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七月十九日。 这是惟一的同一天拍摄的第二盘录像带。 早上阳光明媚的原始森林,此刻变得雾霭沉沉、细雨霏霏。其实就录像带这 种记录介质而言,与使用了一百多年的胶片相比,它在阴雨天气下表现力最佳。 柔和的光线均匀地将物体照亮,雾霭的浓淡将前后景物自然地分出层次。 站在小山坡上,望着远处的营地,一片狼藉。倒伏在草地上的帐篷记录了这 个摄制组不堪回首的可怕经历。那个已经长出新草的符号图形,居然具有那么难 以抗拒的美感。难以想像在它的上面,曾经住宿过的一个电视摄制组遭到了恐怖 的毁灭性的虐杀。从Helen 的背影看出,她的心绪十分复杂。全身披挂迎面走来 的尹杰和她擦肩而过时,只用眼角看了看她,然后一言不发地走出画面。 窦炎:Helen ,走吧。天黑之前还要赶路。 窦炎说话的时候小心翼翼,大约是怕触动她伤感的神经。Helen 好半天才转 过身。雨水合着泪水把她的脸完全破坏了,失去了女性的娇媚,让人猝不忍睹。 他们就这样告别了他们的伤心地。 我不得不佩服窦炎的体力。下山的过程几乎以逃一般的跑步速度和状态进行 着,可摄像机却一直处于拍摄的工作状态中。Helen 不时出现在画面中。她瘦小 的身体上背负着一个巨大的背囊,从后面看不到她的头。加上那支猎枪横着担在 背囊上面,使整个背囊看上去严重的不平衡,好像随时都会倾倒一样。 尹杰已经筋疲力尽。一不小心滑倒,就怎么也不想再站起来。他绝望地摆摆 手。 尹杰:我不行了,我不走了。让我死在这里吧。 当晚他们露宿在森林中。可能是帐篷已经遭到损毁的缘故,也可能是为了减 轻行装,总之他们把那几顶帐篷都留在了营地。露宿在森林中,虽然有睡袋,但 是正值秋末,深夜的温度也一定很低。为了取暖,他们生起了篝火。有火的地方 总给人带来一些安全感。在这个凄风苦雨之夜,小组仅存的三个人围坐在篝火边, 有一种说不出的温暖的感觉。 Helen 从行囊中取出几片药让咳嗽不止的尹杰服下。 尹杰:谢谢。 尹杰将羽绒睡袋裹在身上,还是很冷的样子。因为受了惊吓,又经过长途跋 涉,尹杰的神态十分疲惫和惊惧。他不停地咳嗽。Helen 赶忙拍打他的后背,帮 助他缓解症状。好不容易他才止住咳。 尹杰:Helen ,我看我是走不出去了。 他都不敢抬头正视Helen 一眼。他已经被所发生的事情压垮了。 Helen :别胡思乱想了。 尹杰:窦炎,你说我们出得去吗? 没有人能回答他这个问题。柴火发出的“噼噼啪啪”的声响,让长时间的沉 默十分折磨人。 窦炎:你们睡吧,我守着。 摄像机就这么一直开着。我将录像带快进播放,画面中的人物就像是拍摄一 棵埋在地下的种子发芽的全过程,快速而令人不可思议地变化着,时而站起来, 时而坐下,时而摆弄什么,最终各自钻进睡袋中。惟独窦炎没有出现在画面中。 直到录像带走完最后一秒钟。时间是深夜23:49分。 七月二十日。 时间显示是0 :37,显然是紧接着上一盘的录像带,画面保持原来一模一样 的取景。Helen 和尹杰都已经睡熟了。忽然隐约传来叫喊声,几秒钟之后再次出 现,似乎不是动物发出的声响,虽然不清楚,但是声调中好像带着嘶哑的哀鸣。 忽然窦炎跑进画面,他摇醒了熟睡中的Helen 和尹杰。 窦炎:醒醒,快醒醒!你们听,我怎么觉得是周立君? 话音刚落,一声刺破夜空的哀嚎传来,窦炎立刻将头转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窦炎:没错,周立君! 说完他撇下半醒不醒的Helen 和尹杰本能地冲向镜头,拎起摄像机就往黑漆 漆的森林中跑去。 Helen :窦炎,等等。我帮你拿着灯。 