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现在,艾园一看到电话机,心里就直犯怵。有时一听到什么异常的响动,立 刻就心惊肉跳的。 可是,第二天一整天都没有电话。 今天是第三天,已经快到晚上10点了,艾园下班后回到公寓,一进门就问: “今天来电话了吗?” “到现在为止还没有。”任森靠在沙发上悠闲地抽着烟。他已经从极端的惊 恐中逐渐恢复了冷静。“不过,今晚可能要来电话。” 艾园去洗了个澡,任森拿着电吹风,为她吹干头发。这时,电话铃响了。因 为早有心理准备,所以任森心中并未发慌,语气也镇静了许多。 “喂,哪位?”等电话铃响了四下,任森才拿起电话。 “少废话,钱准备好了吗?”是敲诈者。 “你要多少钱?” “50万,一口价。” “请你别开玩笑,你就是把我卖了也不值50万,我到哪儿弄50万给你呢?” “我如果把照片交给警方,你俩的小命就没了,50万买两条命不贵吧!” “这道理我懂,可是我确实拿不出来这么多钱,又有什么办法呢?你如果真 的报警我也没办法,只好听天由命了。” “那么,你能拿出来多少?”看样子,对方的口气软了些。 “我只有15万,再多就没有了。” “不行,15万绝对不行!两条命15万太便宜了!”对方语气坚定地说。 “15万也不错了,你想想,你只忙乎了一夜,就得了15万,多轻松呀!我一 年工资才两万,你应当知足了。” “无论如何得20万,这是最后的底线!否则,我就不客气了!”对方恶狠狠 地说。 “好吧,我明天把股票卖掉,凑足20万给你吧。不过,明天卖股票的钱后天 才能取出来,我后天交钱吧。如何交钱?” “你后天上午10时前,到工商银行,把20万现金转到我的账户中去就行了。 我的账号是*********.10时前一定要付款,不要耍滑头,否则,有你好看的!” “现在我的命捏在你手上,一切唯命是从。不过,你那照片何时给我呢?” “你放心,收到钱后,立刻给你照片!” 对方立即挂断了电话,从刚才对方的语气中,可以猜测到对方的得意劲儿。 任森从来电显示中抄下了对方的电话号码,对方已经打来三次电话了,但每 次的电话号码都不同,看样子,是从不同的公用电话亭打来的。真是一个老奸巨 滑的老狐狸呀! 任森在天黑以后就把两个摄像头今天一天所摄下的结果进行了检查,他先按 快放键进行搜索,发现有三个人有抬头向客厅窗口这边观望的动作。然后他又按 慢放键重新审视,发现这三个人分别是:一位中年女性,两位男性,其中一位较 年轻,一位看似中年,那中年男子两次经过时都曾有过抬头动作。但由于任森对 这个小区的住户不太熟,所以他不认识这三个人。 任森把艾园叫到摄象机旁,让她辨认一下。结果这三个人艾园都认识。那中 年女人是一位中学教师,住在与艾园同一座楼上505 室,而那年青男子也住在这 个楼上,大约在六楼,好像是个公司职员,刚新婚不久。至于另一个中年男子, 那是一个发型师,叫陶二宝,在前面大街上的梦园理发厅工作,他家住在对面楼 上的306 室,听说此人独身,家中好像只有一个老母与他住在一起。 “那家美发厅的生意好像不太好吧?”任森问道。因为摄像头所摄的结果与 他先前的三条推理比较吻合,所以他有些兴奋。 “你怎么知道的呢?那里生意是不太好,每天上午几乎没有客人,下午才有 一些客人,所以那里的美发师上午大多在家休息,只留一、二人值班,下午才有 些事做。” “他是未娶呢,还是离婚呢?” “听说从未结过婚,以前曾谈过一个对象,但因为他性格怪异,所以对方跑 掉了。” “性格有哪些怪异呢?”任森忙问。 “具体也不清楚,只是听人家说,他有些变态吧。你打听他干什么?难道是 他……” “是的,”任森兴奋地说道,“如果我推测不错,那么很可能他就是那位敲 诈者了,但目前只有80% 的把握,还不能确定。他大概有什么机动车吧?” “他有一辆摩托车。” “这就对了,下一步,我要设法确证他就是敲诈者,如果知道了对方到底是 谁,那么在搏弈中胜算的把握就大多了。” 至于那位中年女性与那位年青男性,他们又为什么抬头朝这一方向看呢?那 年青男子或许是抬头看一看正站在窗口目送着他的爱妻吧?而那中年女子或许是 因为天气不好而看看家中的窗户是否关好了吧?但这一切都是推测,那两个摄像 头明日还要继续监测,最后结果要再等几天才能知晓。 任森看看钟,已是11点了。艾园已经上床了,他独自走进厨房,坐在望远镜 旁。在黑暗中,他把望远镜瞄向对面那座楼的306 室。