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我第二次被他们挟上了汽车,又不知向什么地方进行。这时我心中思潮的起伏 比车轮的行动还迅速。他们要怎样处治我?那匪首所说的第九号是个什么所在?他 取了我这二封信去骗霍桑,霍桑可会得当真进他们的圈套?我起先希望他得了信息 可以设法营救我,现在这刁恶的匪首又把我移换地点,我的希望岂不落了空?那末 我还是束手听他们摆布吗? 或是想个方法自己脱身呢? 种种疑问攒刺我的心房,我的血液几乎要沸腾。事情已经急剧地转变,我不能 不有个迅速的决策。 我的眼睛被扎住,瞧不出我左右二人的情形怎么样。 不过我若使要自救,只有趁这个机会。要是等他们把我送到了另一个地点,匪 党一多,我就更不容易动手。怎么办?我冒一冒险,和他们拼一个死活吗? 我自从被绑以后,始终没有抗拒的表示。故而这两个人在防备方面,比起初时 疏懈得多。上车时,我的右肋边有一支枪口抵着,这时那枪管已经撤去了。又有一 阵阵的烟臭从我的左首里发出。我从呼吸的粗细上辨别,显见那吸烟的是老王。我 又觉得眼睛上裹着的白布,缚得并不算紧,只须我用力一扯,立刻可以脱落。 我开始反抗策划,打算第一步一手把眼睛上的白巾拉下来,一手夺取一支手枪。 若是能成功,就开枪把二人打倒,然后再对付那个开汽车的车夫。万一失败了,我 们在车中争斗起来,或者因此会惊动外面的警士或路人。只要有人来干涉,那我也 可以有自由的希望。 即使不幸完全失败,我也很愿意。 主意定了,我的精神更振作。略一犹豫,我的脑海中仿佛发出一声命令。 “动手!” 我的两手立即应声活动——左手用力把眼眶上的白巾一拉,果真应手而下;我 的右手早也向右侧的肋部里摸过去,希望抢住那小朱手中的手枪,不料摸一个空。 我横目一瞧,那黄脸人的手枪已经藏进了衣袋里去,并不拿在手中了。 “喔,你想逃?别动!再动,我马上开枪!” 黑髭的麻子是拿着手枪的。他的枪口已经抵住在我的左肋。我笑一笑,装做屈 服地把背靠着车座。这一来我的肋部离开了枪口。麻子也松弛些。我采取的策略是 “欲擒放纵”。 就在我略略退后的当儿,我的左拳突然抬起来只用力一拾,拳头就打中老王的 右腕。 阁笃!麻子的枪给击落了! 小朱也动手了。他想捉住我的手。我避过了,我的左手疾忙从背心袋中取出那 把便用刀来。我的右手刚把刀片拉开,麻脸的吼一声,早伸手过来抢夺,我乘势一 刀,恰巧刺中他的右手腕。他不禁一声怪叫。 “哎哟!猪猡,你凶!” 正在这时,我的右肋猛觉有一种东西抵住了。那是小朱的手枪。但是我不顾利 害,仍举着利刀,准备回过来刺那黄脸汉。不料那大汉的巨掌奋命地握住了我左手 的手腕,我手中的刀便失了活动的自由。同时小朱的另一只手向我左手的脉案上用 力一拳,我的刀便不由自主地落在车守。我有肋里的手枪虽没有开放,却始终抵住 着。我再也没有抵抗的能力了。 唉!我到底失败了! “猪猡,你真要找死!” 老王受了我的一刀,怒极了。他又骂了一声,忽把另一只没有伤的左手,紧握 着拳头,向我的脸部打过来。小朱忽然伸手架住了,又发声喝住他。 “住手!这是什么地方?你能动手?” 大汉果然缩住了手。我没有吃眼前亏。这一幕小小武戏,也就告一个段落。 当大汉怪叫的时候,汽车曾略略停顿,接着仍继续进行,速度比先前增加些。 老王既被喝住,默坐在一旁,取出一方半黑半白的手巾,自己裹扎他的伤腕。小朱 重新将手巾给我裹眼睛。那手巾虽被我拉下了,仍套在我的头颈上。这时他的一只 手把手巾给我重新拉上面部去,一只手里的手枪也移在我的胸口。我还想趁势夺取 手枪,但转念一想,这一着势必九死一生,未免太不值得。我第二次又屈服了。 汽车到达了目的地,车厢门开了。两个人各握住了我的一只手,挟着我一同下 车。这时比上车时严紧得多。这一次我觉得只有三层阶石,一进门口便觉有一阵药 物的臭味。我的眼睛既然失了效用,自然不知道这究竟是什么所在。老王在前面引 导,小朱却贴近我的身旁,腰部的枪管始终没有离去。转了几个弯,似乎经过了好 几间屋子,忽而觉得有向下的阶级。我默数那阶级共有八级,地面似乎是水泥。这 里面还有地室呢!果然一到下面,一股潮湿气味刺鼻难耐。又转了两个弯,我就给 推进一间小室。 我的眼睛恢复了自由,才瞧见我所处的地方是一间只有六七尺见方的小室,四 壁都是水泥造的,只有一个通道,是一扇五尺多高三尺多阔的黑黝黝的门。小室的 一角里放着一只板榻,榻上铺着被褥,榻前有一只半桌和两只方凳:像是一间优等 囚室。上面有一盏电灯,这时正自亮着,光线不大亮。我计算这当儿谅来还没有过 正午十二点钟。这里既在地下,除了这一盏幽暗的电灯以外,真是暗无天日。 我坐定在板榻上。老王向我凶狠狠瞅一眼,先退出去,他到了门外,站住了似 在和什么人谈话。小朱仍站在我的面前,瞧着我高声吩咐。 “安静些。要是你轻举妄动,只有自己讨苦吃。你领会吗?” 我默然不答,只冷冷地向他瞧了一眼,他向我笑了一笑,也就退出室去。接着, 室门关上了。滴喀一响,外面下锁了。我就成了笼中鸟! 我怎样对付他们呢?事实上可有什么办法?我为公众服务,结怨了匪党,此刻 落在他们的手中,生死原不在心上。只是我一想到我的妻子佩芹,未免有些儿不安。 伊一定以为我此刻还在霍桑那里,怎知道我已经身处绝境。我可能通一个消息给伊 吗?莫说办不到,就算办到了,伊得信以后又将怎么样?我又想起霍桑。他此刻是 否已经接到我的信?如果信已投到,他将怎么样应付?据情势推测,这班匪党的组 织如此严密,确实厉害。他们又有这样秘密的地牢,若不深悉底细,谁又能够直捣 匪穴?我瞧那匪首的头脑确是很冷静的。 他既能干那大华银行的案子,可见他所说的他手下人才众多,确也不是虚言。 不过他们既然没有把我一枪打死,我自然还有希望。“一息尚存,此志不容稍懈。” 这是霍桑的人生观,我也有同样的抱负。 我开始准备用我自己的力量,设法脱出牢笼。我站起来,先把指头在那水泥的 壁上轻轻地弹击,都是很坚实的,休想有脱逃的机会。我又走到室门旁边,视察那 扇门。门是用铁皮包的,里面是某种坚木,门外有铁闩反锁着,显然也没有法子想。 我支用脚踏踏地,地的坚实更甚于壁。只有上面暗黑的承尘,我还把握不祝不过希 望也一定很少。怎么办? 这是个坚实的地牢,我赤手空拳,有什么法子呢? 砰! 一声枪响从铁皮的门外传送进来。我心里一惊,不由不倒退两步。有什么变瑞 来了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