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康纳·萨姆森。”佩内洛普·拉德拿着我的名片就像接过一个放射物似的, “私家侦探。”她从躺椅上抬头看着我,一边用手遮着阳光,“你很高啊。” “我一直在坚持锻炼。” “你这人也挺逗的。康纳·萨姆森,我能为你做些什么?” 我将游泳池旁边的一把轻便折叠躺椅拉了过来。我刚才找到了佩内洛普的公寓, 她的室友告诉我,她下午要在外面晒太阳,接受适量的紫外线。她的皮肤渐渐变成 了棕褐色,这方面她颇为擅长。她是一个金发女郎,两条修长的美腿,腹部紧绷绷 的,没有一丝儿赘肉。她的乳房不大,但自然而坚挺。她那充满刺激的橘黄色比基 尼也没什么奇特之处,只是她的臀部和胳膊四周有一些明亮的细线——这种式样的 比基尼是她最近用旧泳衣折价换来的。 “我想了解一些情况,希望你能回答几个问题。” “你在调查什么?”她的笑容灿烂,纯洁,又满含着不安。 “一桩旧案。”我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支雪茄,可我没有去点燃它。“我可以叫 你佩妮吗?普雷蒂·佩妮?” “佩妮。”她若有所思地重复了一遍,笑声高了起来,“我老爸过去经常这么 叫我。” “真不幸,他自杀了。” 她的笑容像是春天里遇到了一股寒潮,收敛了许多。“我想,我知道你说的那 桩旧案。” “前一天晚上,一个名叫约翰尼·埃米尔的埃及窃贼倒在了我的脚下,很快就 死了。又是遇到这种让人闹心的事。” “我只能把三年前跟警方说过的话给你再说一遍。”她说,“我的父亲跟那起 抢劫案没有任何关系。我并不指望任何人相信我。警方当时不相信,当然,我那时 只有十八岁。我看不出,案子拖延到现在又有什么好处。不过,我心里明白,我的 父亲是无辜的。” “他服药后,很多人便认为他是畏罪自杀。” 她叹了一口气,端坐在客厅里,用严厉的眼神盯着我。“那时,我父亲正处于 人生中的一个困难时期:工作丢了,我的母亲又在跟他闹离婚。他们都在等着我上 大学,以最终结束他们的婚姻。当警方决定逮捕他时,这便对他构成了致命的打击。” “我很抱歉。” “别这样,萨姆森先生。我想知道你究竟要我告诉你什么。” “我说不清。”我说,“但是,那个埃及人临死前,他所说的最后一句话是‘ 普雷蒂·佩妮’。我想,这大概是某种巧合吧。” “我可以肯定地告诉你,我不知道。”她站了起来,用毛巾裹着身体,“我现 在要进去了。再不走,我就要被晒黑了。” “谢谢你抽出时间……普雷蒂·佩妮。” 在走向公寓的路上,她回过头来,恶狠狠地瞥了我一眼。 我灰溜溜地走回普利茅斯车,坐在了驾驶员的座位上。我没有启动点火器,因 为我不知道我要驶向何处。我与佩内洛普·拉德的这次谈话不欢而散。普雷蒂·佩 妮!这名字肯定有什么含义。可除了一把非常养眼的躺椅外,我一个上午并没有多 少收获。我启动了普利茅斯车,打算把车开到校园去,看一眼犯罪现场。这时候, 佩妮蹦蹦跳跳地走出了她的公寓楼。 她已经换上了一条白色短裤和一件蓝色背心,穿着一双凉鞋啪嗒啪嗒地走向一 辆红色的尼桑轿车。她跳进车子,飞驰而去。我让她驶出一段距离,然后驾着我的 普利茅斯跟在她的后面。 我沿着景观公路尾随着她一路前行,驶过那座大桥便进入布利兹海湾。