他突然发现,那窗口的窗 帘被折起一个小角,从那小小的空隙里,有一台望远镜正对着艾园的这套公寓呢? 任森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自从杀人抛尸以后,已经一个星期过去了。从谭富贵的保险箱中取出的20万 现金已经汇到敲诈者的账户里去了,而敲诈者也已从邮局寄来一封挂号信,那里 面是一张底片,从那底片上可依稀看出两个人在芦苇荡中抬着尸体的情景,不过 由于当时的天只是蒙蒙亮,所以两个人的面部都很不清晰,而那芦苇荡也是灰蒙 蒙的,根本看不出任何标志性的特征。 艾园依旧每日去红玫瑰小饭馆上班,任森则在医院照常工作,一切似乎又恢 复到以前的平静,表面上看来与以前没什么变化,可是,任森每天却在努力思考 着,忙碌着。 任森在寻求着确证陶二宝就是那敲诈者的具体方法,他一定要证明这一点, 否则后患无穷。他每天检查摄像头的监测结果,连续几天的监测表明,陶二宝是 唯一的嫌疑人。 但唯一的嫌疑人并不代表着他就是打电话的人,90% 的可能性并不代表着100%, 必须准确无误的证明才行。 任森在努力思索着。 终于,他萌生了一个证明的方法。 他让艾园去查明附近几条街上所有公用电话亭的号码。他用了一张大白纸, 画出附近区域的地图,标上每个公用电话亭的位置。在这附近几条街范围内,一 共有23个公用电话亭,他把每个电话亭的电话号码记录在这张地图上相应电话亭 位置的旁边。这样,只要下次陶二宝再打来电话,立刻就可以从这张图上查出他 是从哪个电话亭打来的电话。 陶二宝以前打过三次电话是从不同的电话亭打出的,但那三个电话亭都在上 述23个电话亭之内。因此可以推断,他下次如果再打电话,也很可能在这23个电 话亭之内。 任森从医院的药房中拿回了一瓶浆糊状的物质,那是他央求药剂师为他配制 的,虽然那药剂师并不知道任森要用它做什么。那浆糊状物质看上去与普通浆糊 一样,无色无味。如果用牙签蘸一点儿,在别的什么地方比如什么塑料板上一擦, 看上去什么也没有,可是如果用紫外灯一照,那塑料板上擦过那特殊浆糊状物质 的地方就会发出绿色的荧光。 一切准备就绪之后,剩下的就是等待了。 任森确信,他的等待不会落空。 杀人抛尸后已经一个多月过去了,生活似乎没有什么变化,一切都照常进行 着。艾园的心情正慢慢恢复,噩梦仿佛已经过去,她对任森更加温情、更加依恋 了。她现在颇为欣慰的是,任森每夜都在此与她共度,只要任森在,一切都不足 畏惧了。 可是任森却清醒地认识到,噩梦并没有结束,更严峻的挑战还在后头。面对 着如此温婉靓丽、楚楚动人而又曾饱受创伤的爱人,他必须挺起男人的胸膛,勇 敢地面对一切,即使拼却自己的性命也在所不惜。把什么都想透了反而变得无所 畏惧了。如果说,任森在以前抛尸、移尸、承受敲诈的时候还感到恐怖与胆怯, 那么现在他反而是“英勇无畏,视死如归”了。 他深信那敲诈者还会继续敲诈。像那种宵小之辈,贪欲是没有尽头的。 他暗自已经在构思着一个计划。 第一步,必须确证陶二宝就是敲诈者。不过,这要等他再打电话来时才能确 证。 第二步,要彻底消除后患。 他空闲时经常一边抽着烟,一边注视着由敲诈者寄来的那张底片。那底片的 背景是灰蒙蒙的芦苇荡,无边无际。从那照片上看不出任何可作为标识的东西。 如果敲诈者彻底地消失,没有了敲诈者的指认,光凭这样的照片,警察在那浩瀚 几十里的芦苇荡中如何才能寻找出那照片中所显示的地点呢?而且,已过去了许 多时日,那尸体早已腐烂得皮肉全无,要想判断出尸体身份也非易事,更何况从 底片上两个人的影象根本就不能确证是任森与艾园。 因此,只要敲诈者消失,即使还有另外几张类似的底片被警察获得,也不能 说明什么问题。任森渐渐地下了决心。 但是,在设法证明陶二宝就是敲诈者之后,用什么办法使他消失呢?后果又 如何呢? 任森陷于深深的思索之中。 陶二宝有一个母亲,他会不会把这一切告诉他的母亲呢?陶二宝有没有什么 酒肉朋友?他会不会在酒足饭饱之后流露出他敲诈成功之事?他有没有什么关系 密切的女友?他有没有写日记的习惯呢? 由于陶二宝属于思虑周密、老谋深算之辈,因此他不大可能把详情说给任何 人听。但他会不会以吹嘘为目的而有所暗示?这样,也不排除他周围的人对敲诈 一事有所察觉。况且,他敲诈得手之后必定比以前大手大脚,他周围的人岂不会 从中窥出一些端倪? 如果设法杀死陶二宝,警察自然会进行调查询问。倘若有人举报敲诈一事, 则任森与艾园将难逃嫌疑,因为他们将无法提供不在杀人现场之证明。 