿100 万现金过来,否则,嘿嘿 ……你就等着去坐牢吧!中纪委、省纪委马上会收到你犯罪的证据。” “我一个靠拿工资养家活口的,哪来那么多钱噢?” “他妈的少给老子装穷,别人不知道,我还不知道?文斌搞房地产开发,你搭 干股,少说也赚了一千多万。” “少一点好吗?一下子真的拿不出那么多钱。” “不要跟老子讨价还价,老子没心思跟你做买卖。你给我听好,识相的话,明 天下午四点半,在古镇大酒店大门口见,只许独自一个人来。”不容对方回答就挂 断电话。 如果不按照宋富贵的话去做,后果将不堪设想;反之,也未必有好果子吃。项 俊国心烦意乱,在客厅里踅来踅去,拿不定主意,便跑去找何哲合计。 “别怕!是诈唬你的,他手中根本没有关于你的材料。”何哲胸有成竹地说。 “你去布置一下,假装送钱,派人设伏,当场击毙他。” 何哲为什么会那么自信、那么肯定呢?“他手中根本没有关于你的材料”,项 俊国狐疑不已,莫非材料掌握在他自己手里? 古镇大酒店是全县最繁华最热闹的地方。宋富贵事先安排了赫三住到古镇宾馆 十楼套房,严密监视正对面古镇大酒店门口的动静。不到两点,就发现二三十个便 衣警察化装为旅游团队,从一辆旅游公司的大巴车上下来。两个狙击手各提着一只 长方型皮箱,急匆匆走进古镇宾馆,肯定是要上顶层平台设伏狙击。赫三连忙打电 话告诉宋富贵,说对手已经上当了。 宋富贵带着乌皮开车来到项俊国家的楼下,打电话诓骗其老婆说,海通县公安 局有人捎了点土特产过来,门口不让停车,要她下来拿走。她不知是计,兴冲冲下 楼来了。正欲钻进汽车里取东西,就被车后坐的宋富贵一把狠拽了进去。她还没来 得及反应过来,就被用胶带纸贴上了嘴巴,绑上了双手。乌皮猛地上挡踩油门,引 擎呼地一声,汽车很快就开走了…… 项俊国扑了个空,还不知道已经中计,呆愣在那里,等到天黑了才撤回来,并 安排了三个刑警留下,守株待兔。回家已经是夜里十一点半,老婆不知上哪儿去了。 正想给她打手机,就接到宋富贵得意忘形的电话:“你老婆在老子手里,如想活命, 必须拿钱来换。记住,明天的同一时间同一地点。今天设伏老子暂且饶了你,明天 若再带人马来,老子就撕票。” “有种的冲我来,欺负女人逞什么能?你这没人性的东西!”他咆哮大怒道。 “还好,你女儿在国外读书,否则绑架的就不是她妈妈了。” “你敢?”此时,往日的畏惧已经荡然无存,项俊国凶恶得象一匹来自北方的 狼。“我跟你拼了,你这个畜生!” 绑架没留下什么多大的痕迹。从家里的电话记录上看,是接到一个陌生的手机 号码;从住宅大厦的监控录象上看,项俊国老婆是穿着睡衣,一个人急匆匆乘电梯 下楼出门的,没有与其他人在一起,估计是被人以什么借口,拐骗走的。项俊国的 情绪异常激动愤怒,非要单骑去会见宋富贵不可。陶冶坚决不同意,既悲壮又严肃 地批评道:“项政委,要知道,你的生命不是你个人的,而是属于清江700 多万老 百姓的!即使我们答应,他们也一定不会答应的。” 为了清江的700 多万父老乡亲,项俊国只得牺牲个人利益,服从组织的调遣; 只得屈从于陶冶等人的意志,置老婆的生命安危而不顾。 翌日早晨,在当地公安部门的紧密配合下,陶冶亲自带领大队人马,提前来到 古镇大酒店。其中七八个打扮成服务生;三四个装的哥的姐,将出租车停歇在酒店 门口;还有五六个化装为擦皮鞋的、卖香烟的、卖水果的,暗中撒下疏而不漏、插 翅难逃的包围圈。