手电光穿过夜色,清楚地见到雨水在亮光的地方划下的影子,打在枯黄的箭 竹叶子上,“啪嗒啪嗒”地响。窦炎、Helen 、尹杰的喘息声个性分明地此起彼 伏。他们小心地往前缓行。 尹杰:你到底听到什么…… 在尹杰说话的同时,一阵微弱的哀鸣声传来,尹杰赶忙打住话头。镜头迅速 向声音传来的方向摇过去。夜晚时在茂密的箭竹林中,你根本无法分辨出画面转 变所带来的视觉上的改变,这很容易让人失去方向感。想到周立君一个人昼夜兼 程,如果不是长期生活在这个地区,一定会迷失在茫茫林海中。其实每年在神农 架失踪的探险者,大多是犯了这样的错误。当你在这样的地方走迷了路,正确的 方法是夜晚一定要停下来。否则你极有可能会在很小的范围内打转儿。极度慌乱 加上体能的大量消耗,你就这样永远无法走出自然界的迷宫。不过谁都相信这样 的事情不会发生在周立君的身上,因为他生在这里,长在这里,这里是他的世界。 最可怕的事情往往就是这样不幸地发生了。 走出一片箭竹林。因为近前没有箭竹的遮挡,射出去的手电光失去了反射体, 画面一下子变得黑暗了。在重新寻找反射体的过程中,手电筒的光亮偶然落在地 上一团深色的液体上。虽然下着雨,但那刺目的颜色和周围湿漉漉的腐叶仍然有 着显著的区别。镜头从小心谨慎一下子激灵起精神来。寻着血迹的方向摇过去, 见血迹顺着一棵粗大的古树而上。最可怕的画面出现了,先是垂着的穿着解放球 鞋的一双脚,然后见到迷彩裤。镜头更快地沿着显然是一个人的躯体往上摇,不 等见到那个人的脸,画外已经传来尹杰和Helen 歇斯底里的叫喊声。 尹杰/Helen :周立君!!!!!! 画面见到一根小臂粗的树牙子穿过周立君面目全非的脸,将他死死地挂在树 干上。他的手脚已经停止挣扎,呈现这样惨状的人不可能有幸存的机会。但是从 沿着身体不断淌下的鲜血可以断定,这一切发生的时间并不久。窦炎的情绪可以 从他掌握摄像机的状态感受到--从起先的镇定自若,到现在的剧烈抖动和下意 识地不断调整画面的大小。他也不停地叫喊着。 窦炎:周立君!周立君! 周立君果然没能走出这个生他养他的原始森林,而且时间是在拍摄这个画面 之前不久。对他下此毒手的家伙的意图已经十分清楚,不许任何人走出去。尽管 这个信号如此清晰和强烈,但是接下来我们还是看到Helen 、窦炎、尹杰在连绵 的原始森林里夺命而逃。看到这个画面的人都知道他们在做错误的事情,都知道 他们这样的逃跑是徒劳的。但是作为他们还有什么其他选择吗?与其坐以待毙, 不如侥幸求生。处于那样状况中的人,恐怕都会作出这样的选择。 七月二十一日。天亮以后。 出人意料地,三个人终于走出茂密的原始森林。山坡下面湍急的河水预示着 他们来到了森林的边缘,最困难的情况可能已经过去。最先从森林中走出的尹杰 看着山坡下面的河水大叫着。 尹杰:我们出来啦!我们出来啦! 我甚至可以看到尹杰眼镜片后的双眼闪动着泪光。他没命地往山坡下跑去。 由于雨后草滑,他不断地摔倒又站起来,还大声喊着。 尹杰:我们出来啦! 他身后的Helen 也像一个小姑娘一样欢快地向山坡下跑去,摔倒了又站起来。 惟独窦炎的摄像机冷静而稳定地将这一切摄入镜头。也许他根本不相信一切会到 此为止,也不相信他们可以侥幸逃脱。那些咒语并没有显示停止的迹象,只是短 暂地有一个喘息机会而已。 尹杰脱下鞋子,并将其凑近鼻子闻了闻。恶臭的味道熏得他身子不禁往后一 躲。看到窦炎正在拍他,对着镜头尴尬地笑笑。镜头顺着河水往下摇,见不远处 的Helen 正在捧着河水洗脸。估计由于好几天没有洗梳的原因,她解开领口,挽 起袖子,不停地用双手捧起河水往脸上泼,很酣畅的样子。可是当她正要再次掬 起双手去捧河水的时候,她的双手突然松开,像触电一样躲开水面。此时见到一 股深色的液体顺水流下。