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艾园准备早餐,任森仍然有事做,因为曾经被血污染的那一块地面尚未处理。 “用洗衣粉洗刷是否可以呢?”艾园提议道。 “不行,因为无论你如何洗刷,也不一定能洗刷干净。只要任何缝隙里还残 存一丁点儿血迹,警察都有可能查出。另外,你洗刷后的废水如何处理呢?如果 从水槽或抽水马桶里排出去,则势必又会污染水槽及抽水马桶,污染的范围反而 扩大,正所谓越忙越乱。” “那怎么办呢?”艾园手足无措了。 “有办法,”任森微笑着说,“我们可以用火烧,血液是蛋白质类物质,只 要烧一下,活性就全部丧失了,无论是血型还是DNA 就全都查不出来了。” 于是,任森找了一些破布与一根短棍,扎成一个火把状,上面浇些汽油,点 上火之后,就把粉笔所画范围内的地面仔仔细细地烧了几遍,即使有少量血液渗 到小缝里,估计也烧焦了。接下来,艾园用洗衣粉加些热水用刷子用力擦洗,把 上面的污迹全都擦掉了。 “即使警察怀疑,但他们既找不到尸体,在这儿又查不到任何蛛丝马迹,也 是无法证明我们有罪的,至多是怀疑而已。”任森说道。 早饭后,任森和艾园正准备好好睡一觉,这时,电话铃又响了起来。由于已 经把尸体移至别处,两人心中有了些底气,但听到这电话铃声,依然有些犯怵。 “喂”任森的声音轻微的发颤。虽然故作镇定之态,然而难掩内心之恐惧。 “您二位辛苦了,忙乎了一夜。”仍然是凌晨二点钟打电话的那人,仍然是 那语气。 “你什么意思?” “哈哈,你还要装糊涂?你们又把尸体搬家了不是?那东西现在正在芦苇荡 里飘着哩。” “……”任森说不出话了,他感到眼前一片漆黑。完了,完了,他的精神就 要崩溃,他快要发疯了。也许真疯了还好一些呢,如果真的疯了,就没有这些烦 心事了。他现在还真有些羡慕他自己的妻子。 “喂,你在听吗?”话筒里又传出那一字一顿的讨厌的声音,“其实,您二 位是白忙乎了,您没看窗外?已经下雨了,昨天晚上的天气预报真准呀!即使你 不去移尸,那车轮印子也会被雨水冲没了的,您二位为什么不看天气预报呢?不 过,被冲没了的并不是那车轮印子,而是我那50万呀!我知道今天要下雨,我要 保证我那50万,所以昨夜不得不激你一下,我就知道你受不了这一激,你肯定会 去移尸,哈哈!果然不出所料!况且那尸体躺在矿洞里似乎也不太安全,因为你 们随时可能悄悄地把它转移到别处,如果真的如此,我还向谁要钱呢?现在好了, 它漂在芦苇荡里,你们即使想再转移,恐怕也找不到了吧。准备钱吧!否则我就 把照片交给警方。” “什么照片?” “您二位把尸体扔进芦苇荡的照片呀!为了保证我的50万,我必须有可靠的 证据,像车轮印子那样逢雨即坏的证据有什么用呢?所以第二次跟踪时我带了相 机,幸而天已蒙蒙亮了,拍得还行。可惜没带摄像机,否则您二位喊号子时的动 作都可拍下来,那多精彩呀!哈哈!准备好钱吧,我还会打电话来的。” 任森哑然无语,呆呆地看着窗外的雨丝,他像一尊石膏像一样一动不动。 任森躺在床上,默默地看着天花板;艾园则侧身伏在他的怀中,仍然在暗自 落泪。虽然一夜未眠,但现在却是豪无睡意。这几个小时发生的一切太出乎意料 了,太怵目惊心了,简直就像一个噩梦一样。如果是个噩梦就好了,梦境再可怕, 也有醒来的时候。可是,刚刚发生的一切,将会牢牢地缠住他们,令他们永远在 噩梦中挣扎、呻吟。