可惜这一切,都尽收于正站在宾馆房间里盯梢的赫三眼底。他立 马将敌情详细地电告了宋富贵。 四点半,项俊国单独按时赴约。他从老洪开的一辆出租车上下来,手里拎着密 码箱,心里忐忑不安,表情也显得很不自然。在酒店门口转悠了两个小时,煎熬了 120 分钟,仿佛比渡过两个世纪还要漫长,而宋富贵这畜生始终没有出现。一定是 设伏又被发觉了,宋富贵绝对不会来了。他再也沉不住气了,仰头朝天歇斯底里地 怒吼道:“宋富贵!你这个孬种,有胆量给我出来!” 肯定有人在附近监视,才会使宋富贵那么及时地了解到警方的动静。环顾四周, 最好的观察点应当设在正对面的古镇宾馆。陶冶平时办案镇定自若,思路清晰,谨 慎严密,可这一回因为事关领导和恩人,加上时间太仓促,考虑的没往常那样周详, 仅简单查询了宾馆旅客登记情况。失误啊,重大失误,他慌忙带人全面搜查古镇宾 馆。 结果发现酒店正对面1001套房的一个叫李鸣的旅客,使用了假身份证,已经入 住三天,今天中午才退的房。据总台的服务员介绍,那人没什么其他明显特征,就 是个头很高大魁梧。陶冶调出宾馆的监控录象,由服务员认定了旅客李鸣。他当机 立断,决定在清江范围内发布通缉令,进行追捕。 项俊国老婆被绑架七天了,还是杳无音信。古镇公安局经过认真细致的排查摸 底,没有发现任何有价值的线索,连李鸣也无一点踪迹。陶冶、老洪等人都一致判 断,虽然宋富贵的几次手机都是从古镇拨出来的,其实他根本没有躲藏在那里。古 镇离宋富贵的老家海通县很近,极有可能其就隐蔽在自己的老巢。于是,公安人员 在海通县进行了地毯式的搜捕,仍然未果。 宋富贵老家的后院紧挨苍山尖,海拔1000余米,山势险峻,林密穴多,解放前 曾经是土匪安营扎寨打家劫舍的地方。宋富贵在这里生活多年,地形十分熟悉,说 不定就窝藏在山上。市委、市政府对侦破绑架案高度重视,指派市政法委廖书记亲 临现场,并调动300 余名武警官兵进行拉网式的搜山。几乎是一寸一寸土地搜寻过 去,但是没有发现目标。快接近山顶时,看见了一座孤单的山神庙,武警官兵便把 它围得严严实实,象个铁桶似的。 道童下山买盐,发现满山遍野都是武警,便慌里慌张地跑回来报告。当家的阿 兑儿闻讯后大惊失色,赶紧把宋富贵连同人质安置到庙后原来储放番薯用的地窖里。 这几年有钱了,生活改善了,番薯不种了,地窖也好久没用了,整个淹没在杂草丛 中,不露一点脸儿。武警们紧张地忙活了大半天,什么也没有发现,便成队缓缓下 山去了。 以其老婆交换项俊国已经不大可能了,留着她终究是个祸害。宋富贵准备下毒 手了,望着项俊国老婆那恐怖求生的眼神,装冤枉道:“你也别怪我,都是你老公 惹的祸,要怪就怪你老公吧。”说完举起铁锹,狠狠砸向她的脑袋。她嘴巴被胶布 粘住了,没应声就倒下,也不知道打死了没有,就在松树林里挖了一个2 ×1 米的 深坑,草草掩埋了她。 何哲觉得实在太蹊跷了,宋富贵肯定躲藏在山神庙,那么多的武警官兵怎么就 搜捕不着?模模糊糊记得自己在念小学时的一个除夕之夜,曾跟随宋富贵全家老少 上山求神保佑,住过两宿。给宋富贵下套的事已经败露无疑,他可不是个什么任人 忽悠的善类,与自己一样心狠手辣六亲不认。现在还没动手是因为大敌当前,仇恨 未了,又尚没摆脱困境。一旦心愿了结,抽身就会给自己好看。一定得找着他,结 果了他。