她的目光立刻向着那股深色液体流下的方向望过去,见 尹杰进入画面。尹杰扳着赤足,见到窦炎的镜头对准了自己,于是抬起一双迷茫 而困惑的双眼,随后目光又落到自己的脚心。窦炎的镜头迅速推向他的脚心,一 幅令人匪夷所思的画面进入眼帘--还是那个限制出入的符号,形状像极了营地 和树上出现的图形,也和出现在媛媛、Zachery 身上的一模一样。 如果换成是我,我会立刻崩溃的。就像当法官向你发布死刑判决令一样,对 于死囚犯来说最难熬的一定是执行死刑前那一天晚上的时光吧。我观看过的最后 一盘录像带中没有再出现尹杰的画面,加上出现在他脚底的死亡符号,我知道他 在劫难逃。即使是他自己也一定清楚地意识到了这一点吧。我认为他们能够作的 惟一选择就是立刻上路,继续逃命。 果不其然,很快我看到他们的身影出现在了密密的树林间。不久前才浮现出 一点点微弱的轻松感已经消失殆尽,大家都默不作声地往前赶路。尹杰左小腿上 的防虫套没有来得及带上,腿还一瘸一拐的。按照他左脚心上的伤口大小来看不 至于影响行动,不过心理上的巨大创痛远比身体的创痛来得强烈。恐怕肢体上的 一瘸一拐主要还是由心理压力带来的。 画面中出现的树木和海拔3000米处有着明显的不同。因为受到保护,海拔高 处的原始森林没有遭到破坏,多以杉树为主,树龄一般都在千年以上。而这个地 方的树比较起来树干明显细一些,我相信多数是人工种植的,属于次生林。即使 在过度开采的年代里,每当砍伐掉一片原始森林,还是会再种植上新的树苗。只 不过种植的速度远比砍伐的速度要低。普遍认为进入所谓新时代以后对原始森林 进行野蛮砍伐的行为是不道德的,因为我们没有理由将存活在这片土地上的生长 了成百上千年的树木,在短短的数十年间砍伐一空。这几十年来我们无度索取的 欲望太强烈,到了令人厌恶的地步。 他们一直沿着河行进,右侧的河床时隐时现,流水声此起彼伏。Helen 走在 最前面,尹杰居中,窦炎肩扛摄像机跟在最后。可能是因为鞋带松脱,尹杰忽然 蹲下身。窦炎继续往前赶,摄像机越过他,将他抛在身后。此后大概不到十秒钟 的时间,忽然听到窦炎“啊”地大喊了一声,随后摔倒在地。摄像机落地滚了几 圈停住。画面歪歪扭扭地躺在那里,周围即刻陷入可怕的寂静,好像什么都没有 发生过一样。不久见走在最前面的Helen 折了回来,探头探脑地往这边看。 Helen :窦炎……尹杰。 她看着躺在地上的摄像机感到万分震惊和恐惧。她从地上拎起摄像机,画面 开始变端正。 Helen :窦炎……尹杰。 她的声音像一个未成年的小女孩一样带着哭腔。 Helen :窦炎……尹杰。 没有人应答。两个人像在空气中蒸发了一样无影无踪。画面随着Helen 寻找 时身体的转动而令人头晕目眩。不仅仅如此,我的头皮也一阵发麻。我的好奇心 虽然驱使我期待那个庞大力量在画面中现形,但我又害怕那个时刻的出现。我还 没有做好足够的心理准备。但我意识到我已经无法回避了。 是什么力量如此强大可以令两个大活人瞬间人间蒸发?面对这样的局面,Helen 的大脑一定在那一刻处于休克状态。任何人都不能幸免吧。接下来的画面让我觉 得,任何戏剧冲突的设计无论多么的奇特都无法与之相提并论。画面上刺眼而熟 悉的噪波再次出现。就像是设计的戏剧环节一样,每当它出现一次,可怕的诅咒 就要降临,对此我毫不怀疑。不容我多想,就见尹杰像遭受了电击一样僵直地站 在十米开外的高坡上。他仍然如刚才那样的装扮,看不出任何的异常。 Helen :尹杰! 她本能地靠近过去。 Helen :尹杰,你怎么了? 大约走到距离他不到四米的地方,突然尹杰惊恐万状地张大嘴惨叫一声,随 后他的身体就像提线木偶一样被轻松拔了起来,随着长长的惨叫声消失在强烈的 噪波后面。 