今天是8 月16日,噩梦已经开始! “那个打电话的人是如何跟踪的呢?”任森独自思索着,“艾园监视着车后, 并没有发现任何车辆跟踪。况且,在环城路通向矿山的丁字路口又让艾园下了车, 躲在大树后仔细观察。非但没有任何车辆驶往矿山方向,连环城路上都未见一辆 车子。由此可见,肯定是没有人跟踪。不过,不妨用换位思考的办法来设想一下。 敲诈者理应想到,我们在接到他的第一个电话后可能会再去矿山移尸,并且,我 们在途中肯定要严密监视有没有人跟踪,这就会给他的跟踪带来麻烦。在这种情 况下,他怎么办呢?他既然认为在他的恫吓下我们多半会去移尸,那么他为何不 提前到矿山去,而以逸待劳呢?是的,就是这样的,他提前到了矿山,把他的车 子藏到我所看不见的地方,自己躲在暗处,目睹我搬出尸体,然后他悄悄在后跟 踪。而我们由于一直未发现跟踪者,在离开矿山后就疏忽大意了,不再注意有没 有车辆跟踪。而且天又快亮了,心中急于到达目的地把尸体扔掉,所以根本没想 到会被别人拍照,真是大意失荆州呀!” 想到这儿,任森算是想明白了如何被跟踪的过程,但已经晚了,他长长地叹 了一口气。可见,智者千虑,终有一失呀! “我们现在怎么办呢?难道就没有什么办法了吗?”艾园见他叹气,低声问 道。 “不要害怕,我会慢慢想办法的。”任森看到艾园那惊恐而忧郁的目光,无 限怜惜地安慰他道,“不过,现在是我为鱼肉,他为刀俎,我们暂时只好示弱, 听其摆布,再慢慢想办法了。” “我有一个主意!”艾园猛然坐了起来,目光中出现一些儿激动,似乎她想 出了什么办法,“我们今晚再辛苦一趟,我们再去把那尸体捞起来,运到一个远 远的地方埋起来。这样一来,那人拍的照片就威胁不到我们了。这次我们仔细提 防,决不会让他再跟踪的。” “可是,”任森叹了一口气慢慢说道,一边又把艾园拉到自己的怀中,“我 也曾想过这个办法,但是已经几乎不可能了。第一个问题是,那芦苇荡横亘几十 里,我们的车子沿着那周围开了大约半个小时后才把尸体扔下去的,在那半小时 的车程中,我们所见到的芦苇荡的情景几乎都是一样的,不同的地点都有相似的 景象,根本没有任何标志性的特征。所以,即使我们再跑一趟,也找不到先前抛 尸的地点了。如果天不下雨,我们还可以根据车轮印子来寻找,但小雨一直在下 着,估计车轮印子也给冲模糊了,等到晚上,就更看不见了。压根儿就不知道抛 在何处,又如何去寻找呢?第二个问题是,要想把一百多斤重的尸体从泥水中捞 出来,决非易事,还必须有一些工具,比如小船,长竹竿,抓钩等等。所以这个 办法恐怕不行。” “既然连我们自己都找不到抛尸的地点,那么,即使那个打电话的敲诈者也 肯定找不到那地点。既然那儿根本没有什么特殊的标志性物体,即使有照片也很 难判断那抛尸的地点,那我们还怕什么呢?干脆不理他得了。” “不行,我们已记不清抛尸地点,是由于我们抛掉以后就不想再回去找它。 可是,那跟踪者就不同了,他的目的是敲诈,他必须要随时都能找得到尸体,因 此,他在照完相后肯定在那附近做了什么标记,并且很容易就能认出来。如果他 把警察带去,警察人数众多,工具齐全,很容易就能找到尸体。至于他到底做了 什么标记,我们根本不知道,我们即使再去一趟也找不到。”任森摇了一下手, 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如果我们立即逃走,行不行呢?