否则,终究是心腹之大患。 在书房里,何哲秘密授意张翼抓紧时间做了宋富贵。张翼一回去,就派底下弟 兄萧敬化装成药农,上山侦察。 当年,杜老七是按照原貌重建山神庙的。所以规模还是很小,只是旧貌换新颜。 庙内有砖木结构大殿一间,虽不是很精致,却也是雕梁画栋,斗拱飞檐。屋脊饰有 黑兽,栩然逼真。大殿正中供奉的还是一尊金甲山神,两边一个判官,一个小鬼。 萧敬背负药篓,东张西望地走进山神庙。经过了院子,上殿见神就拜,眼睛却咕碌 碌地打转,往两边扫射,只见了阿兑儿和一个道童,压根儿没有宋富贵的影子。 又继续蹲点观察了几天,还是什么也没发现。原定明天就撤点,想不到,傍晚 时宋富贵竟浮出水面。他是饭后出来散步,一边做扩胸运动,一边向松树林走去。 萧敬赶紧放下药篓,搁在路边树后,从里面掏出一把五四式手枪,悄悄地跟随在后 面,想等其步入林子就下手。他打开手枪保险盖,正欲扣动扳机。刹那间,霍地不 知从哪里闯出一条大狼狗,冲着萧敬龇牙咧嘴狂吠。他连忙收起手枪,慌不择路, 没命地抱头从灌木丛里滚下山。宋富贵闻声掉头, 迅疾拔枪追了过来, 黑咕隆咚什 么也看不见, 以为是野兔野猪什么的在瞎闹腾。听见旁边狼狗还在乱叫, 便骂了它 一句,回庙里去了。 第二天晚上,张翼带了四五个兄弟,摸黑来到山神庙。萧敬扒在墙头,把掺了 毒药的肉包子丢进院内。狼狗叫了一声,飞奔过来,叼起肉包子就吃。仅几秒钟的 时间,狼狗蹦跳了两三下,就默然倒地死去。萧敬向同伙招了招手,张翼等人随即 爬上墙头,翻进院子,握着手枪,小心翼翼地一步一步逼近亮灯的左厢房。 左厢房是当家的卧室,此时,阿兑儿正与宋富贵对酌,道童在一边侍侯。张翼 事先已经和兄弟们约好,只要他一踹开门,大家就一齐开火,直到杀死庙里所有的 人,再放一把大火,把山神庙烧为灰烬,不留下任何痕迹。 痛苦莫过于中年丧子,黄福寿如一条疯狗似的到处乱告状。中纪委、国家信访 局、公安部、最高院、最高检等单位领导的案头,凡是他想得到说得出的地方都有 其举报信。最后又都无不转到基层——清江市公安局刑侦处。陶冶是一朝被蛇咬, 终身怕井绳,就是不敢依法传讯何哲。 最近,公安部某部长有批示:速查,将结果上报。陶冶只得指定老洪与小宋去 查办。老洪也觉得此事有些棘手,无凭无据,送达传讯通知书恐怕有点不妥,对方 毕竟是清江市政界商界、黑白两道的红人,弄不好自己要吃亏的。沉思默想了半天, 决定还是不发传讯通知书为宜,便在晚饭后打电话给何哲,约他明天来刑侦处一趟, 有要事请教。 何哲心里咯噔了一下,虽然自己做的事情从来都不露马脚,天衣无缝无懈可击, 而毕竟有些心虚。先前派张翼去杀人是为了断绝后患,现在转又想,如果宋富贵在 这个世界上消失了,互相牵制的锁链就会缺少一个重要的环节,警方的触觉就会改 变方向,很可能要把注意力全部集中到自己身上来,整个局面就会失去平衡。毒蛇 山蛙,相存相克,生态平衡。如果失去另一方,平衡状态就会遭到破坏,反而双方 都难以生存。 在公安局内部尚未物色到理想的代理人,自己的事业确实还需要项俊国来保驾 护航。那么,就要竭力阻拦宋富贵对项俊国下手,同时还要注意保护好自己不受伤 害。而目前宋富贵已成惊弓之鸟,想开杀戒并非易事,况且自己还可以在暗中监督 他。有宋富贵在,可以吸引警方的很大注意力,适时或许还要借其手杀了项俊国也 未定。 