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霍桑沉默了一下,又说道:“你脱稿以后,这屋于里有人进来过吗?” 我说道:“房间里只有我和费、成等三人,成方才出去,你或许已见到。他— —”费德之从旁插言道:“怎能说没有人来过?刚才乔一雷就进来向我借笔。他站 在你的书桌旁侧,你怎么没有看见?” 这才使我想起来,我在写信的时候似乎有一个人在近侧,由于我全神贯注,没 有抬头看清楚他是谁,所以就记不起来了。 霍桑忽两眼仰视而问道:“包朗,这可信吗?你果然看见乔一雷进来吗?” 我呐呐然答道:“仿佛有这回事,因为我没有留意他和我有隔阂——”我的话 说得吞吞吐吐。 霍桑急忙问道:“什么?你和乔一雷之间有过不愉快的事吗?” 我答道:“确实有过。一个星期前,为了比赛网球,彼此口角起来,直到今天, 见面彼此不讲话,只白白眼而已。” 霍桑掀着眉峰说道:“有这样的事,我竟没有知道。” 他瞧一瞧费德之说道:“乔一雷到里面来逗留多久?就是为了借一支笔吗?还 有其他事吗?” 费说道:“他留了大约五分钟,拿到了笔以后就出去,没有其他事情。” 霍桑道:“然而试卷已经遗失,你认为与他有没有关系?” 费德之油然道:“这我怎么知道?你为什么来盘问我呢?” 霍桑说:“不是我盘问你,是我们私下讨议一番。现在从你角度考虑有什么意 见?” 费德之说道:“以势而论,乔所站的地方,刚好在包君书桌的后面,固不难乘 间隙将试卷藏匿起来。但是他不和包君同一班级,试题不同,偷去何用?” 我说道:“有谁知他不会因为嫌疑而暗中毁我的试卷,也许他要报以前的宿怨 呀。” 费接嘴道:“对,这句话说中要害,但是必须得到证明,方可确定。霍桑,你 能胜任这桩事吗?” 霍桑用手抚摸着下巴并不回答,稍隔一会儿才对费说道:“德之,请你暂时离 开房间,容我和包朗商议一下。但是这件事必须严守秘密,不要让旁人知道。” 费德之听到这里,像专制国家里的大臣们捧得沼书一般,立刻应声自然而然地 走出房间。我心里依旧惶惶不安,相当怨恨霍桑采取的不近情理的措施。 霍桑说道:“包朗,你且静下来,想一想,能不能指出试卷确实在什么时候丢 失的?” 我沉思一下,说道:“我心绪紊乱,也提不出确切的证据。而现在你放费德之 出去,不无举措失当。” “什么?你不是怀疑他偷的吗?” “像你所说那样,你可知道这孩子素来不知检点。也许他偷藏了我的试卷,去 卖给他人亦未可知。” “如果是这样,乔一雷就和这件事没有关系了。” “这也难判断,我头脑昏昏沉沉,拿不定主意。可是你仓淬之间让费德之出去, 实在失策。我的试卷如果是被他偷去,现在岂不是给他一个移赃的机会吗?” 霍桑微笑地说道:“话虽这样说,可是你为什么不责怪自己而责怪别人呢?方 才你不是也让成登出去的吗?” 我目瞪口呆,不能立即回答。隔了一会儿,红着脸说道:“不错,我怪罪于你, 太苛刻了。成登和我同一班级,试题相同,从形势判断,不能说毫无关系。况且他 方才扶着头穷思苦想,好像久久不能完成,等到我遗失试卷,在搜寻的时候,他忽 然离开,固然也有可疑之处。” 霍桑的眉尖深锁,沉吟了一下,似乎也有抓不着痒处之苦。 我催促他道:“霍桑,你究竟怎样打算?我的试卷是谁偷去的?” 霍桑有条不紊地说道:“根据你的推算,疑点不在一个人身上,似乎三个人都 涉及。 现在姑且勿下结论,能不能先请你回答一句话?“ 我说道:“是什么?” “方才你说试卷的完成是由于令堂的来信起到了引线的作用。