那人肯定还没有报警,还在等着收钱。” 在把谭富贵打死之后,我当时曾想过逃走的办法。我有个大学同学是苗族人, 毕业后,他放弃在城市工作的机会,回到苗族山寨里去当医生了。如果我们逃到 那儿,肯定无人知晓,我可以在那儿行医,那地方交通闭塞,民风淳朴,完全是 另一个世界,况且离边境又很近。可是当时我想,只要我们把尸体扔到矿洞里, 就可以安然无事,所以根本没想逃走。而现在就更不能逃走了。如果我们一逃, 那打电话的人得不到钱而恼羞成怒,肯定要去报警,他有照片为证,警察是会相 信他的。由于他必定在我们抛尸的附近做了什么记号,他带警察很轻易就能找到 尸体,这么一来,我们两人就要被通缉了。而终生被通缉的日子是很不舒服的。 所以这个办法也是行不通的。“”那我们就只好乖乖地付钱了吗?“ “现在连对方是谁都不知道,只好付钱了。” “如果付了一笔钱,他再要怎么办?” “我们现在的首要问题是赢得时间,所以先付第一笔,稳住阵脚,慢慢想办 法。” “他要50万,难道我们就要付给他50万吗?” “我们当然要讨价还价,比如,我们先付20万,但是,我估计不久之后,他 还会再打电话敲诈的。我们现在别无他法,时间拖得越长越好,现在天气炎热, 再过些天,那尸体就会慢慢腐烂掉的,况且,他只要收了我们的第一笔钱,就暂 时不会去报警,否则如果一切公开,我们虽然会判重罪,但他也逃不掉敲诈罪呀! 他为何不好好享受那20万呢?”任森胸有成竹地说。 任森估计,那人今天不会再打电话来了,明天,甚至是后天,他再打电话就 是要收钱了。因为,仍然用换位思考的办法,任森与艾园既然杀过人,那么就会 毫不迟疑地再杀一次目击者,可是,苦就苦在不知目击者是谁。所以,那打电话 的人是决计不会露面的,否则就是不想活命了。但如果不露面,又如何收钱呢? 任森猜想,他八成会采取银行转账的方式。如果用转账的方式把钱转到他的账上, 那么任森将不难查出他的身份,这样仍不安全。所以,他必须用一个假姓名开一 个银行账户。估计,今天他首先会去找非法办证的人去做一个假身份证,然后再 用这个假证去开一个银行账号,这样,岂不是万无一失呢!于是,任森肯定,那 人要二、三日后才会再来电话。 “看来,我自己也要去办一张假身份证呢,只有这样,在转账时才不会在银 行留下我的真实姓名。”任森无可奈何地说道。 最最令人头痛的问题是,那个对手究竟是谁呢?无论什么样的较量,必须了 解对手,才有可能胜算。可是,现在的对手是无名氏,来无影去无踪,根本摸不 到边,在这样的较量中,连一丝儿胜算的可能性都没有。“必须首先搞清这位无 名氏是谁,他是干什么的!”任森暗自下了决心。 任森上午查完病房后,就到医生休息室里睡了一觉。这一觉睡得还真塌实, 因为他已经精疲力竭了。 到中午12点左右,护士小王到食堂为任森买了一盒午饭、一盘生菜和两个鸡 腿。小王拿着饭菜来到医生休息室,看到他还在睡,而且睡得那样香,发出均匀 的鼾声,就没有叫醒他,只是坐在床旁的椅子上默默地守候着。 小王是前年从护校毕业来到外科当护士的。小王漂亮、活泼、性格直爽,大 家都很喜欢她。她来后没多久,就逐渐对任森有了好感。这一方面是因为任森为 人诚恳、忠厚、业务精湛,另一方面是因为小王特喜欢任森那温文尔雅的气质。 后来听说任森结婚时上当受骗的经历,她就更加同情他了。