张翼正欲抬脚踹门之时,腰间的手机强烈地振动了。太不是时候了,他在肚子 里轻轻地骂了一声。掏出一看,原来是主子何哲打过来的。 “不要问为什么,立刻撤!”何哲在电话里很威严地下令道。 张翼把枪往屁股后面一插,手一挥,领头往大院门口跑。属下默默地听从指挥, 一个个跟着翻身越墙而出。萧敬断后,不小心碰落一块瓦片,咚的一声惊动了喝酒 的阿兑儿和宋富贵。他们很快开门追了出来,发现狼狗已经倒地身亡。阿兑儿说一 定是山下那帮小毛贼,又来偷东西了。 老婆至今生死不明,应该是凶多吉少。从某个角度说,她是被自己给害死的, 项俊国微微有些内疚不安,但很快就被情妇们喋喋不休的纠缠所带来的无尽烦恼取 代了。他除了偶尔出去招花惹草,还拥有四个固定的情人。她们各有几分姿色,彼 此互不相识,大多是看上他手中的权与钱。当听说项俊国的老婆失踪了,便都纷纷 向其逼婚。怎么可以跟这些擅自给老公戴绿帽子的人结婚呢?一旦自己哪一天也没 权没势了,她们还不把绿帽子回赠给自己戴?男人是个很自私的动物,自己要占有 许多许多的女人;却只允许女人拥有一个唯一的他。 在四个情妇当中,惟有邵萍萍是属于真心爱项俊国的,也只有她才配得上“情 人”这个情深意浓的称号。她是个老处女,皮肤白嫩得似乎一弹就破,尽管不是十 分美丽,但是一白遮百丑。都因高不成低不就,耽误了大好青春年华。平时,项俊 国在工作中对她很关照,单位里有什么好处都会第一个想到她。她是怀着感激的心 情渐渐与他接近的,日久又慢慢产生真情,终于上了床。她经常幻想、盼望自己有 朝一日能够嫁给他。项俊国主持局里全面工作之后,就把她从副主任提拔为主任。 休息天,她在项俊国家里帮助烧菜煮饭做家务。见情人坐在沙发上浏览报纸, 她含情脉脉小心翼翼地征求道:“老项,咱俩能否生活在……” “同在一个单位,会造成很大的负面影响。”老项没等其说完,就抬头打断了 她的话。 为了他的官场,为了他的前程,她默默地含泪道:“我听你的,只要你好。” 盛秋莉是因为弟弟赌博被抓,来向项俊国求情而生情的。她是个漂亮浪漫的女 人,瞒着自己的老公与项俊国偷情,觉得很刺激很过瘾。从知道他老婆下落不明之 时起,就天天与老公吵着闹离婚,想与他结婚。他断然回绝道:“我老婆还没死, 你就咒她死?” 唐佳丽是一家餐饮店的老板。一次客人酗酒后打架斗殴,被正在现场的项俊国 及时制止,因此相识。开办酒店,外人看上去很风光,其实内底里烦恼多多。生意 好坏且慢说,公安、工商、税务、卫生、环保、城管,甚至地痞流氓等各方面关系 都需要摆平。倚靠上项俊国那粗大的臂膀后,酒店各方面关系都理顺了,也协调了 ;捧场的人多了,障碍物少了。 她老公是个十足的糊不上墙的烂泥巴,对妻子与情人来往,不仅开一只眼闭一 只眼,而且还到处吹嘘炫耀:“项局与我是哥们,有什么事你尽管说,我找项俊国 去。”在一旁的唐佳丽羞愧得恨不能找一条地缝钻下去,碰死算啦。她也想离婚, 要项俊国娶她。他用同样的借口,坚决予以回绝。 最受项俊国宠爱的要数山里妹吴娟娟了。她青春靓丽,简直无可挑剔,特别是 做爱时那可掬的憨态和野性的傻劲真叫人如痴如醉,爱不释手。要说还有什么欠缺, 那就是眼神稍逊色,头脑较简单,属于下得了厨房、上得了大床,却出不了厅堂的 家庭妇女。 她出生在清江市最偏远的国家级贫困县——西坑县一个山头底角的小村庄。