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北京的夜,是那样的寂静,我看着黑夜散去,黎明到来。我看着你的眼角轻轻 跳动,你睁眼开着我。你呜咽着,却没有了泪水。这就是你和我的结局了吗? 我没有问为什么,你也没有说曾经发生过什么,我们就这样静静的望着。我握 着你的手,是那样的冰冷。你的心呢?还能活复来吗?你一次又一次的逃离,你可 知道,你就是我活着的目的,你不愿我看见你的痛苦,不愿我看见你的伤悲,你可 知道,若是没有了你,我的生命还有什么意义? 在医院里住了两天,你毒瘾发作的很厉害,只能给你打镇静剂。第三天我对你 说:“我送你去戒毒所。” 你问我:“你会来看我吗?” 我说:“我等你出来,你知道的,很多地方我不能去,我是被通缉的人。” 你哭着摇头,你说:“我不去,我是一个不幸的人,无论去了哪里,都是不幸, 我活不了多久了。我希望你这段时间能够一直陪着我,我不要你离开我。我不要。” 我说:“我等你,我们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做。等你出来了,我们又去。”你哭 着抱着我的手。 我在想,如果一个人的罪能够让另外一个人来代他受,那么你的痛苦能不能让 我来代你? 我陪着你转北京,在黎明时分站在天安门前看着五星红旗升起。我看见你眼里 的闪光,我知道,我们还有很多事情要去做,我们的尽头不是这里。 我换了手机卡,在戒毒所大门前看着你。看着你一步一回头,慢慢的走向深深 庭院。我们还有梦想,我们不能就这样放弃。我会等你,等你回来。 你在戒毒所里要待三个月,第一个月我一直在寻找我老爸死去的真相,这是一 个尘封的故事,一个尘封的悲剧。一个被隐瞒了很多年的秘密。 我回到了我在北京的老家,那里已经是别人的居所,我在陈旧而熟悉的地方行 走,我在行走中寻找,寻找一个回忆,寻找一个过去。我老爸的笑容总是在我眼前 飘荡,然而这里,再也没有他的一点气味一丝痕迹。 但是过去的岁月渐渐的浮现在我眼前,我渐渐的感觉到了。那是一种通感,是 一种当你同样的在心里面深深爱着一个人时,相同的爱,让我有了和我老爸曾经一 样的思想。我知道很多年以前,我老爸抱着我时,他一定想过一个问题,那就是我 长大后的方向,我的人生。我老爸一定想要我过另外的一种生活,在镜子中,我看 到了他疲惫的双眼,在他眼中有犹豫,有抉择,有痛苦,还有希望。 一个人知道的太多,也是他必须死的原因。我没有找到真相,却等到了你的电 话。你说你已经出来了,没有我你一天也活不下去,多少次你曾想过自杀,是我, 让你一次又一次的再次抬头面对人生。 我站在公园里面的水池边,看着你依然略显苍白的脸。你的笑容是那样的可贵。 你说:“我们不要再游荡了,我们找一个地方,好好过一生吧,好也罢坏也罢, 从此我不会再和你分别。你就是去杀人,我也要跟着你。你被人杀了,我马上自杀 跟着你去。” 我说:“不会了。不会再有了。” 我们紧紧拥抱着,我带着你在北京郊外的一所疗养院里,我说:“等你恢复了, 我们就离开。” 你幸福的依偎在我身边,你说:“我经历了那么多苦难,总是会给身边的人带 来苦难。我曾经在风月场里混迹过那么长时间,我还吸过毒,你有一天会不会离开 我?” 我捧着你的脸说:“如果有一天死了,我一定要让我们两人合葬在一起,生也 在一起,死也在一起。” 你在疗养院住了三天,毒瘾又发作了。比哪一次都要猛烈,从戒毒所里配出的 药控制不了毒瘾,你不停的哭,眼泪和鼻涕一直流一直流。你说:“你让我死吧, 我死了以后你把我火化了然后把我带着你身边,你在哪里,我就在哪里。” 我说:“你死了,我也就不会再活下去。” 你抱着头,声嘶力竭的喊着。我只是紧紧的抱着你。我说:“你的痛苦,我陪 你一起承受。” 我在一个小酒吧里买了两包海洛因,我吸食的第二天你就发现了。我从来没有 看过你生气,你发起怒来是那样的惊天动地。你不停的打着我,哭着抱着我。你说 :“你为什么要那么傻,为什么?” 我说:“你的痛苦,我承受不了,我就陪你一起。你幸福了,我陪你一起幸福, 你痛苦了,我陪你一起痛苦。” 你说你再发现我吸毒,你就永远的离开我,无论生死我永远都不能再找到你。 你要我答应你,好好照顾我自己,就算是为了你。 我答应了,我把海洛因丢在了下水道里面。每天,我只是抱着你,在疗养院里 面静静的走过花坛。陪着你说话,陪着你回忆那些美好的过去。 我只吸食了两天,毒瘾发作的时候没有那么痛苦。一旦痛苦我就拼命的想你, 想你还在我身边。只要你还在我身边,我就是幸福的,我就没有那么多痛苦。 那一天,在那个晴朗的午后,在那颗大树底下,在那个秋千上,我看着你在秋 千上欢笑,你的声音是那样的动听,你的笑容是那样的让我沉醉。你笑着叫我来推 你,我过来了,看着你的长发在空中飘洒,我正要要推你,就在你身后。我的手还 没有触及到你的身体。我听到了一声枪响,我看到你洁白的衣服上绽放出一朵红色 的鲜艳的花,你的笑容凝固在了脸上,从此你的笑声不再,从此你的笑容不再,从 此你的怀抱冷去,从此再没有一个人会怜惜我的伤痛,从此再没有人会轻抚我的脸, 从此你再不能见我的微笑我的关怀我的爱。你的生命如飘飞的雪,慢慢在我眼前一 点一点融化,一点一点消逝。 我忘了一切,忘了空间忘了时间。忘了在很远的地方还有一支枪在指着我们。 我抱着你穿过花园,穿过水池。我忘了之后发生的事情,我忘了你的手是如何滑出 我的手心,我忘了我是否曾经流泪,我忘了我曾说过什么,天地间,没有了你,还 有什么值得我去记忆? -------- 红袖添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