当她知道任森与艾园 的婚外情后,她对任森的看法不但没有改变,而且还为他感到高兴,因为她希望 他幸福。 “若是你没有与艾园相好,说不定我会占据你情人的位置呢!”她一边凝神 望着任森,一边暗自想道。她似乎感到面颊有些发热,从手袋里掏出小镜子看了 看,只见两腮现出了两朵红云,她羞怯地笑了起来。 她看看挂钟,已是12点半了,于是把饭与鸡腿放到微波炉中热了一下,然后 轻轻地把任森叫醒。 “你脸上怎么青一块,紫一块的呢?”小王关切地问道。 “噢,没什么,出了一点小事。”任森一边大口地吃着鸡腿,一边简短地回 答。 小王心中思量道,或许是他那疯老婆打的吧,只是讲不出口而已。小王叹了 一口气,她为任森感到惋惜。 午饭后任森向主任请了个假上街买了各种器材和零件,傍晚回到艾园的公寓, 就开始忙碌起来了。 他已经进行了冷静的思考,首先要查清楚那敲诈者是谁,他究竟是什么样的 人。 第一,那敲诈者应当就住在这附近,他认识艾园,也见过任森,并且平时一 直在注意艾园,否则他如何得知这里的电话号码呢?从小区的物业管理处很容易 查到艾园的电话号码。昨夜他跟踪到矿山回来之后立即打来威胁电话,可见他早 已得知艾园的电话号码,因为下班后物业办公室就关门了,无法再查到号码,那 号码必然是以前早就查好的。可是小区里有上千住户,他为何偏偏要记下艾园的 号码呢?可见他一直对艾园有所关注。而一个男人,为什么一直暗暗关注着一个 已有男友的女人呢?由此可见推论,他可能是单身未娶,也可能是婚后离异,也 可能是个色鬼或是性变态,而对艾园垂涎三尺吧。 第二,那敲诈者的职业性质应该是闲散型的,或者就是无业。因为一个有着 正规而且严谨职业的人,白天忙碌了一天之后,是不会在深夜还关注街头巷尾的 闲事,窥视别人的隐私的。 第三,他还是一个很难对付的人,有着比较高的智商和较丰富的社会经验, 可以说是老谋深算。从他电话中的谈吐以及他巧妙的跟踪技巧,便可以推断出这 一点。因此,他的年龄不应该很年轻,至少应当有35岁以上。对付这样的人,不 得不小心!如果不及早想办法,恐怕后患无穷呢! 经过深思熟虑之后,任森已经想好了查清这敲诈者真实身分的一个办法。 既然那敲诈者是附近的居民,那么他每天必定会有意或无意地多次经过艾园 的公寓附近。对于他而言,目前最重要的事就是如何敲诈到那笔钱。因此,他肯 定会随时关注艾园与任森的动向。根据心理学的分析,他在经过艾园的楼下时, 多半会抬起头来看看艾园的窗口。那么只要注意到谁在观察艾园的窗口,就有可 能找到他。 任森今天下午上街购买的,就是有关摄像器材、望远镜等一应物件。 任森把两个摄像头分别安装在客厅窗户上沿的左右两角,分别瞄准楼前道路 的两个路口。从显示器的屏幕上,虽然看不清过往行人的面容,但却能清晰地看 到他们的姿势、服装和动作,并能把这些图像自动地记录下来。 任森又在厨房的窗口边安放了一个支架式望远镜,便于对附近区域进行监视。 在白天,他用一块旧布盖在望远镜上,以免引起对面楼上住户的注意。在晚上天 黑后,任森就可以把厨房的灯关上,自由地用望远镜进行观察。 把这一切都布置好以后,任森坐在沙发上,静静地抽着烟。“再过两三天, 至于那敲诈者是谁,或许就可以见分晓了吧。”任森想道。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