项 俊国的一个远房亲戚带她来,求他帮其找一份工作糊口。刚开始项俊国把她安排到 国际大酒店当迎宾小姐,到后来就金屋藏娇独自享用了。他除了为她提供一切生活 所需之外,每年还另给10万元的津贴,属于典型的“二奶”。 她家里很穷,自从跟了项俊国,便造了五间高楼,成为村里首富。随着市场经 济的迅猛发展,山里人也与时俱进,彻底改变了陈腐落后的观念。过去,村里男女 通奸不仅要装在竹篓子里沉河,而且还要永世遭万人唾骂。如今,山民们不想生儿 欲生女,都说:生女富全家,生儿穷爸妈。村里三十岁以下、容貌过得去的女人都 南下“打工”去了。县城里有一条最繁华最热闹的街道,两边的商住两用房全是 “南下干部”们建造的。每当古历年底,她们邮汇的“打工”挣来的钱是全县财政 收入的数倍;开回来的高档轿车令山里人苦恼地叫不上名字。原本见官就下跪的 “南下干部”们,现在连乡镇长这些山头土皇帝也看不上眼。虽然不一定都还清清 白白,但是堂堂正正却是不争的事实,牛啊,实在牛! 吴娟娟19岁起就跟了项俊国,到现在已整整三个年头了。避孕措施一直做得很 好,今年不知道咋的,居然怀孕了。项俊国要她去做流产,她坚决不肯。被逼不过 了,她就搬来娘家救兵——亲哥哥吴猛。项俊国怕事情闹大了,被别人发现,也就 忍气吞声随她去。胎儿四五个月了,B 超照出是男孩,这倒正中他的下怀。他只有 女儿,没有儿子。 项俊国已经有好几个月没动她了,这时非常想占有她。她咯咯笑道:“只要你 答应,明媒正娶了我,我便给了你。” 她当“二奶”是最好不过的人选,而绝对不是做正宗配偶的料。他们互不同意 对方提出的条件,交易始终谈不成。他当时正欲火焚身,便不管三七二十一,用暴 力强奸了她。她又哭又闹,又是老套套,请亲哥哥吴猛出山。吴猛威胁声称要告到 市纪委去,自己青春的妹妹不幸被老头糟蹋,那老头还不要了她,叫她以后还有什 么脸面做人?无奈之下,老头只得先屈服了,然后再找资深朋友何哲商量对策。 “呵,我还以为又发生了什么大事呢?没事!”何哲拍了拍胸膛说。“交给我 办就是了,包你满意。” 张翼带人来到西坑县县城,打电话告诉吴猛说,他妹妹出车祸了,现正在县人 民医院抢救。吴猛不知有诈,火速赶了过来。刚到医院门口,就被张翼等人拦截住 了,拽上小车,拉到乡下一个僻静的地方。张翼从后面行李箱里拿出一根铁棍,又 把吴猛拖到稻田的水沟旁,一棍打去,就击断了他的右腿,他杀猪般嚎叫起来。张 翼还不肯就此罢休,再一次抡起铁棍要砍他的左腿。他连连高声求饶道:“大叔饶 命!大叔……” “往后还敢到清江城里来胡闹不?”大叔凶神恶煞一般。 “再也不敢,再也不敢了!”保命要紧,他暂时忘记了钻心的疼痛,只是一个 劲地磕头求饶。“大叔饶命啊!大叔饶命……” “如果哪一天,让我在清江市区看见你,那就不仅仅是断你的双腿,而是要送 你全家的性命!”大叔说完,便从口袋里拿出一大迭人民币,扔在地下。“这一万 块钱,是给你住院养伤用的。” “谢谢大叔,谢谢……”他强忍着剧烈的疼痛,一边点头感谢一边伸手拣钱。 等张翼他们走远了,不见背影了,吴猛才胆敢放声呼喊救命,谎称自己不小心 摔倒,跌断了右腿。从此,吴猛再也不敢来清江闹事了;项俊国也只管享受其人生 真蹄——吴娟娟的青春肉体,相安无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