Helen :尹杰! Helen 亲眼所见的画面究竟是什么样的情景,我永远没法知道。我现在观看 的录像带画面由于受了也许是电磁波的干扰,变成一片噪波,这在专业上称之为 白噪波。但是由于人眼是通过光学成像的原理,不会受到电磁波的干扰。那么她 极有可能看到一个活人被无形的手抓起来飞向半空的全过程。果真如此的话,她 会作何感想?就如同目睹载满游客的过山车突然失控,在半空中将游客抛出车体 的情形一样吧。由于事情来得太突然离奇,连喊的时间都没有,人便消失得无影 无踪。停顿了五秒钟,或者说噪波持续了五秒钟后,尹杰的脸以特写的方式突然 向镜头扑过来。他满脸是血。不知是镜头的原因还是什么,他的脸是变形的,而 且固定在一个不变的表情上--张大着嘴,却不发出任何声响,就像是一个活体 标本。整个过程从出现、接近镜头到再次消失,大概不到三秒钟。随后不久,噪 波消失,画面恢复正常。但画面里原来尹杰站着的位置却空空如也,没有了他的 踪影。只听到Helen 疯了一样地尖叫声。 Helen :尹杰……窦炎…… 随后镜头转向相反的方向,快速地离去。隐约可以听到Helen 的哭泣声。 尹杰没有了,窦炎没有了,只剩下Helen 独自在密林中亡命。我只能用“没 有了”这个词,因为在画面上看到的效果就是这样。实际的情况会是怎样,没有 人能够知道。因为看到的人都不复存在了。截至目前为止,八个摄制组成员中的 六个人都被一只无形的手夺去了生命。而且这个恶魔既狡猾又残忍,它划定一个 边界,警告任何人都不得离开。一旦触犯了规则,都将遭到致命的惩罚,没有人 可以幸免。这个结局我已经知道了,我已经知道了Helen 的结局,还有窦炎。他 们永远逃不出去了。现在惟一令我感到好奇的是,突然消失的窦炎为什么会出现 在最后一盘录像带中? Helen 的喘息声越来越粗重。摄像机始终是打开的,我相信她是有意识的。 对于她的专业态度我在之前的录像带中已经领教过了。我不得不承认有时候她的 那种固执到近乎刻板的态度令人厌恶。这种掺杂着道德评判的难题在现实生活中 经常折磨着我们。比如常见的讨论是,假如一个新闻工作者遇到一起突发的灾难, 你是先救人呢还是继续拍摄新闻照片?如果是先救人的话,那些震撼我们灵魂的 照片恐怕永远也不会出现。Helen 坚持在死亡威胁不断出现的情况下继续坚持拍 摄,在专业操守这方面让人钦佩。虽然她也曾声称每个人可以自由选择去留,但 是从她骨子里透出的离去即是可耻的态度影响着每个人的决定。必须感谢她的固 执,我们才有机会看到他们所遭遇的一切。尽管这十分残忍。 Helen 一头钻进一个山洞,然后显然是在一块石头上坐下来。她的喘息声在 空荡荡的山洞中产生很大的回响,似乎还夹杂着一两声哭泣声。虽然画面中看不 到Helen ,但是我能感受到她经过这样匪夷所思的刺激之后,精神一定陷于崩溃 的边缘。她一定十分清楚自己的处境,应该知道自己已经没有机会逃出生天。当 你知道自己已经没有生还的希望,在等待死亡降临的时候,身体中分泌什么物质 才有可能支撑你保持一线可怜的期盼?生下来,活下去,也许就是这样的无奈吧。 由于亮度很低,画面很昏暗。镜头纹丝不动,让人不经意间忘记了还在继续 拍摄。忽然这种平静再次被噪波打破,又是噪波!该来的总是要来,厄运不可避 免地降临了。但是与之前不同的是,噪波的严重程度明显降低,隐约似乎还可以 看到景物的轮廓。这时听到一两声“唧唧”的叫声,就像是海豚发出的声响一样。 Helen “啊”的一下站了起身,往一边闪开。镜头剧烈地晃动着,景物时隐时现 中似乎一个类似人形的东西从镜头前闪过,然后躲到一块大石头后面。我赶忙按 下停止键,将录像带往回倒了一段,然后逐格逐格播放。