如果杀死陶二宝后再抛尸芦苇荡或其它难于发现之处,其母必然报案,说不 定还会同时举报敲诈之事,任森与艾园也将难逃嫌疑。如果陶二宝还有剩余的底 片,而且再落入警方之手,警方说不定会大面积搜查芦苇荡。即使三年五载之后 才发现陶二宝尸体,根据现今的DNA 技术也能证明其身份,到那时,任森与艾园 又如何为自己辩白?况且,如果任森与艾园在杀死陶二宝的过程中稍有疏忽,他 们将遭受灭顶之灾!谁又能保证没有疏忽呢?上次谭富贵拳头上的血迹不就是一 个例子吗? 如果陶二宝不再敲诈,那么,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岂不皆大欢喜? 可是,根据任森的估计,陶二宝再次敲诈几乎已成定局! 如何才能做到既能使陶二宝死亡,而自己又能提供不在杀人现场的证据呢? 任森深深地吸进了一口烟,闭上了眼睛,紧紧地皱起了眉头。 果然,不出任森所料,电话又来了。 “既然暴风雨要来,就让它早些来吧!”任森这样想道,内心已然下定了决 心。 “喂,是哪位?”任森镇定地问道,其实他已经知道对方是谁了,来电显示 的号码正是那23个号码之一,不过与前三个号码都不同。 “哈哈,大概你早把我给忘记了吧?最近手头有点紧,请你再借些钱给我。” 对方仍然慢吞吞地说着。 “才给你20万,仅仅1 个多月就花光了?你当我是开银行的吗?” “最近炒股被套住了,需要点钱补股。” “我的确没钱了,再有钱也填不了这无底洞呀!况且上次已把所有的钱都给 你了。” “少罗嗦!向你借钱是对你客气!我这里还有芦苇荡的底片,也许警察对它 蛮有兴趣的,你到底给不给钱?”对方强硬起来,说话速度也变得快些了。 “你怎么还有底片?你到底有多少底片?” “就这一张了,再付我10万就两清了。否则,有你好看的!” “…………”任森有意迟疑了一下,其实他内心早已胸有成竹了。“那么我 明天找朋友借一点钱,不过,最多借5 万,怎么样?” “好吧,5 万就5 万。” “但我不知道能不能借到,我一定尽力,你把你的电话号码告诉我,我借到 后给你打电话。”任森明知他不会告知电话号码,但却有意这样说。 “你想得倒美,把我当傻瓜耍吧?我明天打电话给你。” “我明天忙,回来比较晚,你9 点后再打电话吧,但你一定要把底片给我!” “好的。”对方挂断了电话。 任森放下电话后沉默了片刻,对艾园说:“你明天请假吧,我们有事干了。” 翌日晚上8 时许,天已经完全黑了。任森悄悄下了楼,走到对面楼下。秋天 的晚风带来一丝儿寒意,昏黄的路灯通过层层泡桐树叶洒下斑斑驳驳的暗淡光影。 此处已杳无一人。任森迅速找到陶二宝的摩托车,近一段时间以来,他每日注意 这车的停放位置。他从口袋里取出那浆糊状物质,用棉签蘸取一些,在摩托车的 两个把手上进行点状涂抹。仅用了半分钟便做完了一切。他抬头朝306 室的窗口 望去,由于泡桐树叶的遮覆,看不见那窗口的一丝亮光。于是,他放心地迅速离 开了。 任森近来反复观察陶二宝的活动,发现他每晚9 时左右骑着摩托出门,到蒲 花街的心心洗头房去找女人,晚上12时前回来。估计今晚9 时左右他仍会骑摩托 出去,先到某个电话亭打个电话。当他打电话时,摩托把手上的浆糊状物质便会 沾染到电话上。 9 时10分,电话铃响了。 任森迅速看了看来电显示的号码,果然在那23个公用电话亭之内。他立即在 自绘地图上的某个位置用红笔画了一个圈,同时对艾园做了个手势,艾园看了一 眼那电话亭的位置,立即用一块纱巾裹住头部,迅速出门而去。 “喂,哪一位?”任森明知故问。 “钱借到了吗?” “钱是借到了,不过,你必须保证这是最后一次了。” “好,我保证。明天把钱汇给我吧。” “你的账号我忘了,你再说一遍给我听听。”任森有意和他磨蹭时间。 “工商银行,账号是******,记住了吗?” “请再说一遍。” “******” “好的,记住了。” 任森放下电话,立即走下楼,直奔那电话亭而去。仅10分钟左右,任森就到 达电话亭了,艾园正在电话亭中等着呢。艾园是先骑自行车过来的,据艾园说, 她快到达电话亭的马路对面时,看见远远的有辆摩托车正好从那儿离开,但骑车 人根本看不清楚。任森取下电话听筒,从口袋中取出小型紫外灯,那听筒把手在 紫外灯照射下现出斑斑点点的绿色荧光。 “终于确证了,陶二宝就是那打电话的人!”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