信中讲些什么, 能否见告一二吗?” 我犹豫不答而后说道:“这又是为了什么?难道试卷的遗失,和我的母亲发生 关系吗?” 霍桑道:“虽然未必如此,但是你没有听说过寻根究底是侦探家应有的职责。 你果真希望我帮助你找试卷,请你不要有什么顾忌。” 我无可奈何,略顿一顿,就从怀中拿出母亲的来信递给霍桑。霍一面笑一面开 启信封、将信朗读出来。 朗儿知悉:昨日收到你的信,知道学校假期临近,已开始考试。我深深希望你 努力应考,不要疏忽放松,不要辜负家里人对你殷切的期望。月初你舅母来,我稍 微透露了一下你的意愿,想和她的慧殊作为终身侣伴。你的舅母大喜,立时允诺, 并且说不单是她喜欢你做她的女婿,就是慧珠本人也很有意思。看形势,这件事当 可圆满地成功。这样,我的心事可了,而你的幸福也随后就来。况且——霍桑朗读 到这里,我不胜羞惭,急忙把信抢过来,不让他再读下去。 霍桑沉吟一下,大笑一声,说道:“好呀!这样的好消息,无怪你喜乐得出神 了。但是为什么讳莫如深,不让你的好朋友向你道贺呢?” 我说道:“不要开玩笑。现在试卷已失去,限期短促,我拿什么去交卷?况且 这个时候我脑汁如沸,连一个字也背诵不出来。如果你同情我,不是应该将祝贺改 为悲通吗?” 霍桑忽然拿出表来看,然后一跃而起说道:“东西在了!不要忧愁,不要忧愁 ;姑且少待一会儿,我一定为你侦察到手。” 霍桑的声音还没有断绝,他就很快地走出去。形状有些疯癫。我大为疑讶。霍 桑的话是真还是假?为什么在一瞬间就自信能成功?是不是纯属为了我忧郁的关系 而来安慰安慰我?我沉沉而思,还是想不出来。越是思索越感到烦闷,头脑像要裂 开来似的。突然间砰的一声霍桑又从外奔跃进来。我见他神色仓惶,好像已有些眉 目。这时候我的心如小鹿般的撞个不定,竞无法克制。 我颤着声音问他:“霍桑,事情怎样?试卷有没有下落?” 霍桑大声道:“案子已经破了!岂止下落?” 我喜出望外狂呼道:“真的吗?是谁把试卷偷去?你能把人交出来吗?” 霍桑笑道:“这有什么不能?人赃都已得到了。” 我惊讶地说道:“神乎其技,你真是名不虚传呀!然而谁是偷盗者?是乔一雷 吗?” 霍桑道:“不,你的念头是错误的。你想一想,他虽然和你有隔阂,然而试卷 在你肘腕旁边,他怎敢贸然动手?投鼠忌器,他也不至糊涂到如此。” “你的话不错。那么一定是费德之偷的了。” “也不是,他平时行为不检点,也不会像你所说的偷了试卷去卖钱?至于他那 种瑟缩的可怜相,无非是因自己的声誉恶劣,有自卑感怕招人怀疑而已。你没有注 意这一刻点,就误认为他有偷盗的嫌疑。如果再回想一下,必然要哑然失笑了。” 我听到这里,目不转睛地望着霍桑,真是目瞪口呆,好像走到迷阵中去。霍桑 斜眼瞧着我,在暗笑着。 我泛红着脸说道:“我钻到牛角尖里去了,所以放掉了真的窃贼而不加怀疑。 现在知道我的过错了!” 霍桑吃吃地答道:“辨辨你的话味,在你的意想中果真有窃贼。试问窃贼是谁? 能不能告诉我听听?” 我说道:“偷试卷的既然不是费和乔,那么不是成登又是谁呢?” 霍桑抚摸着他的手掌说:“我知道你定会说出这句话。实际上他们都不是。我 知道成登的为人庄矜而有节概,鼠窃般的行为是不屑一顾的。看人论事要从大处远 处着想,不能局限于一点。你所猜测的,真所谓偏于一隅了。” 我既感到惭愧又有些惊讶,真是摸不透其中的奥秘,有些惘然若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