果然在录像带时间码为 13:00:21的地方开始,出现了一个人形的图像。它从摄像机后面的位置窜出来, 经过镜头前,隐身在一块大石头的后面。随后画面上出现更强烈的噪波,声音已 经完全变成混乱的噪声,但不再是那么单调,而是发出“嗡嗡”的低吼,令人不 安。这时,似乎可以感觉到摄像机向洞口方向突然摇过去,原先昏暗的画面一下 子变得明亮起来。只见明亮的画面被三个黑影遮挡,形状似人又不完全像人的物 体冲向近前。它们散开,占据了画面的左中右位置,像是一个作战队形。停顿了 一下之后,左边的一个向前,走到了大石头后面,蹲下。然后见两个模模糊糊的 身影重合在一起,并发出温柔的“叽叽咕咕”的声响。那一定是它们在拥抱。这 让人联想到母亲重新见到走失的孩子后的场景。一阵更为强烈的噪波之后,突然 画面恢复正常,山洞空荡荡的,洞口外面的大树枝繁叶茂遮天蔽日。在录像带上 被记录下来的这样奇特的画面一共有78帧。由于中国的电视制式是PAL 制的,这 种制式下每秒钟记录25帧。也就是说那些个看似人形的图像一共出现了三秒3 帧。 我的心狂跳不止。我知道我距离改写人类文明史的目标只有一尺之遥。那些 隐身的不断威胁并夺去纪录片摄制组队员生命的恶魔,就是这些看上去高不超过 两米、身体比例酷似人类的家伙。它们携带着一种与录像带磁记录信号相吻合的 强烈电波信号。这种信号也许是它们身体上产生用来识别敌友的,也许是为隐身 而随身携带的电磁发生器。总之到此为止,我不再相信这是传说中的所谓野人了。 它不可能是比人类更低等的类人猿之类的生物,它是我们从来没有接触过的智力 水平超过人类的某种未知的生物。它可能隐藏在地球的某处,也可能隐藏在宇宙 的任何地方。它们来去自由,没有人可以阻挡它们。也许它们是恶魔,是来征服 人类的恶魔。可如果真是这样的话,以它们所具备的力量,我们任何人都不是它 们的对手,人类在这场力量悬殊的较量中早就毁灭殆尽了。它们的目标似乎仅仅 是这些势单力薄的纪录片摄制组成员。他们做了什么令它们如此动怒的事?不由 得我多想,只见Helen 已经提着摄像机冲上陡坡,走出洞口。 站在洞口的边缘,下面是一个陡坡,四周都是次生林。树叶被风吹动发出 “沙沙”声响,蝉鸣声时有时无。这一切让人感到十分惬意,很容易一下子忘了 刚才发生的一切。忽然摄像机向右边转过去,见陡峭的山坡上出现一个人。这人 见到Helen 感到格外惊讶,于是马上停下来,直起了腰。 Helen :窦炎! 窦炎:Helen ! 窦炎手里攥着一件带血的衣服,由于距离的原因看不清楚他的脸。 Helen :你去哪儿了? 窦炎:它们把我放了。 随后他将手中的血衣丢在地上。 窦炎:这是大博的。 Helen 已经忍不住哭泣起来。摄像机跟着她的情绪微微地颤抖着。窦炎从山 坡上溜下来,张开双臂拥抱住Helen 。Helen 已经泣不成声。 Helen :尹杰没有了。 窦炎:都过去了。 窦炎尽管以很快的速度走到镜头的后面,但我仍然看到了他的额头在往下淌 血。录像带在这个时候走到了尽头,画面突然一片漆黑。 我抬头看窗外,已经是阳光初上。从这个办公室的窗子看出去,小街道上偶 然有行人和自行车穿过。我的身边只剩下标有最后一个日子的录像带,这个我在 两天前已经看过。那里面记录了Helen 和窦炎的可怕的结局,我不忍再重复看一 遍。 我看看手表,差十五分八点钟,就要到上班的时间了。我必须迅速离开,不 然会被人发现的。偷偷闯入派出所的罪名可不好担待。 离开派出所并没有费任何周章。值班的警察以为我早到,还主动和我打招呼。 当然,他没看到我怀里揣着的那盘标有七月二十一日的录像带。 -------- 梦远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