在整个 行程中,我一直与她保持着三四辆车的距离。我发觉,她并没有通过后视镜朝后面 观察。我们沿着海岸公路转弯,一直抵达老海军湾,然后她来了个左转弯,驶进了 杰里码头。我把车停在了街对面的那个鱼饵和钓具商店,点燃了一支雪茄。 佩妮走下尼桑车,跳下了一长排船舶之间的一个码头。杰里码头是一条航道上 的一个小码头,所停靠的船舶都不是很大,当然都不是什么商船。我无法跟着她走 进码头,要不然,她往回走时一准儿会看见我。所以,我从汽车后座上拿起了那份 警方卷宗,作为一份消遣性读物。 在初步调查阶段,弗兰克曾经走访过几个无意中发现那个抢劫犯踪迹的校园警 察。他们朝那两个逃跑的盗匪开了几枪,其中一个警察还声称射伤了一个盗匪的手 臂。他们发现了一些血迹,但查遍了该地区的所有医院却一无所获。 我的雪茄刚抽到一半,佩妮便走回码头。她的脸上流露出一种疑惑的神情。她 上车后,我不得不作出一个决定:要么继续跟踪,要么就去码头的尽头看个究竟。 我掷出了一枚硬币,望着尼桑车从我的身边疾驶而过。 我走进了码头,审视着那些船只,嘴里叼着那雪茄的烟屁股,总希望能找到点 儿什么。这艘游艇大概已经用了十年,但看起来依然完好无损,轮廓线条优美流畅, 配备有一对动力强大的内侧发动机。船尾处用蓝色的花式字体印着这艘游艇的名称 :普雷蒂·佩妮。 既然佩妮刚才已经上船查看过了,我想,我就是上船,肯定也不会有什么收获 的。可我想,我还是上去看一眼为好。我走上船,对它进行了系统的检查。首先, 映入眼帘的是那块以泰伦斯·拉德的名字注册的登记证。我想,如果佩妮继承了这 艘游艇,她根本用不着去更改名称了。储藏室里的一只红色军用小提箱装了一个急 救包和一支信号枪,根本没有什么看似一大捆现金之类的东西。我猛地坐在了引航 员的座椅上,不小心却把我的下巴给擦破了。一幅装有边框的地图挂在了驾驶方向 盘上方和收发两用无线电设备下方之间的位置。这是圣罗莎岛当地人向游客兜售的 一种纪念性的地图。它的四边被染成了棕褐色,看起来颇不自然,像是用羊皮纸印 制的西部最尖端皮肯斯古堡的那种盗版卡通漫画。这根本就不是我要寻找的导航图! 不过,这或许也反映了泰伦斯·拉德的船舶装饰观念。 我不知道,在这个码头我还有什么事可做的。所以,我钻进普利茅斯车,踏上 了回家的路。刚刚驶过那座大桥,我从后视镜中看见了一辆黄色旧皮卡。我想,那 天早上,我曾经看到它跟踪过我。我当时还以为是自己多疑了,可这辆皮卡看起来 确实非常熟悉。 我做了几个试验性的转弯动作,那辆皮卡车也跟着紧咬不放。只是车子的距离 不是很近,我还看不清驾车人的面孔。我猛踩了刹车系统,在没有发出任何信号的 情况下突然来了一个右转弯,然后左拐右拐驶进了一个居民区。我驶出了第九大街, 让人高兴的是,我终于把他甩掉了。他大概与某桩案子有什么牵连,可我觉得这更 有可能是我的一个债主准备要我割肉还债。 回到了家,我的电话留言机像是狭缝里的一棵圣诞树朝我眨着眼睛,可我无心 去打开录音电话。我累了,没有心思去管它,所以,我上床睡觉去了。 然而,我没睡多久。我翻来覆去,辗转反侧,想到也许有什么事发生在我的鼻 子底下而我没有发觉。最后,我起床了。我给自己煮了一壶咖啡,我一口气喝下了 两杯,然后查看了一下电话应答机。所有六条留言都是围绕着一个主题:留言上说, 我应该去医院。弗兰克·摩根后背中弹了。